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英雄文化研究2021年年度报告

熊敏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北碚 400715）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崇尚英雄的民族，英雄精神成为中华民族不断战胜困难的强大精神力量。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决议指出：“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在人民支持下，以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同穷凶极恶的敌人进行殊死斗争，为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建立了历史功勋。”新时代的中国共产党，“必须保持越是艰险越向前的英雄气概，敢于斗争、善于斗争，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做到难不住、压不垮，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航船劈波斩浪、一往无前”［1］。习近平总书记还强调：“全党全社会要崇尚英雄、学习英雄、关爱英雄，大力弘扬英雄精神，汇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力量。”［2］英雄的价值地位被提升到一个新的历史高度。

与此同时，英雄文化研究日益繁盛。作为研究成果最直观的展现方式，综述研究无疑具有重要意义。以往英雄文化研究综述，或仅针对某一英雄群体研究进行综述，如戴莉对文学英雄叙事中的新英雄传奇进行了研究综述［3］。柳礼泉、庞申伟以英雄模范研究为主题，对1949—2012年的相关论述文献进行总结［4］。或研究结论没有反映当下新时代英雄文化特征，如庞瑞华总结了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关于英雄的研究述评［5］。总的来说，英雄文化的研究脉络未得到有效梳理，研究议题、热点、未来的研究方向等均未得到有效总结。

2021年，英雄文化迎来研究热潮。建党一百周年的时代强音为英雄文化寻得新的发展契机，对英雄文化研究力度也进一步增强，近年来已有6个以英雄文化为主题的项目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中立项（2018有2项立项，2019无项目立项，2020有4项立项）。基于此，本文重点对2021年的英雄文化研究进行综述，在数据收集、分析的基础上，总结2021年英雄文化的研究主题，梳理研究主线，突出研究亮点，并提出推动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发展的建议。

一、数据来源与统计分析

（一）数据来源

以“读秀”“维普”“万方”和“知网”为检索平台，以“英雄”为主题进行期刊和专著检索。据“读秀”显示，2021年共有222部以英雄为主题的书籍，且多为传记文学；“维普”和“万方”上所刊载的英雄文化研究文献分别为3 115篇和3 935篇，而“知网”所刊载的英雄文化研究论文数量为5 122篇。基于此，本文选择以“知网”为主要文献检索平台。考虑到以“英雄”为主题的文献数量庞大，因此，本文选择使用可以体现学术价值的核心期刊为文献的来源，核心期刊包括北大核心、CSSCI和CSSCI扩展版。以“英雄”为主题词进行检索，共得到357篇相关文献，手动筛选相关度弱的文章，最后共得到153篇文献。其次，考虑到数据的完备性，又以“英雄文化”“英雄观”“英雄主义”“英雄精神”等相关概念为关键词进行普通期刊检索，以被引次数为衡量标准，添加文献，最后共得到169篇文献。

（二）主题、关键词分析

2021年英雄文化的研究主题主要可以分为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研究（52篇）、英雄文化基础研究（19篇）、文学艺术英雄叙事研究（41篇）和英雄文化应用研究（28篇）四个方面。考虑到近两年英雄文化在抗疫实践中的生动体现，因此将抗疫英雄文化研究（29篇）视为一个重要部分单独列出。

表1是出现5次及以上的2021年英雄文化研究关键词分布表，由此看出，无论是在主题分布上，还是在关键词出现频次上，都表明了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是2021年英雄文化研究的主要对象。此外，英雄文化研究的传统议题如文学艺术英雄叙事研究、应用研究的体量仍然较大，基础研究文献数量仅占总文献的11.24%，说明英雄文化基础研究力度仍需加强。虽然在后疫情时代，但抗疫英雄文化研究仍在持续发展。

