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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月冬雪

2022-06-20邓湘子

湖南文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供销社月光男孩

邓湘子

暑假里,少年每天在山边梯田守水。阳光灿烂,酷热难耐,从山圳里流淌下来的水,一天比一天细小,令人发愁。持续了二十来天,一个午后,乌云骤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少年站在稻田边,任凭大雨浇湿全身。他像雨中的稻子和草木一样手舞足蹈,兴高采烈。

第二天,不用去稻田守水了。这天是花园镇的赶集日,爸爸挑一叠自己编织的竹畚箕,去镇上卖。少年也挑着一些竹畚箕,跟爸爸一起去赶集。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遇到了背着绿色邮包赶路的邮递员。邮递员为山冲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少年送过录取通知书,那是去年的事情了。这会儿,他从邮包里取出一封信,少年接了一看,十分惊喜。是他高中同桌侯玉太写来的信。

“玉太在武阳镇供销社当会计了!”少年兴奋地叫道。

“啊,当供销社会计好,买农药化肥就方便了。”爸爸压不住羡慕的语气。

少年把那页信纸收好,想象侯玉太如何当供销社会计,还真想象不出来。不过,他是熟悉武阳那个地方的,他们一起在那里读高中,成了同桌和好兄弟。对于侯玉太参加工作的想象,让他感到新鲜和兴奋。

花园镇上的农贸市场,人来人往,有不少人出售竹畚箕。爸爸把自己的竹畚箕摆好,左右看一下,觉得那些畚箕都没有自己编得结实、好看,于是把自家畚箕的价格稍微提高了一点。

虽然有不少顾客看中爸爸的竹畚箕,但看到旁边的畚箕便宜一角钱,那些农人犹豫再三,还是买了其他人的畚箕。结果,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爸爸的竹畚箕才卖完,最后几担畚箕还是降价卖的。

父子俩肚子咕咕直叫,在街边各自喝了一碗粥,吃了一根玉米棒。

准备回家了,少年忽然说:“爸爸,我想去武阳,到侯玉太那里去玩一下。”

爸爸看一下天气,说:“这么晚了,你怎么去?”

聽爸爸的口气,并不反对他去玉太那里玩。自从他考上大学,爸爸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从花园镇到武阳镇,有三十五公里路程,每天只有两班过路的客车往来。少年想碰一碰运气,走向一辆停在马路边的大货车,对正在加水的那位司机说:“师傅,我搭你的车去武阳,好吗?”

“你运气好,正好坐得下。”司机说。

少年高兴极了,都忘记告知父亲一声,就跳上了大货车的驾驶室。

司机轰隆隆地把大车开动起来。

大货车到达武阳镇,已是暮色苍茫,供销社已经关门了。少年向司机道了谢,跳下车去,绕到供销社的小门,走进去,看到有个妇女在水泥台边洗衣服。他问:“我找侯玉太,请问他住在哪间房?”

“他住在二楼,是楼梯口左边第二间。”洗衣的女人仰起脖子朝楼上大声叫起来,“侯玉太,侯玉太——”

“下班的时候还看到他,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楼上有人敲了侯玉太的房门,那门没开。

少年有点失落,只好退出来。他在马路上回望二楼,辨出侯玉太住房的窗口,心想过一会儿再来找吧。他的肚子饿了,摸一下口袋,幸好有一元钱,就在街头的小店里买了两个包子,抓在手里,边吃边走。

眼前的街景,仍然是熟悉的模样。这半里多长的马路,两边有着密集的房子,成了街道。少年已有一年没到武阳来了,看不出街道有什么明显变化。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学校走去,校门就在马路边,路灯突然亮起来了。他走进了校园,在寂静的操场上走了一圈,操场边长着一圈高大的刺槐树。他想起春暖时节,雪白的槐花压满枝头,槐花的馨香在校园里飘荡。

少年走出空空荡荡的校园,走到校门的时候,看到许多人搬着凳子,朝六王庙村的方向走去。他熟悉这样的情景,这些人一定是去看露天电影,这让他有些兴奋。他与这股人流逆向而行,又走到供销社的门前,朝侯玉太的住房窗户看去,那个窗口没有亮灯。他还是冲着那个窗口大喊:“侯玉太,侯玉太——”

旁边亮灯的窗口出现了一个男人,说:“他出去了,不在家。”

“他去哪里了?”

