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专业馆文献工作者角色的反思
2022-06-15王志勇
王志勇
近年来,图书馆基础理论相关研究,特别是直面图书馆现实和困境并进行思考的、有深度的理论创新进一步减少。文献工作者最关心的话题之一就是如何构建角色认同。无论是现有的身份,还是活动中的重要参与者,角色认同的构建都是文献工作者必须有的后盾,是文献工作者的重要支持。
对角色价值持怀疑的态度
许多人认为文献工作者是轻松、无压力的,但文献的利用有诸多“程式化”环节,从文献的收集、整理、归档到反复利用,这些环节都被用户持怀疑的态度来看待。从技术上看,各类馆藏文献的物质形态与原始内容存在差异,图书馆可以采用各种技术手段,对原有文献信息资源进行加工、整合与集成,使其散发新的光芒。
事实上,试图抛弃文献工作的角色认同,在宏大叙事的环境下,文献工作者所隐含和假设的价值就会受到社会各方面的质疑,尤其是业务型馆藏文献编目外包之后,文献工作者就只剩下了“文献编目的方法”“库房管理办法”“文献本身”等标签。
在这样的情况下,文献工作者提供的服务是不是用户所需要的,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文献工作者是否能够充分为用户之间或文献之间的联系提供信息方面的指导,逐渐了解很多不同用户的知识需求及馆内所属资源;能否做到使用户满意的服务,能否可以熟练地查找到不常见的文献资源,能否为整个组织提供“人与人”之间的知识连接服务,这些都是用户对文献工作者的工作价值持怀疑的态度的影响因素。评价专业馆的服务效果对用户来说仅是一个形式而已,专业馆仍被认为是一个从事简单重复、机械性劳动的附属服务部门。
每个用户均可从自身需求考虑出发,不同的利益主体有不同的价值观,价值取向的多元给文献工作者的角色带来严峻的挑战。时间、精力和知识是有限、稀缺的资源,尽管文献工作者愿意尽可能为每位前来的用户提供帮助,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对每一个用户的需求做出相应的回应。
资源数字化使检索优化,也使文献更容易被获取,部分资源的实体空间逐渐缩小,图书馆实体空间开始向虚拟空间转化。虚拟空间能否完全取代实体空间?文献工作者的业务工作能否被替代?如若不能,那么缩小传统纸质文献与电子出版物之间的收藏比例,降低实体馆藏文献收藏的数量,减少图书馆阅读场所的空间,这些措施将使用户对文献工作者的工作价值持怀疑的态度。
不以治学为目的的角色
现代图书馆学的建立主要是模仿西方,专业培养目标以造就图书馆管理人员为主,没有很好地吸收本民族优秀的学术传统。这就导致中国图书馆学内容至今仍呈现出浅薄化的特点。从诸子百家对先秦文献的整理,到《别录》与《七略》,再到明清时期的《经籍会通》与《校雠通义》,文献学逐渐形成较为完整的学科体系(考校、辨伪、校勘、分类、编目等)。
中国古代图书馆的实践理论是“治书以供治学”,其功用堪称古代图书馆的根本功能或重要特征。随着“学术规范”的加强,相关部门对文献史料的重视度大大提高,文献史料整理也似乎成了“学术的转向”,并使之回到“史”“论”中心,但细细看来,重视文献、利用文献者多,而具体做基础文献整理工作的专业人员则少之又少。尤其是在当今社会,科研人员以“论”为中心,科研考核不断以篇数、字数、期刊级别等量化制度为标准,研究人员被要求长时间做基础文献的整理工作,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即使有科研人员想做此类工作,现行的科研考核制度也是根本不允许的。反观当前专业馆服务组织架构不清晰、籠统的服务模式,文献工作者既要应对诸多日常的、繁杂的事务性工作,又要承担文献阅览、检索服务、课题跟进等工作,不仅缺乏工作方向,还要多线程地开展工作,疲于应付,为完成工作指标,降低了本职工作质量,工作创新意识也很难被激发出来,更无法完成以“治书”为目的的专科文献整理。
