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中医体质分布特点*

徐晓晨，孙英，叶海燕，刘利，王坤，赵国静，胡海波，陆学超

1 山东中医药大学 山东济南 250014

2 山东省青岛市中医医院 山东青岛 266033

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Obstructive Sleep Apnea Hypopnea Syndrome，OSAHS）是指由于睡眠期间因各种原因引起上气道阻塞导致的呼吸暂停和通气不足，伴随症状有打鼾、睡眠结构紊乱、低氧血症、日间嗜睡等。研究显示[1-4]，OSAHS在普通人群中的发病率为4%左右，与年龄呈正相关，男性患者为女性患者7.8倍。OSAHS可对心脑系统、内分泌系统、消化系统等多系统造成严重的损害，是高血压、脑卒中、糖尿病等疾病的独立危险因素[5-8]，严重威胁着患者的生命安全，因此临床需引起高度重视。现代医学主要以对症治疗为主，在远期疗效评判、病人配合度、经济负担等方面存在一定的不足和局限。在这些客观因素影响之下，运用中医药探索辨治OSAHS具有重要意义。

OSAHS归属于中医“鼾眠”范畴。中医医家多立足辨证论治角度，偏重于对其病因、病机、证候要素、证型、治法、方药等方面的研究，忽略了从中医体质角度论治疾病的重要价值，难以从全方位、整体性把握OSAHS的进展与演变。体质由先天禀赋和后天获得两方面因素共同决定，在人体形态、机能、代谢等方面表现为相对稳定的特性，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生命现象，与疾病的发生、发展及证的形成密切相关[9]。体质的相对稳定性和动态可变性决定了其具有可调性，这使得临床通过调理体质来预防、治疗疾病成为了一种可能。本研究基于上述观点，通过研究201例OSAHS患者的中医体质分布特点，试从中医体质学角度为干预OSAHS提供重要依据。

资料与方法

1 纳入、排除标准

1.1 纳入标准 ①符合OSAHS的西医诊断标准；②符合中医“鼾眠证”诊断标准；③能配合本课题研究者；④年龄＞18周岁。

1.2 排除标准 ①不符合上述诊断标准；②年龄≤18周岁；③因各种原因难以配合调查者；④合并严重心、脑、肝、肾疾病者；⑤伴有严重的原发性免疫缺陷病、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先天性呼吸道畸形、肺发育异常等基础疾病；⑥严重失眠患者或正在服用镇静安眠类药物者；⑦患有严重精神类疾病者。

2 研究对象

选取2018年9月—2021年1月就诊于青岛市中医医院肺病诊疗中心门诊及住院患者中符合标准的201例OSAHS患者。以上7项排除标准中，患者若具备其中任何一项，均不纳入本次研究。

3 研究方法

3.1 多导睡眠监测（Polysomnography，PSG） 使用飞利浦Alice-5 PSG来监测、观察纳入病例的夜间睡眠状况（时间一般＞7h），然后经由专门的医生核实、分析数据后得出结论。注意：在监测的前一天，为保证结果的准确性，嘱患者禁用咖啡、酒类、镇静安眠类药物等。

3.2 OSAHS病历调查表制定、填写 病历调查表分为一般信息资料与体质判定两部分。体质调查表参照《中医体质量表》[10]、《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11]制定。一般信息资料部分包括患者的基本资料（性别、年龄、身高、体重等）和中医证候要素，由调查者进行信息的提问、采集与整理。此外，患者回答中医体质调查表中的相关问题，由调查者计算分值后据实判定患者主要的体质类型。

4 数据处理、统计

将所有纳入病例的资料信息录入Excel表格，核对纸质版病历记录表，确保无误后建立数据库导出。运用SPSS24.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数资料使用卡方检验。P＜0.05有统计学意义。

结 果

1 OSAHS患者一般资料分布情况

据表1可见，将患者分为7个年龄段，发现60～69岁段人数最多，其次分别为50～59岁段、70～79岁段、40～49岁段。OSAHS患者总体分布以中老年人群居多。201例OSAHS患者，其中男性 139例（69.2%），女性 62例（30.8%），男女比例为2.24:1，男性发病人数远高于女性。吸烟史患者123人，占比61.2%，无吸烟史患者78人，占比38.8%，有、无吸烟史比例为1.58∶1。饮酒史患者90人，无饮酒史患者111人，有、无饮酒史比例为0.81∶1。超重和肥胖的OSAHS患者共有142例，占比70.7%，体重正常的患者为49人，体重过低的OSAHS患者仅为10人。201例OSAHS患者中，轻度患者79例，占39.3%，中度患者81例，占40.3%，重度患者89例，占20.4%。

表1 OSAHS患者一般信息统计结果

2 OSAHS患者中医体质分布情况

表2表明：201例 OSAHS 患者中，以痰湿质最为常见，其余8种体质频次分布由高到低依次为气虚质，湿热质，血瘀质，气郁质，阳虚质，阴虚质，特禀质，平和质。经卡方检验，χ2= 102.660，P=0.000＜0.05，具有统计学意义，提示OSAHS发病与不同中医体质类型具有相关性。