表1 以“英雄”为主题统计出现5次及以上的关键词（单位：次）

二、2021年英雄文化研究主题

（一）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研究

1.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的研究

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的研究是近几年英雄文化研究的热点。韩云波、叶翔宇认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是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的五个面向之一。当前学界研究主要从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形成原因、深刻内涵和理论品格三个方面展开［6］。庞申伟认为：“习近平关于新时代英雄文化的重要论述以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为理论基础，厚植于中华优秀传统英雄文化与实践之中，并在旗帜鲜明地揭露和批判解构崇高、丑化英雄的现象中逐渐形成与发展起来的。”［7］在内涵阐释上，韩云波从英雄谱系、英雄内涵和英雄品格三个方面切入理解习近平关于英雄文化的系列论述，他指出，习近平系列讲话建立了从“民族英雄”“群众英雄”到“时代英雄”的英雄谱系；阐释了“精忠报国”“百折不挠”和“一往无前”的大无畏英雄气概；确立了“忠诚”“执着”和“朴实”的新时代英雄鲜明品格。体现了深刻的人民性和群众性［8］。

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辛亥革命110周年、全国脱贫攻坚表彰大会、“七一勋章”颁授等重大活动中发表了一系列讲话。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研究呈现了新的特点。

首先，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程中观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英模文化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论述的重要组成部分。李蕊梳理了中国共产党百年英模教育发展历程，指出英模教育经历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突出舍生忘死、信仰至上”、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突出公而忘私、集体至上”、改革开放新时期“彰显多样趋势、突出人性光辉”三个阶段。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充分发挥英雄模范的引领示范作用，英模教育呈现出正能量更加强劲、制度更具刚性的突出特征［9］。英雄模范负载着红色基因，赓续着红色血脉。周静指出，新时代英雄模范血液中的红色基因具有了新的时代特征，习近平创造性地对其进行了总结与全新界定，指出“忠诚、执着、朴实”是新时代英雄模范的鲜明品格。新时代传承红色基因既是对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建设与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形成的红色基因的传承，又体现了红色基因在新时代的发展［10］。

其次，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增加了认识英雄的新维度。秦龙、吉瑞霞指出，习近平英雄观对英雄主体的再认识和新认识突出体现在历史和现实两个维度上，在历史维度上，明确指明判断历史英雄的标准是要看他们是否推动了历史进步发展；在现实维度上，判断一个人或一个集体是不是英雄，从根本上要看他们是否具有为国家、民族和人民利益奋斗不息，只要把非凡英雄精神体现在平凡工作岗位上，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11］。

最后，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具有独特的价值意义。李昂、李晓元指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对马克思主义英雄观发展具有原创性贡献。它阐明了英雄观的基本问题即英雄与时代的关系问题；阐明了人民英雄的三重主体逻辑，创新马克思主义英雄观的人民英雄主体思想；强调了英雄的动态谱系与静态谱系相统一，展现人民英雄是英雄的核心范式；从唯物史观格局、宽宏的历史视野特别是新时代站位高度，阐明英雄观的基本问题、根本问题和价值归宿问题，形成既全面完整又内在关联的科学的英雄观体系；最后，开辟英雄观与历史观统一的大历史观、大英雄观新境界［12］。

2.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是中国共产党百年精神谱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为一种精神力量，英雄精神是“以人民英雄、民族英雄为本体依托，以英雄价值观为核心的精神系统和价值系统，是关于英雄观念、英雄行为、英雄伟绩、英雄价值的总和”［13］。费英秋指出，“英雄精神是熔铸民族精神、凝聚民族力量、提升民族向心力的文化土壤”“英雄精神是先进文化最直接、最生动、最典型的代表和最耀眼的标识”［14］。“在一百年的非凡奋斗历程中，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顽强拼搏、不懈奋斗，涌现了一大批视死如归的革命烈士、一大批顽强奋斗的英雄人物、一大批忘我奉献的先进模范，形成了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遵义会议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红岩精神、抗美援朝精神、‘两弹一星’精神、特区精神、抗洪精神、抗震救灾精神、抗疫精神等伟大精神，构筑起了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15］可以说，百年精神谱系，也是百年英雄谱系，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是百年精神谱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首先，英雄人物是中国共产党百年精神谱系的实现主体。商爱玲认为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离不开人民群众的创造，视死如归的革命烈士、顽强奋斗的英雄人物和忘我奉献的先进模范共同铸就了中国共产党的精神谱系［16］。佘双好、王弢指出，无数革命先烈、仁人志士和英雄模范用生命和鲜血铸就了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是激励广大中国人民前进的力量和不懈奋斗的精神动力［17］。