文献整理与科研工作被视为两种不同的学术工作,文献整理所谓的“治书”是一切研究工作的开始,“治学”未必是文献整理的目的,文献的解读、活用、阐发才能激发文献的灵魂。如果说科研工作者是以总结和创新为研究的核心要点,那文献工作者则是在文献整理过程中对文献进行进一步发掘,回归文献的本真。这是因为文献整理工作有自己要达到的高度与广度。科研工作者与文献工作者之间的关系是互动的,文献工作是以基础研究为前提,不以“治学”为目的的角色,没有文献工作者的角色,科研工作中的“治学”研究工作就很难进行和深入;没有科研工作者引导方向,文献整理工作也将失去最终的意义和目的。
在网络环境下,信息资源数量增加,用户无法接受过于碎片化、海量的信息,组织和利用这些资源难度加大。文献工作者要走“治书”化道路,只有具备高深的学识和合理化的知识结构,才能担负起对信息解读、整理和加工的责任。
“替别人做嫁衣”的角色
文献工作者是平凡而普通的服务性人员,重复着单调的劳动,其工作具有长期性和连续性,常常被误以为没意义,所以难以对文献工作形成宏观理性的认识,也缺乏对行业的认同感、使命感、归属感和自豪感。文献工作者往往内心充满“浪漫主义情怀”,图书馆的未来犹如一幅山水田园画卷被他们珍藏在心中,他们因“热爱”而选择这个行业,坐拥书城,但能读的书却少之又少,文献工作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就所有的专业而言,图书馆专业可能是最缺乏原创性和最综合的专业,它需要通过更加正式的学科来建立自己的理论结构和实践体系。
在过去,文献工作者倾向于认为图书馆在专业理论上不足,所属单位也没有觉察到专业馆工作的重要性,文献工作不被关注,导致文献工作者容易在职业上产生强烈的自卑感。专业馆文献工作者的终极角色是某一专业领域的信息专家,集收集、组织、宣传、分析、指导等职能于一身。“图书馆是最能为人类谋求幸福的职业”,文献工作处于非常重要的文献战略位置,可以引导所属单位的资源整合,更可以贯穿整个文献资源整理的全过程,所以文献工作应该在学术领域有自己特殊的地位。
学科馆员是具有某一学科专业背景和图书情报专业知识技能的馆员,其核心能力不仅是熟悉学科资源分布,更是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发掘用户的需求,去识别、组织和筛选学科信息资源,开展学科情报教育,支持科学研究。文献工作者需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更新观念,他们需要拥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以便更好地服务于用户。除常规工作外,文献工作者还要及时发现新的资源类型,及时捕捉新资源,整理新动态,创新资源,拓宽视野,及时重组资源,促进资源开发和利用,及时为智库决策提供依据,以提升专业馆所在单位的学术交流地位。文献工作者要时时提醒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不断学习新知识,研究新问题,在知识创新的岗位上,更加注重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的创新,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把专业馆的整体工作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印度伟大的诗人泰戈尔说过:“花的事业是甜蜜的,果的事业是珍贵的,让我干叶的事业的吧,因为叶总是谦逊地垂着它的绿荫的。”文献工作者不会轻易因用户的满意而满意,也不会轻易因用户的快乐而快乐,在满意和快乐的背后,文献工作者要有无止境的付出,用熟练的专业技能帮助用户查询,用广博的知识来解决用户咨询的问题,此外,还要掌握学科服务的规律。学科服务是个性化、深层次的创新知识服务,当文献工作者的内心需求积累到一定强度,拥有较高层次的心理需求时,必然会促进其对文献工作的深入。文献工作者十年如一日地潜心工作,在图书馆中练就了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在“万卷书”中练达了自己风趣的人生。由于对文献的向往,文献工作者选择了这个“行当”,担当了文献整理的角色,坐拥书城的他们,产生了“为他人做嫁衣”的奉献精神。