表2 OSAHS患者中医体质类型分布统计结果

3 OSAHS患者中医体质类型分布的影响因素分析

3.1 与性别、年龄的关系 表3表明：139例男性OSAHS患者中，痰湿质最为常见，其次是气虚质、湿热质。62例女性OSAHS患者，气郁质最为常见，其次是气虚质、 痰湿质与湿热质。卡方检验：χ2= 27.772，P=0.001＜0.05，说明OSAHS患者的中医体质类型在不同性别分布上有差异性。20～29年龄段区间的OSAHS患者中，痰湿质最为常见，其次是湿热质、特禀质。30～39 年龄段区间的患者中，以湿热质居多，有5例，其次是痰湿质、血瘀质、特禀质。40～49年龄段区间的患者中，痰湿质最多，其次是湿热质、气郁质。50～59年龄段区间的患者中，痰湿质最多，其次是湿热质、气郁质、阴虚质。60～69年龄段区间的患者中，气虚质最多，其次是痰湿质、血瘀质。70～79年龄段区间的患者中，阳虚质最多，其次是气虚质、气郁质。卡方检验：χ2=122.113，P=0.000＜0.05，说明不同年龄段的OSAHS患者，其体质类型具有差异。

表3 OSAHS体质的分布与性别、年龄的关系

3.2 与相关危险因素的关系 表4表明：不同体质的OSAHS患者与是否吸烟、饮酒比较，无统计学意义（P＞0.05）；与是否肥胖比较，有统计学意义（P＜0.05）。

表4 OSAHS体质的分布与相关危险因素（吸烟、饮酒、肥胖）的关系

3.3 与疾病程度的关系 表5表明：轻度OSAHS患者以痰湿质为主，其次是湿热质。中度OSAHS患者以痰湿质最多，其次是气虚质。重度OSAHS患者以气虚质最多，其次是血瘀质。行卡方检验：χ2= 34.847，P=0.004＜0.05，说明不同体质类型的病情程度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表5 OSAHS体质的分布与疾病程度的关系

讨 论

1 OSAHS患者中医体质总体分布规律

本研究中的201例OSAHS患者，由高到低依次为痰湿质、气虚质、湿热质、血瘀质、气郁质、阳虚质、阴虚质、特禀质、平和质。卡方检验：χ2=102.660，P=0.000＜0.05，各体质类型间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提示OSAHS发病与中医体质类型具有相关性。

痰湿质指因体内水液运行障碍致痰湿凝聚，形成以黏滞重浊为特征的体质[14]。水液的运行、输布与肺、脾、肾三脏相关，若此三脏功能失调，导致津液的运化、输布不畅，湿聚为水，积水成饮，饮凝为痰。OSAHS的病理因素多责之“痰湿”，病机为痰湿内阻，进而引发机体一系列的变化，或气机郁滞，或血停而瘀，痰湿、气滞、血瘀三者相互交织，致使疾病久发难除，缠绵愈重。

气虚质是因元气不足，以气息低弱、机体、脏腑功能状态低下为特征的体质[14]。本次研究的OSAHS以中老年人群居多。人至中老年，先天肾精本就渐亏，又加之后天或因饮食不节、耗伤脾胃，或因情志失调、横逆克中，致中焦失运，水湿内生。脾不升清，胃不降浊，则痰浊上扰，清明失养，肺气壅塞不利，发为嗜睡、鼾声、头晕、乏力等症状。

湿热质是以湿热内蕴为特征的体质[14]。湿热质与上文提及的痰湿质，这两种体质的形成都主要责之于脾。脾气虚弱或功能失调，致水湿内停，再因居住环境、饮食偏嗜等的差异，水湿内停，郁而化热，发为湿热质。本次研究的201例患者，均来自青岛地区。青岛地区属海洋环境，气候多潮湿，人们又喜食海鲜配酒类，内外因合之，更易出现湿热体质。

血瘀质指体内血液运行不畅或瘀血内阻，表现出一系列外在征象的体质[14]。血瘀的程度与年龄的增长呈正相关[15]。本研究血瘀质人群主要分布在老年人之中。“血积既久，亦能化为痰水”，血瘀可与痰湿胶结而成，一方面使气机阻滞，升降失司，津液输布异常，痰浊而生，阻滞更甚；一方面血液不循常道外流而为瘀，脉管空虚，机体失养，因实致虚，虚虚实实，病机复杂，缠绵难解。