其次，英雄故事为中国共产党百年精神谱系提供生命力。邹绍清指出，百年来中国共产党构筑中国精神谱系的基本经验之一就是在伟大复兴进程中，党坚持从优秀共产党员、先进个人、英雄模范群体对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和信念的不懈追求中凝练和活化中国精神谱系；坚持从英模群体的崇高道德品质彰显出的真善美中构筑中国精神谱系［18］。

最后，英雄模范彰显共产党人的英勇品格。中国共产党的英雄模范文化“凝聚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英雄主义情怀，贯穿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的革命实践”［19］。吴雷鸣在梳理中国共产党百年精神谱系形成的逻辑理路时，认为百年精神谱系以建党精神为原点，以英雄模范和重大事件交织叠加和延展成横坐标，最终呈现立体多维的整体精神谱系。党面对一系列风险和挑战，不怕牺牲、英勇斗争，彰显了共产党人的英雄本色［20］。

3.人民群众是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的主体对象

在英雄含义泛化、英雄作用被弱化之时，中国共产党人率先回答了“谁是英雄”这一命题，在百年奋斗历程中，中国共产党人提出“忠诚、执着、朴实”［21］的鲜明英雄品格，形成了“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真正的英雄”［22］的英雄观，将英雄的主体对象指向人民群众，确立了人民群众英雄观。

中国共产党英雄观研究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韩云波分析了百年来中国共产党英雄观的形成历程。指出中国古典英雄观念与西方英雄观念碰撞形成了中国近现代英雄文化的混杂，中国共产党以群众英雄和人民英雄重塑英雄文化。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提出的“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这一论断，成为中国共产党人一以贯之的英雄传统［8］。储成君、陈继红从三个角度阐释中国共产党实现英雄主体的平民化对精英化的超越。中国共产党以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作为战争英雄和民族英雄的主体构成，使其具有平民化特征。基于“无名英雄”的概念将英雄的主体扩展为普通群众，党提出要做隐姓埋名人，干惊天动地事，将英雄主体扩展到无私奉献的普通劳动者。最后党还使英雄主体与广大职业劳动者关联起来，克服了传统英雄主体精英化的历史局限性［23］。

2021年，中国人民既取得了决胜脱贫攻坚战的伟大胜利，又英勇斗争在新冠疫情防控线上。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的讲话中指出：“事实充分证明，人民是真正的英雄，激励人民群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内生动力，对人民群众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至关重要。”［24］“危急时刻，又见遍地英雄”，“中华民族能够经历无数灾厄仍不断发展壮大，从来都不是因为有救世主，而是因为在大灾大难前有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挺身而出、慷慨前行！”［25］人民群众的力量得到空前凸显，人民群众英雄观也被进一步诠释。

首先，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得到进一步强化。韩云波指出：“中国共产党英雄文化的英雄主体，既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民族英雄，更是创造历史的广大人民群众。中国共产党人对英雄文化史的创造性伟大贡献，在于为英雄谱系增加了一个全新序列，这就是‘群众英雄’，并将其作为英雄谱系的核心构成，‘群众英雄’‘民族英雄’和‘人民英雄’一起，构建起中国共产党英雄谱系的宏伟大厦。”［26］胡博成对新时代人民英雄范式的生成逻辑进行了总结，他提出，中国共产党坚持从马克思唯物史观和人民价值立场出发，用英雄范畴高度肯定人民群众在革命、建设和改革历史发展进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从而建构了反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人民英雄范式。其生成逻辑是，中国共产党在历史进程中批判中华民族传统个人主义英雄，在社会实践中批判西方超级英雄，以最高荣誉的英雄称谓高度肯定了人民群众在历史发展中的积极作用，从而建立了人民英雄范式［27］。中国共产党还基于人民群众建立了英雄文化制度体系，保障英雄精神的弘扬。韩云波提出，中国共产党的英雄制度立足于人民群众。在百年历程中，中国共产党将民族英雄创造性转化为人民英雄，建立了国家荣誉中的英雄表彰制度；在群众路线的基础上，通过表彰劳动英雄，形成了中国共产党的英雄模范表彰制度；针对“诋毁英雄”的历史虚无主义等错误思潮，通过法律等国家体制力量，建立了中国共产党的英雄保护制度［28］。