“出去玩了吧,晚点会回来的。”

少年愣了片刻,心想:侯玉太也是爱看电影的,也许就是去看露天电影了,我干脆去看电影吧,等电影散场了,再来找他。

主意已定,少年汇入了人群里,朝六王庙村走去。

夜色里的六王庙村头,空地上架起了白色银幕,人群汇聚,场面热闹,一些狗也跟着主人到了这里,相互追逐嬉戏。

放映机的白色光柱打出来,照到银幕上。电影就要开始了。

原来,这天是村里一位老奶奶八十大寿的喜庆日子。放映员已经吃饱喝足,对着扩音器说着恭贺老人家健康长寿的吉言好语。还说,老人家有三个儿子,今天晚上要放映三部电影。人群立即爆发出欢呼声和掌声。

少年往人群里张望,希望看到他的同学侯玉太,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却看见一排高高的杉木树上坐着不少人,他爬了上去,挤到其中坐下来。虽然离银幕比较远,但少年视力好,银幕上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开始放的是老年人喜欢的古装戏曲电影《花为媒》,少年不太喜欢,看得有点昏昏欲睡。接着放《大闹天宫》,尽管已经看过几次,仍然让他兴致勃勃。最后放的电影是《小花》,少年也是看过的,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它的主题曲很好听,少年虽然不擅长唱歌,却喜欢听好听的歌。

电影放完的时候,有人抬起手腕看手表,惊诧地说:“哎呀,快一点钟了。”

少年跟着人群走上柏油马路,往武阳镇的街道上走去。月光照亮了马路和它两旁的房屋,不远处的山影清晰可见。

半边月亮高高地挂在山岭之上。

从学校门前经过时,看到校门已经紧闭。

他走到供销社门前,看到侯玉太的房间没亮灯,那些窗口都没有灯光。少年就在那里等着,希望侯玉太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

马路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却不见侯玉太的人影。

少年有些心慌,冲着那个窗口大喊:“侯玉太,侯玉太——”

没有人应答。

少年不再喊叫了,担心惊扰了那些睡梦中的人。他想,侯玉太如果在房间的话,应该会听到他的声音。

夜已经深了,面对空荡荡的马路,少年突然感到了孤独与无助,一颗心在半空中飘浮起来。

只是沮丧了一会儿,少年有了主意,心也安定下来。

他沿着马路朝南边走去,走到了街道尽头,那儿有一座绿色的小屋。那是小镇的邮局。它的旁边是开阔的稻田。往左走,少年拐到稻田间的一条基耕路上。

月光下的稻田里,一垄一垄水稻已经抽穗。水稻之所以被种成一垄一垄,是因为这是杂交水稻的制种田。“母本成畦,父本成行。”少年知道,从三年前开始,武阳镇成了杂交水稻的制种基地。

少年情不自禁地脱下凉鞋,用脚尖去禾蔸处试探,感触到稻田里水的湿润,心中陡生愉悦之感。扬花时节的稻穗在深夜里已经闭合了谷壳,安静地等待着太阳重新升起。

少年在稻田深处的基耕道上漫步,绕到马鞍山脚去,那里是学校的后门。离后门大概一百米远的地方,长着一棵歪脖子老乌桕树,它旁边的围墙有一个缺口,是学生到街上去吃东西、看录像的重要通道。他以前也从那里出入过两三回。他想从那个缺口进入校园,到某个没关好门的教室里找两张课桌一拼,躺上去就能对付这个夜晚。

田野到处响着青蛙和虫子的叫声。

少年在月光里走到了学校后门的围墙边,看到那棵老乌桕树站在围墙里。他本来有些兴奋,但立即就感到失望——围墙的缺口被修补好了,围墙那么高,墙脊上闪着一点一点亮光,那是安插了一片一片碎玻璃。

只好放弃了去校园里过夜的想法。

月光很好,田野亲切,少年并不气馁。他重新走到马路上,从邮局的绿屋走到供销社门前,又走到了学校的大门口,一路盘算着过夜的方式。

學校大门对着一条大路,通向蓼水河。曾记得,夏天的傍晚,他和侯玉太喜欢去蓼水河游泳。男生们手拿毛巾,成群结队。他们走出校门,走过电影院,走过镇医院,走过一小片稻田,就是遍布鹅卵石的河滩,走过长满蓼草的河滩就是蓼水河。

此时,少年想着那些快乐时光,朝蓼水河走去。

从校门口走到河边,也就一公里多的距离吧。月光那么清澈,天空清幽如洗,几颗小小的星星晶莹透亮。山岭在青天的背景上起伏,安静而庄重。

沐浴在泉水般的月光里慢走,偶尔仰头看清朗的月亮。有了月亮的陪伴,少年的沮丧感和孤独感似乎被月光照淡。

走到了丛生乱草的河滩上。

月光下的河水变得很浅,也很安静。这当然是天旱无雨的缘故。

少年拾起一颗石子,奋力地投到河水里去。

他在河滩上徘徊了一会儿,远离了街道和房屋,不安的感觉又从心底浮动而起。他沿着河滩走,溯河水而上,走了几百米,看到一条小路通向镇子里去。

这条小路上了小坡,到了一座橘子园边上。就在橘子园的旁边,有一座两层的砖屋,月光照着它高高挑起的檐角。

少年走近了这座砖屋,看到屋边的禾场上新修了一座小小的木仓。

木仓的柱子是新的,顶上和靠近地面的楼板是新的,在月光里闪烁着白亮的光。木仓的四壁还是空的,还在施工过程中,敞开的木仓任晚风和月光自由穿梭。

少年闻到了杉木板浓浓的香味。他想走近去看一看,没料到,在木仓的楼板上,一只大狗臀部着地,坐立在那里,眼睛里闪动着两个晶亮的小月亮。

他停住脚步,那只狗并不动弹,只是用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它的毛色温和,应该是一只黄毛狗。

