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门关游记

杨会 贾子清

提起土门关，除了石家庄本地人，恐怕没有几个人听说过。它不像雁门关、山海关那样赫赫有名，但如果说起韩信背水一战，就几乎人人耳熟能详了！其实汉高祖三年的那场著名战役，就发生在以土门关为中心，方圆几十里地的范围内。

土门关，位于今河北省石家庄市鹿泉区西南的土门村，在《唐书·地理志》，就有关于土门关的记载：“镇州获鹿有井陉关，又名土门关。”土门关坐落在抱犊寨和海螺山之间，是古代通往山西的必经之路，为“天下九塞”之第六塞，太行八陉第五陉。

七月的一个黄昏，我来到了土门关，这个韩信背水一战的古战场所在地！土门关分东土门和西土门，分别位于东土门村和西土门村，现在的东土门关是在原址上新建造的，西土门关为明朝关门遗存建筑，现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说实话，当我来到这个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西土门关遗址前时，这个关城的高度还是有点不符我的想象，望着面前那不满两丈的城楼，我无法想象当年它是如何阻挡韩信大军东进的！汉高祖三年，韩信率兵3万多人抵西土门，背水列阵，当时驻守在这里的守将赵王歇不听李左车劝阻，执意出战。韩信假装战败而逃，赵军倾巢出动，追杀汉军。这时赵营空虚，埋伏在萆山（今土门关西北的抱犊寨）的2000名汉军骑兵，火速冲进赵军营垒，拨掉赵旗，插上汉旗。赵军见营中插遍汉军红旗，以为赵军大将被俘，顿时大乱，呼啦啦兵败如山倒，士兵溃逃。韩信乘胜进攻，前后夹击，大获全胜，创造了军事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惊人战例。

沿着城门洞旁边破败的阶梯，就可以登上城楼，城楼屋内略显破败，当年将军指挥作战的地方，供奉着几尊佛像。站在城墙上极目向西远眺，斜阳西下，远处群山连亘，暮霭沉沉。东起土门，西至娘子关的狭长小路，古称井陉关，是古代山西通往河北的必经之路，当年的韩信就是沿着这条崎岖的山路来到土门关前的。土门关西北的抱犊寨据说就是当年韩信派兵埋伏之地，抱犊寨山顶有一个自然形成的洞穴，相传此洞为韩信背水之战时的屯兵之所，在藏兵洞不远处的山顶上，为韩信寨遗址，韩信在此驻扎时遗留的旗杆眼依然排列整齐，保存完整。但让人遗憾的是，至今未发现藏兵洞和韩信寨的任何文字史料。关于韩信背水列阵之地也存在着争议。一说在据土门关几十公里之外的微水（现井陉县城所在地），那里还立有一个韩信背水一战的石碑，前两年我还去参观过。另一说就在土门关附近。我是持第二种观点的，在土门关到微水之间，还有一段秦皇古驿道遗址，只要看过就知道古代的路有多难走了！韩信为什么不利用山区有利的地形阻击敌军，而非得跑到几十里地之外的微水，找一条大河阻断自己的退路呢？对于第二种观点，持反对意见的人士认为，土门关附近没有水，韩信背水一战到底背哪里呢？其实古代的土门关是有水的，元好问有诗为证：土门西边井陉渡，野日荒荒下汀树。榆关石岭都几程，客梦往往迷归路。这位写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诗人，不会靠想象凭空而作吧？另外司马迁《史记》中也记载，韩信背水列阵，赵军望见而大笑。我想如果韩信在微水背水列阵，赵军士兵隔着几十里地的崇山峻岭，也是望不见的。

西土门关门外稍微偏北位置，有一座庙，不知道这是不是古时鹿泉八大景之一的韩信庙，韩信庙据传是当地群众为了祭奠背水一战所牺牲的将士所建，在庙前曾留下了数以百计的历代文人墨客和官吏留下的歌颂韩信的碑刻，其中宋代宰相韩琦题诗的石碑最为著名：

过井陉淮侯庙

破赵降燕汉业成，兔亡良犬日图烹。

家僮上变安知实，史笔加诬贵有名。

功盖一时诚不灭，恨埋千古欲谁明。

荒祠尚枕陉间道，涧水空传哽咽声。

如今这块石碑只剩下残存的一角，文字三个，被保存在石家庄市文保所。

土门关门洞下，斑斑驳驳的石板路上，还留有几道深深的车辙，向游人叙说着古驿道那远久的历史，那曾经的繁华！斜阳西下，晚风徐徐，仿佛间我回到了硝烟弥漫的岁月，一个手持捷报的士兵骑一匹快马飞奔而来，一队满载货物的马车在缓慢前行。依稀之间，又似乎看到逶迤的车队。据史料记载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为寻找长生不死之药，第五次东巡，在归途中病死于沙丘宫（今河北省邢台市广宗县）。其死后置尸车中，经土门关返回咸阳。

在历史上，与土门关有联系的名人还有很多。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的颜真卿的《祭侄文稿》里，就两次提到土门关，颜真卿的堂兄颜杲卿、侄子颜季明，在“安史之乱”中，在土门关附近抗击叛军，被安禄山抓捕后杀害。但是战乱平息后，由于杨国忠专权，对颜杲卿父子无任何奖赏，颜真卿在朝廷之上向皇上哭诉才得以旌表。得到皇上恩准后，颜真卿满怀悲愤，奋笔疾书，含泪写下了《祭侄文稿》。这篇祭文是颜真卿缅想“父陷子死，巢倾卵覆”，怀着“抚念摧切，震悼心颜”的心情，和着血和淚写出来的。文稿里充满了对亲人的怀念，字里行间流露出激愤，充满了真情，成为举世闻名的书法精品。

大诗人苏东坡也曾盛赞过土门关，他在《雪浪石》一诗中就写道：千峰石卷矗牙帐，崩崖凿断开土门，其中的土门指的就是土门关。苏东坡学识渊博，诗文书画皆精，其文汪洋恣肆，但其一生仕途坎坷。 元祐八年（1093年）8月，被排挤出京，任定州知州（今河北定州）。《雪浪石》是他的一首咏物诗，通过石头的来历、遭遇，联想到自己被贬的处境，感慨世事变化无常，并以此寄托作者的思乡、报国之情！

落日余晖中，残破的土门关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静静地盘坐在那里。穿过土门关的城门洞，就是西土门村，村民多为当时屯军后代。淹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如今的土门关也早已远去了鼓角争鸣。村中有几位老人围在一起，下着象棋，不时从巷子里传出几声儿童的打闹声，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只有村中墙壁上一幅幅宣传的古画，给人一丝历史的厚重和苍凉！

随着夜色的降临，土门关外的驿道小镇顿时热闹起来，人们摩肩接踵，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三省通衢”的盛况。小镇被红灯笼发出的灯光如水晕般渲染着，沿着古镇的青石板路拾级而上，可以看到沿街的店铺出售着各种各样的工艺品，当然更多的是丰富多样的小吃：担担面、羊肉泡馍、豌豆黄、臭豆腐、麻花、豆腐脑、胡辣汤，各地的风味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小镇的长度大约二三里地的样子，走完需要一定力气的，而我更愿意找一个茶吧，挨着临河的座位，在喧闹的人群中独享一份清静，品古思今，让时光凝结在这小镇的每一片砖瓦，凝结在岁月深处。

作者单位：天津理工大学语言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