保证文献的公正和中立角色
文献工作者工作环节有“程式化”的特点,诸多环节受到各方面规范和流程的限制,程序虽复杂严格,但工作却缺乏相应的挑战性。文献工作者疲于应对每日重复的业务工作,难以体验有价值的工作的成就感,年终时也无法写出工作总结的亮点,这是文献工作者消极被动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提供学科个性化服务的时候,图书馆应当尽可能地保证平衡和没有偏见,化繁为简,优化程序和规范流程,自发地为读者提供优质服务。对图书馆中立性的破坏,不仅体现在主动性上,有时“被动”也会破坏这种中立。如故意的不作为,但中立性最大的敌人显然还在于主动性上。仍以学科个性化服务的专业信息选择服务为例,除了“学术价值”的判断之外,这种行为最大的问题就是对用户的学术隐私权造成了侵犯,这背离了文献的中立性原则。所以,与消极被动的不作为相比,积极的主动性的行为更容易造成对图书馆中立性的破坏。
主动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主动的态度,另一方面是主动的介入。如果这种主动性仅仅停留在思想和态度层面而未落实在行动层面,用户将无法感知到文献工作者的主动服务;如果文献工作者能够坚持主动,学会发现问题,照顾到专家学者的内在需求,积极介入到科研项目中来。这些行为就可以理解为有所作为的主动性服务。这不仅仅是一种工作态度,也是一种主动性的推送服务。事实上,几乎每一种书目的推送都表达了一种文化信念,且能对社会文化产生程度不等的影响。在文献工作方面,文献工作者需要拥有较强的人际关系和交流技能,还需要拥有较强的写作能力,与用户建立一种长期的、互助的、互信的合作关系,从而积极地开展工作。
文献工作者对文献中外在信息的影响并不能将文献工作角色与外界相隔绝,在信息内在价值的判断方面,与用户相比,文献工作者也并不具备“专业”优势,因此,不应该对所提供信息的价值做出好与坏、有用或没用的判断,而应该把判断及选择的权利交给用户。文献工作者的管理对象主要是文献或文件,所有能够被解释的文本都可以是文献,其材质和内容是不受限制的。无论是专家学者,还是文献学家,文献工作者均应该对文献保持中立的态度。文献工作者更需要关注的是如何面对未来,无论社会如何变迁,保证文献的公正性和中立性不被破坏,保证文献的可利用性都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在当前发展阶段,图书馆服务中立只是一种相对的公正形式,图书馆服务中立更多的是一种“原则性”的权利。
文献的守护者角色质疑
与外界相比,专业馆属于一个比较封闭、孤立的环境,缺乏与社会的必要联系,也缺乏广泛的沟通和交流,文献工作者有成为“弱势群体”的可能。文献工作者在封闭的环境中造就了其理性的一面,他们不会轻易做出决策。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理解了文献发展是个动态过程之后,文献工作者就开始承担一个更加活跃、丰满的角色,而不是一个被动的文献守护者。我们身处一个资讯发达、信息泛在化的社会,专业馆已无信息中心优势可言。“很多人只注意到了信息的泛在化,严重地忽视了知识的产权化”,“除非消灭知识产权制度,否则图书馆作为知识中心的地位和使命就不会被替代”。不可替代性是专业馆文献工作者角色定位的根本特征,区别于其他文献工作者,包括角色能力和角色职能两个方面。角色能力是作为学科馆员角色特有的核心能力,角色职能是学科馆员必须担起的责任。