少年不想惊动那只狗,悄悄地退了回去,沿着屋门前的路往前走。

走了两三百米,少年留意到自己的身子被月光照出长长的身影。他停住脚步,头脑里闪过那只大狗清澈的眼神,凭直觉判断,它似乎并不凶猛。

他又折回去,看见木仓的时候,脚步放轻,情绪也尽量放松。他一步一步走近木仓,相距六七米才停住。那只大狗依然坐在那里,清澈的眼神无声地看着他,不声不响。

少年没有往前走,又退了回去。

回望月亮,它已经接近蓼水河对岸那边的山岭。少年有点紧张,担心月亮落山之后,四周会变得黑暗无边而令人恐惧。

他壮起胆子,又朝木仓走去,走到离那只狗大概三四米远的地方才站住,勇敢地看着大狗的眼睛。那只大狗坐立在那里,眼睛依然安静地看着他。这时候,少年才明白自己一次次走近木仓,是他看中了木仓是一个可以过夜歇息的地方。

那只大狗不声不响,清澈的眼睛与他无声地对视片刻之后,它居然轻轻地站起来,晃动着健壮的身子,转身走进老屋的门洞里。

它让开了路,让出了地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静而友善。

少年心跳怦怦,长舒了一口气,轻轻走进木仓,抱住一根木柱子,手脚配合,使劲往上蹭,顺畅地爬到了顶层的楼板上。他的身子和脑袋轻轻地贴近了杉木楼板,那种好闻的杉木香味悄悄地把他带入了梦乡。

雄鸡报晓,晨曦照临,大地初醒,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而美好。

少年揉一揉眼睛,从木仓的楼板上滑下来,却没有看到大狗的身影。

他沿着昨晚走过的路线,到河滩上去,回望橘子园边上的砖屋,似乎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那只大狗为何不见了呢?少年记得清楚,那只大狗臀部着地,坐立在木仓的地板上,眼睛里闪动着两个晶亮的小月亮。

少年脸上发痒,用手摸一摸,摸到了蚊子咬出的两个疙瘩。

晨光里的蓼水河,静谧而安详。河面上跳动着点点水泡,仔细看上去,是一些细小的鱼在跳跃。

少年蹚进河里,掬水洗了一把脸,然后走到供销社去。马路上有车开过,路边摆出了卖青菜的担子,早点铺子也已开门。可是,他的同学侯玉太的房门还是敲不开——这家伙竟然一夜都没回来!

少年沿着马路走出街道,走到邮局的绿屋,看到晨光里的稻田一垄一垄展开,看到稻田的尽头出现一处一处村落,炊烟正从村落里冉冉升腾而起。

他一直向前走,走到朱家坳,太阳升起来了。他继续往前走,看到路边山坡上大片的橘子树上结满了青皮果子。

重新回到供销社,侯玉太的房门已经开了。

“你来得好早啊,收到我的信了吧?”侯玉太惊奇地说。

昨晚,他被一个家在蓼水河对岸村庄里的同学请去吃饭,喝了一点米酒,醉了,就没回来。

三年过去了。

少年从大学毕业了,回到武阳镇,成为母校的一名青年教师。学生们叫他“D老师”。这时候,他的同学侯玉太被调到县城去了。

D老师走在熟悉的小镇和校园里,感觉有些惊奇。

傍晚,青年教师喜欢结伴走出校园散步。去蓼水河边散步的时候,D老师特地绕到橘子园旁边的砖屋前面,他看到木仓被修好了,杉木柱子和板壁用桐油涂过,金黄发亮。可是,他没看到那只大狗,甚至没有看到屋子的主人,只看到大门上挂着一把锁。

时间过得飞快,差不多快要期末考试了,下了一场大雪。

武阳镇在湘西南山区,一年到头难得下一场雪。这场罕见的大雪,超出了人们的预期,武阳镇的道路、房屋、田垄和山野都被白雪覆盖,到处焕然一新。

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有一位家长来找D老师,请他去家里吃饭。

这位家长的女儿在D老师的班上。她家在学校大门斜对面的马路边开了一家小店,爸爸划玻璃,经常骑一辆三轮车到处送玻璃,妈妈在旁边的裁缝机上打衣服。这对中年夫妻的脸上有着温暖的笑容,对孩子的教育也很重视,女儿成绩出色,发展全面,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