2 OSAHS患者中医体质类型分布的影响因素分析

2.1 与性别、年龄的关系 本次研究的139例男性患者中，以痰湿质、气虚质、湿热质居多；62例女性患者，以气郁质、气虚质、痰湿质、湿热质为多。究其原因，与男子喜食肉质、饮酒无度，又主劳力，易伤气耗气，久之致脾脏受累，中焦失司，健运失常，痰湿内生有关；内湿既生，同气相求，极易招致外来之湿气，内外相得，湿邪更盛。而女子以肝为用、以血为本，肝主藏血，亦主疏泄。女子平素善多思不断，易致情志不遂，久则郁滞而不行，正如《笔花医镜·妇女证治》云：“妇女之症……然大要不离乎中情郁结者近是”，可见女子更易受情志而左右，致气机郁结不舒而表现为气郁质。

本次研究，从年龄分布上来看，青中年（20～59岁）的OSAHS患者以痰湿质、湿热质最为常见；老年（≥60岁）的OSAHS患者中，以气虚质、血瘀质、阳虚质等居多，且不同年龄段之间体质类型分布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早在《素问·上古天真论篇》就提及：“女子七岁，肾气盛 ……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丈夫八岁，肾气实 ……八八，则齿发去”，可见人一身之精气随年龄增长而衰减。青壮年，正值人一生之盛年，正气充盛，体质多实，即使感邪，邪实而正不虚，易发为实证、热证。人至老年，正气渐衰，体质多虚，轻者气虚，甚者阳虚。又因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畅，既已气虚，因虚致实，必致血瘀，如《医林改错》所言：“老年者元气既虚……血气无力，必停留而瘀”。

2.2 与相关危险因素的关系 OSAHS致病的危险因素[16]主要有吸烟、饮酒、BMI等。国内外研究表明[17-18]，吸烟是引起OSAHS的危险因素之一，主动吸烟者的OSAHS患病率会增加。原因可能是吸烟导致鼻咽部阻塞，睡眠时更易发生塌陷[19]。而长期大量饮酒则会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和呼吸系统，使气道更加阻塞引发或加重OSAHS[20]。本研究中有吸烟史者的OSAHS患者为123人，占比61.2%，饮酒史者90人，占比44.8%。总体分布上，吸烟者占大多数，饮酒者也接近二分之一，可以认为吸烟、饮酒与OSAHS的发病有关。但就体质类型与是否吸烟、饮酒关系来看，P＞0.05，提示OSAHS中医体质分布特点与吸烟、饮酒无明显关系，这有待临床进一步深入研究。

肥胖与OSAHS的发病密切相关。本研究中的201例 OSAHS病例平均 BMI值为（26.55±4.77kg/m2），以超重和肥胖的患者居多，共计142例，占比70.7%。由此可知肥胖与OSAHS的发病、进展有一定关系。本研究中的OSAHS肥胖患者人群以痰湿质、气虚质、湿热质居多，且不同体质类型与是否肥胖存在统计学意义（P＜0.05）。相关研究发现[17，21-24]OSAHS的发病与体质相关，BMI与中医体质类型也存在一定的相关性，且痰湿质是发生肥胖和OSAHS的共同发病基础。究其原因，与肥人喜“数食甘美”、“多食浓厚”，膏粱厚味聚于脾胃，影响脾胃的正常运化，日久损脾碍胃，脾胃虚损，津液不归正化，聚湿而成痰。若素体胃阳偏亢，痰湿易从阳化热，发为湿热。“痰湿”作为OSAHS主要的病理因素，但究其根源责之于脾气虚弱。脾胃虚衰，水谷不化精微，反生痰湿，上犯肺气，又因“肥人气血沉厚”更易使肺气壅塞不畅，从而发为鼾眠。

3.3 与疾病程度分级的关系 本研究中轻度、中度患者的体质类型分布以痰湿质最多，其次是湿热质、气虚质；重度患者体质类型分布以气虚质最多，其次是血瘀质，且不同体质类型的病情严重程度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病情轻、中、重程度的差异，代表了疾病的发展的不同阶段，其实质上是邪正盛衰的变化。病情轻者，多见于疾病起始阶段，此时邪实而正不虚，虽有邪气来袭，正气仍可抗之。若素体阳气不盛，易从寒化，湿聚为痰，发为寒湿（痰湿）；若阳气偏亢，湿郁化热，发为湿热。而后疾病迁延日久，耗伤正气，正难敌邪，正已虚而邪尚在，发为气虚；“经年宿病，病必在络”，OSAHS迁延日久难愈，由气及血，血分受累；又因痰湿有形实邪的阻滞，血液运行不畅，发为血瘀。病情发展至此已深，多见于疾病后期。

结 语

综上所述，通过以OSAHS患病人群为研究重点，总结了其体质分布特点，发现了OSAHS发病与体质因素密切相关，且体质与年龄、性别、是否肥胖等多个因素具有一定的联系。因此，在临床辨治中，我们要将中医体质因素放在重要位置，针对不同体质人群的个性特征，评估其罹患OSAHS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从“治未病”的角度对此类高危体质人群进行早期筛查、预防，并以此为指导逐渐形成个体化的治疗方案，以更准确地指导临床进行有效、合理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