其次，作为人民群众中的杰出代表，英雄模范的示范作用得到进一步彰显。刘伟、刘晓哲指出，选树典型与弘扬榜样是中国共产党一以贯之的优良传统和政治优势。在新时代，党的榜样文化进入守正创新阶段。一方面，以国家之名隆重表彰功勋模范人物，在社会上形成崇尚英雄、争做英雄的良好氛围；另一方面完善榜样文化制度建设，为榜样文化的健康发展提供了坚实制度与治理保障［29］。

最后，人民英雄观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与使命。张朝晖认为，中国共产党初心的本质就是一切为了人民，党提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坚信人民群众是力量之源，只要万众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30］。上官酒瑞指出，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始终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中国共产党用“群众英雄”重塑英雄文化，在和平时代以人民英雄观塑造新时代英雄文化的时代品格，“在历史传承中，人民英雄、为民服务越来越成为中国共产党有别于其他政党的精神标识，是党塑造各种精神的价值基础”［31］。

（二）英雄文化基础研究

2021年英雄文化基础研究论文数量仅19篇，研究内容主要围绕英雄内涵及其衍生概念展开。考虑到建党一百周年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且英雄精神与中国共产党百年精神谱系的关系十分密切，因此将英雄精神并入百年精神谱系研究中，这里就不再将其单独列出。在脱贫攻坚战与疫情阻击战中，中国人民表现出了强烈的英雄主义精神，英雄主义也因此成为2021年英雄文化基础研究的重点。

英雄主义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它通常被视为人类社会在发展进化过程中衍生出的特殊心理需求，并作为一种精神价值观，被运用到各个领域。朱贻庭在《伦理学大辞典》中对英雄主义的定义是“为完成具有重大意义的历史任务而表现出来的英勇、坚强、首创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和行为”，英雄主义的下属词条分别包括革命英雄主义、群众英雄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32］。而学界对英雄主义的研究即从这三个方面展开。

1.革命英雄主义是中国共产党的独特创造

“中国共产党的英雄观体现了高尚的革命英雄主义情怀。革命英雄主义，是为救万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代表人民、依靠人民、为了人民的革命英雄主义，而不是庸俗的英雄主义。”［33］范晶指出，由理想、信念、意志、作风、气节等精神因素凝结升华而成的战斗精神是革命英雄主义的集中体现［34］。王伯睿、袁北星指出，革命英雄主义是中国共产党政治品格、思想境界、价值追求的外在彰显。突出表现为战争年代的革命英雄为了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用生命和鲜血铸就的牺牲精神；和平年代的人民英雄为了国家和人民利益勇于担当、甘于奉献的进取精神；新时代的平民英雄为了复兴伟业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奋斗精神［35］。在当下，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广大抗疫工作者充分传承革命战争年代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大力弘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无私无畏精神，积极投身于抗击疫情的阻击战之中”［36］，为疫情防控阻击做出了应有贡献，发扬了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英雄主义还在抗疫、抗洪等实践中得到了升华与飞跃，英雄文化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节点［37］。

2.对个人英雄主义的批判

无论是在中国古典观念中，还是在西方文化视域下，英雄一词都带有极强的个人色彩。不同的是，中国共产党用群众英雄重塑了英雄文化，让英雄脱离狭小的价值空间。西方文化视域下的个人英雄主义依旧有较强的个人主义色彩，学界对其仍持批判态度，张遥指出，漫威电影中的英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担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并甘愿为了使命而牺牲自己。这种英雄主义意识在挽救他人和世界的同时，也成就了自我形象的崇高。其英雄传奇和故事设计有着明确的美国意识，蕴含着强烈的“美国中心——美国拯救世界”的思维逻辑，是一种典型的美国中心主义文化传播［38］。