D老师答应了家长的邀请。这是他当老师之后,第一次有家长请吃饭。在这样一个白雪皑皑的下午,D老师走在雪地里,感觉有些特别。

家长领头走着,并没有走进学校对门的小店,而是走过了电影院,走到了武阳镇医院,往左拐进一条小路,朝橘子园的围墙下走去,一会儿看到了那座砖屋,那个木仓。

雪地上的砖屋和木仓,亲切又新鲜的样子。

D老师猛然记起那个奇异的月夜,立即心跳怦怦,盼望那只大狗从屋子里走出来,用它清澈的眼神望着他。他想,如果大狗出现了,它会认出自己曾经是在这个木仓上过夜的少年吗?

女主人捧出热气腾腾的茶来了,屋子里烧着旺旺的木炭火,有几位客人坐在炭火边烤火聊天,餐桌上摆放着两只炭火旺盛的大火锅,飘着浓浓的肉香味……

“妈妈,狗狗呢,怎么不来接我?”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男孩气喘吁吁的声音。

D老师好奇地看去,男孩十来岁的样子。他站在门口,红扑扑的圆脸似乎在冒着热气。他把帽子抓在手里,头发短短的。他还背着书包,衣服上满是脏雪印子。

“你去打雪仗了吧?”他妈妈说,“你出了汗,快把里面的湿衣服换掉。”

“狗狗呢?今天它去哪里了?”男孩站在门外,执拗地问道。

“叫你去换衣服呢!”他爸爸说。

“狗狗今天怎么不来接我?”男孩站着不动,梗着脖子问道。

“你没有嗅到火锅里的香味吗……”坐在炭火边的某个客人嘀咕着。

“火锅……”我的心猛然狂跳起来。

“哇——”男孩猛然大哭起来。男孩显然也听懂了这个客人的话。

“我要狗狗!”男孩凄厉地尖叫,“你们把我的狗狗怎么了?!”

男孩把自己的帽子胡乱地丢在脚边,书包被抛到了地上,整个人像一截木头似的,猛然倒在雪地里,大哭大闹起来。

爸爸妈妈从屋子里跑出去,想拉男孩站起来,带他到屋里去。可是这个暴怒的男孩在雪地上不停地打滚,双脚踢得雪沫纷飞。

所有的人都被男孩的歇斯底里、奋不顾身、狂躁挣扎的样子镇住了。

这个无比愤怒、决绝和悲痛的男孩,爸爸妈妈拉不动他,也按不住他。他双手挥舞,双脚踢腾,嘴里尖叫,积雪被他踢得飞溅,禾场露出了脏黑的泥土。他在黑泥与积雪混合的禾场里打滚,不停地狂叫与挣扎……

D老师看不清眼前的景况,他的眼里饱含了泪水……

D老师无数次祈祷,希望男孩为之悲伤欲绝的狗狗,不是那个夏夜月光下那只眼神清澈的大狗。他侥幸地想,毕竟已经相距三年多了,它们应该不是同一只狗吧?可是,即使不是同一只狗,他就可以忽视自己内心的沉痛和男孩巨大无边的悲伤了吗?

那个暴怒与悲痛的男孩,在雪地里歇斯底里打滚的男孩,让那个夏夜月光下的情景在D老师的脑子里变得更加清晰和深刻。

那只大狗臀部着地,坐立在木仓的楼板上,眼睛里闪动着两个晶亮的小月亮。它与他无声地对视片刻之后,居然轻轻地站起来,晃动着健壮的身子,转身走进老屋的门洞里。

D老师变得敏感甚至敏锐,他在脑子里无数遍回放那个月夜的镜头,到最后,常常是那双清澈无声的眼睛,定格在他的感觉里。

生命中一些奇妙的改变,从无数遍这样的回放中悄然发生了。

譬如,他从此拒绝吃狗肉。

譬如,他开始关注孩子与动物。

譬如,他留意凝视动物的眼睛,观察各种人的眼睛,喜欢仰望天上的星星。

有几次,他从孩子的眼睛和夜空的星星之中,似乎看到了那双清澈的无声的眼睛。

那真是让他感到惊奇又伤感的时刻。

那个在夏夜的月光下游走的少年,那个在冬日的雪地里错愕震惊的D老师,其实就是我自己。

這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是我生命中的真实故事。

时光流逝,离开武阳镇已经多年。蓦然回首,依然看见夏夜月光下那只眼神清澈的大狗,依然看见雪地里歇斯底里地打滚的那个愤怒的男孩。它和他,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消失……

责任编辑:胡汀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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