古代藏书楼收藏文献,近代图书馆收藏期刊、报纸等,现代图书馆则收录电子文献、手稿、艺术品(字画)等多种文献。人一旦死亡,他所存储的知识和信息也必定随之而去。就全人类的知识继承而言,文献就是存储知识和信息的物质载体,存储文献供今人和后人使用仍旧是图书馆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使命,文献工作者是文献完整性的保护者和保管者。这就意味着文献变成了一个“动态”的词语而非一个“静态”的名词,它可以强化文献工作与过去的联系。在持续的文献保管方面,文献工作者还是既得利益的协调者,协同互动能力是学科馆员开展学科化服务工作最为重要的方面,这种能力贯穿于学科馆员服务的始终。对文献工作者角色的描述和职能的调整,可以使文献工作者在面对改变时,更多地坚持保守主义。文献职业目标要求减少改变,无论是否针对文献保管问题,坚定这样的职业目标趋势是合情合理的,但用文献收集多少来衡量专业馆是否成功,是错误的做法。文献的收集和整理工作是永无止境的,在专业馆这样一个特殊的行业里,文献工作者看不到付出之后立竿见影的效果,也得不到丰厚的物质奖励。但是,在平凡的岗位上,文献工作者有理由让自己自豪,替自己骄傲,因为他们守护了无限的财富、无限的精神空间。
触摸材料是身份角色认同的印记
共同价值觀是身份认同的基础。“我们是‘谁’”的价值观问题是首先要解决的,特别是当今时代,个体的意识在不断强化,集体的意识变得相对弱化,在此背景下,专业馆迫切需要形成共同价值观。专业馆的价值观是在长期的服务中形成的内在价值,具有其他行业的不可替代性,是专业馆最稳定、最核心、最持久的原则。目前,图书馆业内已经有了一些比较有影响力的共同价值观,比如“用户至上”“为人找书,为书找人”的观念,服务意识、信息意识和创新意识,良好的职业道德等,这些都体现了文献工作者共同的价值追求。专业馆文献工作者的共同价值观是图书馆精神的根,是精神建设在向人的内心、思想和灵魂深化与发展;令人称羡的“数字人文现象”“学科馆员经验”“云上图书馆模式”等都为凝练和倡导共同价值观提供了坚实的实践基础。
专业馆文献整理工作是一种独立学术品格的体现。采集文献要专而精,整理史料要精而细,这项工作不仅要经得住诱惑,还要坐得住冷板凳,因为学术的修炼时间可能长达十几年或几十年。“我要在人生中留下一个印记,印记就是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行业内的名人文献被翻过,被摸过,被用过,这是文献整理者在心理上的最大优势,也是其精神世界对文献的最大认同。文献整理成书难,出版刊物更难,业内学术评价又不高,在这种情况下,文献工作者没有一份热爱之心是坚持不下去的。如果身份归属的问题让文献工作者困扰,不妨畅想“文献工作者无论是在图书馆内还是在图书馆外,都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把自己当成一个图书馆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文献工作者,这是文献工作者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印记;不管走到哪里,图书馆都会牵动着我们的心”。在不懈的努力后,专业馆如果能够吸引更多的专业人士来参与,就会在文献资源开发和利用上做出更好的成绩。文献工作者在通过共同价值观和角色认同参与到社会建设的过程中时,这些过程也为其角色构建了一个更加开放、包容、活跃的职业平台,而且,这些文献或材料上会不可避免地留下自身的印记,同时这些文献材料也是证实文献工作者身份很重要的来源。
未来,专业馆将不再是单一的学习和查询资料的地方,会变成专家学者交流、参加活动的开放性场所。不同于图书、网页,专业馆各类馆藏文献资源均有独特的性质。来源单一原则确保专业馆任何一份文献都有差异性的特征和非同质化的内容,这是专业馆藏文献资源在大数据时代的不可替代性。当前专业馆文献工作者又一次面临角色的转变,而这次角色转变不同于以往,他们将承担起新时代全新角色的重任,并将角色定位将从单一化走向多元化。专业馆文献工作者的角色如何更加紧密地融入学科服务,是文献工作者走向职业化非常重要的一步,其承担的工作角色或未来的工作方向是十分有价值的,是一个值得骄傲的角色。角色认同的构建是文献工作者必须有的后盾,也是专业馆文献工作者重要的理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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