3.集体英雄主义是对个人英雄主义的有力回击

集体英雄主义与个体英雄主义研究在中西方不同的意识形态视域下出现价值分野。集体主义是“将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统一起来，既坚持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也注重个人利益在集体利益中的满足”［39］。当英雄主义精神与集体信念结合时，就萌生了集体英雄主义。周子恒指出：“英雄主义蕴藏着坚守与使命意识、牺牲和奉献精神，体现了家国大义与集体主义原则。英雄主义在抗击疫情的斗争中具体表现为普通人不畏艰险、坚守岗位的责任意识，舍己为人、甘于自我牺牲的精神以及互助友爱、共抗疫情的集体主义与命运共同体精神。”［40］韩云波将集体英雄主义放入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中观照，他指出，群众和革命是中国共产党新英雄主义的两大支柱，革命和群众之间存在牢不可破的内在逻辑关系：一方面革命的目的是为了群众，党为群众的利益服务，个人的利益必须服从群众的利益；另一方面，群众的力量、集体力量是创造世界的强大力量，个人的力量只是其中的一份［26］。

（三）培育和弘扬英雄文化的路径研究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指出，要学习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抓好青少年学习教育，着力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英雄的故事，厚植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情感，让红色基因、革命薪火代代传承”［15］。2021年培育和弘扬英雄文化，要围绕“四史”教育讲好英雄故事，引导青少年树立正确历史观、党史观和英雄观。

1.思政课发挥关键作用

“思政课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关键课程”［41］，青少年正处于价值观的形成时期，思政课的作用必不可少。“鲜活的思政课素材，正是亿万中国人已经书写和正在书写的时代篇章。那里，有人民的英雄，有英雄的人民，有‘第二个百年’新征程上的阔步向前。”［42］田旭明、吕小玉提出，高校思政课讲好英雄故事应把握三个重点：讲清楚英雄故事中蕴含的高尚精神，讲清楚英雄故事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在关联，讲清楚学习英雄故事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意义。要回到历史语境，还原英雄故事；融合多元教法，立体化讲好英雄故事；联系现实生活，生动讲述英雄故事；依托学校大思政课，协同讲好英雄故事；提高教师素养，精准讲解英雄故事等措施，为学生讲述鲜活生动的英雄故事［43］。其次，要以抗疫实践活化思政课堂。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涌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抗疫英雄故事，这些故事是当下开展思政课程可采用的生动素材。李治勇、王建波认为，高校“要把与大学生同龄人的抗疫故事讲精彩，把‘95后’‘00后’敢于挺身而出、敢于冲锋在前、敢于独当一面的勇敢与坚强、担当与责任展现给大学生，引导他们从‘同龄英雄’身上汲取披坚执锐、一往无前的青春力量和闯关夺隘、不怕牺牲的先锋力量”［44］。

2.创建青年圈层中的英雄话语普遍认同

互联网的飞速发展，让网络受众出现圈层分化，那些“基于共同兴趣爱好、价值观念、话语模式和社会关系的基础”［45］建立关系的群体，就被称为圈层受众，圈层现象在青年群体中尤为普遍。倪琳等对当下我国大学生的英雄观现状进行调查后发现，圈层交往认同是形成大学生英雄观的重要力量，以B站、Acfun为代表的弹幕视频网站已经成为大学生获取英雄的主要信息渠道［46］。但是由于圈层的排他性特点，如何“破壁入圈”，让主流英雄文化在青年群体中获得价值认同，成为当下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针对青年群体中的红色血脉赓续问题，罗亮认为，应该创新路径，使用符合青少年接受习惯的数字红色文创，在展示党的形象、弘扬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讲好英雄故事的基础上，将红色英雄、革命遗址等文化价值符号进行数字孪生赋能，打造具有鲜明红色文化特色的原创IP，成就数字红色文化品牌［47］。这为英雄文化破壁入圈从而在青年群体中获得价值认同提供了有益借鉴。

3.社交媒介提供有利平台

媒介是英雄故事展演的手段和平台。然而以往的英雄叙事仅依赖于传统媒介，英雄话语一度在社交媒体中缺位，针对此现象，李嘉莉认为，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英雄叙事要适应当前媒介生态的深刻变化，在新型社交媒体基础上建构的英雄叙事方式，在英雄故事中赓续红色基因，把英雄精神融入青少年流行文化中，从而培育具有勇毅刚健精神的 时 代 新 人［48］。

