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援外医生:这个地方真的能“穷”死人
2022-06-18
有一个地方是真能“穷”死人的——这个地方的人根本不敢生病,因为他们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只够去一次医院,治不好就只能等死。这个地方叫布隆迪,被称为“非洲之心”,却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
在我们身边,总是能听见有人说自己快“穷死了”。而有一个地方才是真能“穷”死人——这个地方的人根本不敢生病,因为他们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只够去一次医院,治不好就只能等死。有一半的年轻人根本活不过17岁。更要命的是,这个地方肆虐着埃博拉、艾滋病等传染病,还有恐怖分子的无差别攻击。这个地方叫布隆迪,被称为“非洲之心”,却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
近日,中国耳鼻喉科医生谢无界讲述了他作为援非医生被派遣到布隆迪的故事。“从去年至今,作为援外医疗团队的一员,我和22名中国医生一起在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工作。在这里,我们不光要面对最恶劣的医疗环境,还要面对疟疾、新冠和恐怖袭击”。
以下是谢无界的讲述。
来一次医院几乎能花掉毕生积蓄
在医院通知我去援非之前,我只在视频软件上刷到过几次布隆迪。大部分都是这么介绍这个非洲国家的:全世界最穷的国家、世界幸福指数倒数第二的国家、联合国都不愿管的国家……真正到了布隆迪后,我才知道“穷”这件事有多具体。
尽管我所在的基特加省是布隆迪的政治首都,承担着这个政治首都及周边大量村落的医疗服务,但这里只有30位医生及34位护士,根本没有耳鼻喉专科。我必须一个人承担门诊、急诊、查房的工作,常常是24小时候命班,一天要接诊40个病人。
对布隆迪的居民而言,看病是非常昂贵的,尤其是专门来大医院看病,长途跋涉来一次医院几乎能花掉他们所有的积蓄。
有一天,布朗带着3岁的女儿来看病。他告诉我,两天前,孩子玩耍时将一个豆子放进了右耳,当时大人都没有发现,后来才注意到孩子哭闹时总抓右耳。他已经跑了好几家医院,在其他医院用水冲过,也用耵聍钩取过,但都没有成功,而且在取的过程中引发耳道出血。其他医院的医生建议他来找中国医生,他才专门跑到了基特加省医院。
我看了一下孩子的右耳,可以隐约看到白色异物嵌在外耳道里,位置很深,耳道黏膜已经充血肿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有血液浸泡,又加上前面的医生用水冲过,豆子已经被泡大了,严严实实地卡在耳道里。
类似的状况我在布隆迪见得太多了,病人病情都很重,但大多都是轻病拖成重病的。他们只有在最严重的情况下才会跑来找中国医生,希望我们能化腐朽为神奇。
治别人不能治的病
援非之前,医疗队的老师总跟我们说,我们来非洲是要改进他们的医疗技术,要治别人不能治的病。
我试着碰了一下孩子的耳朵,她疼得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拼命挣扎。这种情况下我完全不敢动手取豆子,必须得上麻药。但基特加省医院根本没条件给孩子打全麻。明明是非常简单的手术,我却只能建议布朗再去更大的医院看看。
但布朗已经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女儿看病了,甚至已经不够坐车回家了,更别说去其他医院手术治疗。
我把手术的危险性告诉了布朗:如果没有全麻,孩子在取出异物的过程中很可能亂动,异物离鼓膜非常近,一旦碰到鼓膜,就会给孩子的听力带来不可逆的损伤。但布朗很坚定地同意进行手术。
在基特加省医院的诊室里,连一把用于异物取出的耵聍钩都找不出来。幸好,我已经熟练掌握了自制耵聍钩的方法。
我在门诊室里摆了几个凳子,嘱咐护士、翻译和布朗一起上阵,把孩子五花大绑起来。稳定下孩子的心神,我便将耵聍钩伸进了孩子的耳道。孩子哭得非常厉害,甚至有些背过气去了,布朗的呼吸声也随着女儿的哭声越来越急促。我再次深呼吸,将耵聍钩的尖端水平向右扎入豆子,靠着耳道壁的支撑,慢慢地尝试钩出异物,豆子终于肉眼可见地开始移动,最终落在了我的手心里。
布朗深深地吻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然后不住地对我说谢谢。
“朋友”死在了枪下
布隆迪的旱季刚刚结束,有一辆急诊车冲进了驻地,说有紧急手术需要我。
平时我们都是坐大巴从驻地去医院上班,只有出现急诊,急诊车才会专门来驻地接我们。说是急诊车,其实车上没有任何生命维持设施。
护士告诉我,有一名患者的下巴被枪打穿了。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耳鼻喉科大夫有一天要治枪伤?
护士告诉我,布朗是一名被雇佣的小巴车司机,他和一车乘客在回基特加省的路上遇到了恐怖分子设立的路障。布朗放缓行车的同时,路障后跳出了抢劫的恐怖组织人员。但布朗没有停下车,反而加速撞了过去。
对一个贫苦的司机来说,停车任人抢劫本该比跟武装恐怖分子作对要好,但也许他是不想让车上的乘客受伤。除他之外,车上其他人都幸免于难。
布朗拖着中弹的身躯开了50分钟的车,来到了中国医生所援助的医院。或许他是记得我在这里。但为时已晚,布朗被抬进急诊室后约5分钟就去世了。
这不只是布朗的故事,更是一群布隆迪人试图通过努力挣脱身上困顿的故事。我希望更多人能看到这个故事。这些勇敢的人和挣脱的过程,值得被更多人见证。
(中国新闻网202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