（四）文学艺术英雄叙事研究

1.百年党史文艺英雄叙事研究

张福贵指出，中国共产党与中国新文艺两者都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产物，在历史逻辑与思想发展上具有一致性。以改造旧中国、建设新中国为核心的“党史精神”渗透在文艺创作的各个环节里，影响了中国新文艺的内在品质，使它实质上具有“大党史文艺”的特质，使得百年来的党史文艺，具有了追求史传性的宏大叙事、塑造完美崇高的共产党员英雄形象、书写悲壮的正义伦理的美学特征［49］。傅祖栋对建党百年以来文学作品中的共产党员形象进行了辨析，指出百年来共产党员文学形象经历了革命英雄谱系、农村干部形象谱系、知识分子形象谱系和领导干部形象谱系等演进脉络。其英雄故事的想象性书写范式，以英雄主人公理性意识的清醒和使命感的坚定，让大众对于红色记忆的心理亲切感、认同感得到了有效的释放［50］。

2.主旋律影视作品英雄叙事研究

2021年可以称为“主旋律电影”之年，新主流电影引领市场，建党百年、抗美援朝等主题的革命历史题材电影热度不断升温。王志强、高凡对抗美援朝电影创作史进行了回顾，对贯穿其中的英雄叙事进行了梳理，他们指出，抗美援朝电影中英雄叙事的呈现与时代变迁中的国内外环境、社会转型以及观众审美观念等变化密切相关。新世纪抗美援朝电影英雄叙事的重构，体现在英雄人物建构个性丰满、英雄故事凸显个体生命的人文主义色彩、英雄主义实现现实主义精神与浪漫主义情怀的融合等方面［51］。不过面对以消费为主导、通俗和娱乐为特征的大众文化语境，此类革命历史题材的创作不可避免会遭遇困境。李洪华指出，在开放多元的大众文化语境下，革命历史题材创作在叙事视角、主题意蕴等诸多方面取得了创新突破，但也出现了一些不容回避的问题，例如英雄人物创作与日常生活叙事之间的矛盾，如何在塑造英雄人物形象时，处理好英雄品质与平民色彩的平衡等问题，仍需要创作者进一步 思考［52］。

3.侠义文化向英雄文化转化研究

侠义文化是武侠文化的核心，武侠小说中的义，“在‘前金庸’时代体现为‘国家民族之社会责任的初步确立’”［53］，金庸小说中则表现为“家国同构”武侠意识形态［54］的弘扬。然而，即使武侠意识形态中已然出现了较为显著的现代意识，但是正如熊敏所说，学界仍对武侠小说长期存在着难以根除的价值歧视［55］。韩云波提出的当下“我们需要怎样的武侠小说现代性”这一问题［56］，本质上就是在追问当下武侠小说该向何处去。叶翔宇提出，在新时代的历史时期，融入英雄文化是侠文化发展的必由之路［57］。张梦楠指出，对“英雄品格”的解读可以使不同地域和语种的读者超越时空限制达到精神上的共通，拉近异域文化间的距离［58］。冉雪对新时期文学领域的英雄书写现状进行梳理后发现，武侠小说等文学题材热衷于书写英雄［59］，这进一步显示了两者融合的必要性。在网络武侠小说引领“传统武侠小说在新世纪的发展与创新”［60］之际，张永禄、杨至元提出，后金庸时代的网络武侠小说，要坚守金庸武侠时代的“英雄”文化之活的灵魂，为弘扬时代呼吁的英雄精神做出应有的贡献，这是网络武侠的艺术生命力所在，是其未来发展的希望所在［61］。

（五）一个典型个案：抗疫英雄文化研究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中国人民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打响了疫情防控阻击战，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中凝聚了伟大抗疫精神。进入后疫情时代以后，学界对英雄文化在抗疫中发挥的影响也进入升华阶段。

首先，英雄精神构成抗疫精神的核心。张冬利指出，人民至上、爱国奉献、舍生忘死、攻坚克难的英雄精神，点亮了抗疫精神的灯塔，构成了抗疫精神的核心。在党的领导下，疫情阻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相信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充分发挥人民群众的力量。而在具体的场景中，抗疫精神又存在于斗争在一线的平民英雄身上，在党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平民英雄们在责任与担当中彰显出抗疫精神的内核，这让抗疫精神价值变得多样，抗疫精神内涵得到提升［62］。新冠疫情暴发后，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疫情严峻之时，各兄弟省份纷纷支援湖北，山东的白菜、四川的腊肉、贵州的折耳根……各种生活物资齐聚湖北，保障了疫区人民的生活。全国人民上下同心，共克时艰，生动诠释了人民是真正的英雄，是历史的创造者。疫情阻击的成功还离不开逆行前线的无数医护人员、解放军战士、一线志愿者和基层干部等平民英雄，他们无惧危险，冲锋在前，为全国人民的生命健康筑起了一道安全防线，他们是真正的平凡英雄。

其次，英雄主义精神熔铸了伟大抗疫精神。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英雄的中国人民以英勇不屈的英雄主义精神，阻击了疫情，也熔铸了伟大抗疫精神。张曼、刘吕红指出，面对顽固的新冠病毒，党领导人民共同铸成新的精神长城与之战斗，不同的主体在各自方位从不同角度贡献自己的力量，人民是这场抗疫斗争中真正的英雄。许多逆行英雄舍生忘死，用科学和专业铺就生命通道，为抗疫做出巨大贡献［63］。

最后，抗疫中涌现的英雄事迹可以转化为强大精神力量，促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于安龙、王建洲指出，抗疫中涌现的一大批典型人物和英雄事迹，是新时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最生动、最鲜活的教材，大力弘扬伟大抗疫精神，深入发掘抗疫期间的感人故事，对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64］。英雄事迹还可以激活思想政治教育，邹太龙、徐铜柱指出，危难时刻是进行英雄主义教育的良好契机。在新冠疫情中涌现了一批不惧危险、逆行前线的英雄人物，他们为中国人民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疫长城，青少年由此可以深刻地认识到，英雄并非高不可攀，即便生而平凡，如能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普通人也完全可以成为英雄［65］。

三、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建构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66］虽然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从整体上来看，仍旧存在几个问题：一是基础研究力度仍需增强，大部分基本概念尚未得到厘清；二是研究碎片化，英雄文化研究未形成学科之间的有效联动；三是研究方法亟须更新。这些问题都反映了英雄文化研究尚未形成完备的话语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提出要建设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67］。在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已经初具规模的当下，建设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推动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向纵深发展，已成必然趋势。

（一）厘清英雄概念，打好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的基础

2021年出现了从源头上追溯英雄内涵的研究趋势。李小白从历史文化层面考察了英雄的生成逻辑，他指出，英雄的最基本含义是能力突出、勇力超群的人，英雄有独立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两汉之际产生并广泛流行的英雄概念，是对上古以来“勇”“猛”“武”理念的系统性总结，突出英雄的独立思想与过人智慧，是对猛士压抑个性、贬损人格形象的修正与突破，是对武士理想形象的时代升华，也是对中华民族核心价值观的凝练［68］。韩云波等采用问卷调查与结构性访谈的量性与质性相结合的分析方法，对青年的英雄认知进行了因子量性分析，为英雄概念的界定提供了有益尝试［69］。但是，关于英雄概念界定的文献数量依旧不足，英雄概念仍然模糊。作为英雄文化研究的基础，英雄内涵的确认对英雄文化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因此，要进一步厘清英雄概念，明确英雄的内涵与外延。

厘清英雄概念，首先要突出新时代英雄的显著特色。英雄是英雄文化研究的主体，在现实情境中，英雄有民族、种族或国族之分；在不同价值体系中，英雄对应不同价值立场，对此认知不清，就有可能出现把西方的超人英雄当作英雄典范顶礼膜拜的现象。在新时代背景下，中国共产党提出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摒弃了以往的精英视角，把英雄同普通大众联系在一起，鼓励“无数平凡英雄拼搏奋斗，汇聚成新时代中国昂扬奋进的洪流”［70］。这是新时代文化场域下英雄的本质特征。

其次，要明确英雄类型。周晨在调查新时代青年的英雄观面貌时，曾对英雄类型进行编码，他将英雄类型分为“民族英雄”“革命英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敬业英雄”“时代英雄”“创业成功者”“中国古代英雄侠客”“身边的平凡人”“漫改超级英雄”“卡通人物”“娱乐明星”“其他”等12类［71］。习近平指出：“近代以来，一切为中华民族独立和解放而牺牲的人们，一切为中华民族摆脱外来殖民统治和侵略而英勇斗争的人们，一切为中华民族掌握自己命运、开创国家发展新路的人们，都是民族英雄。”［72］又提出“平凡铸就伟大，英雄来自人民”［73］。从具体实践与研究中可见，建立英雄分类标准，明确英雄类型已经成为必然趋势。

（二）挖掘英雄精神，实现英雄文化研究学科联动

观察当下的英雄文化研究，不同程度地分散在哲学、传播学、文学、教育学等各个领域，学科之间并未形成有效联动。如何实现学科联动？本文认为，应充分挖掘英雄精神，并使弘扬英雄精神成为各个学科英雄文化研究的主旨，从而实现英雄文化研究学科联动。

作为一种在中国具有深厚历史渊源的文化现象，英雄概念自诞生起就包含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意识形态。英雄进入文本书写领域后，金庸倡导的大侠担当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武功高低不再是衡量英雄与否的标准，唯有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侠客，才能称得上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进入新时代以后，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伟大出自平凡，英雄来自人民。”“学习英雄事迹，弘扬英雄精神，就是要把非凡英雄精神体现在平凡工作岗位上，体现在对人民生命安全高度负责的责任意识上。”［74］把原本带有神性色彩的英雄人性化，平凡人也可以成为英雄，丰富了英雄一词的内涵，同时把家国天下的宏大责任浓缩为日常生活中的尽职尽责，从而达到从一家之宁，变成千家万户之宁，最终达到天下之宁的终极效果。换言之，在进行英雄文化研究时，应紧扣这一核心价值，使分散于各个学科中的英雄文化研究形成弘扬英雄精神的合力，从而形成学科之间的英雄文化研究联动。正如冉雪所说：“新时代英雄文化研究要建立在以人民英雄为中心的英雄叙事、英雄精神、英雄传承等问题上，结合各学科特色，使英雄文化研究迸发出更多活力，增添更多现实意义。”［75］在英雄精神的统摄下，让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相辅相成，研究成果和实践应用相互促进，不同学科之间相互借鉴补足，推动英雄文化研究向纵深发展。

（三）讲好英雄故事，活化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

讲好英雄故事，既是构建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的基础，更是活化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的关键所在。然而，回顾以往的英雄文化研究，各个时期涌现的英雄群体如烈士、革命英雄、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等在研究中难觅踪迹，与此相对的是英雄精神、英雄气概和英雄主义等抽象概念研究的繁盛。这种从英雄观念文化出发的务虚研究，注重发掘英雄的超越性、独特性，让英雄形象得以全方位显现，但这也会将英雄虚无化。近年来频频出现的丑化、污名化英雄人物现象，就与此有很大的关系。因此，要讲好英雄故事，在研究中用生动感人的英雄故事，回击错误思潮，用英雄故事活化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

讲好英雄故事，要求在研究中深挖英雄故事，塑造真实鲜活的英雄形象。英雄不是简单的正能量符号，而是有温度、有力量的真实存在，在脱贫攻坚、疫情阻击等社会实践中，英雄力量转化为强大精神力量，推动着社会的进步发展。因此，要摒弃简单粗暴的研究方法，深耕原始资料，从报纸、书籍、文件、影视作品中寻找有关英雄的第一手资料，从现实空间中获取鲜活生动的英雄故事，在此基础上讲好英雄故事，活化英雄文化研究话语体系。

四、结语

进入后疫情时代，国家和社会更需要在英雄主义精神的支撑下去新建与保卫家园，“我们今天进行伟大斗争，同样面对风浪艰险，尤其是在国际斗争中，同样需要‘善处逆境’的定力和‘宁难不苟’的气概”［76］。2021年英雄文化研究不仅是对近几年英雄文化实践的回应，在建党一百周年的时代背景下，更彰显了一代学者以家国为己任的胸襟气魄，表现出了学术研究日益与时代发展同频共振。“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2021年是英雄文化研究的丰收之年，英雄文化研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是仍需要研究者不断开拓新的研究思路与方法，开创英雄文化研究新局面。本文抛砖引玉，期待更多研究者投入到英雄文化研究中来，助力英雄文化的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