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美食

文_梁 丹

又到了蒜薹上市的时节。这是父亲的美食——蒸面条里最鲜美的食材。

父亲年少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一年到头吃不上一个白面馍，时常用草根野菜充饥。后来日子好过了，父亲觉得拌了肉和菜的油乎乎的蒸面条最香最美味，因此常常做给全家人吃。尤其是我出嫁以后，他隔三岔五打电话：“今天回家来，吃蒸面条，里面有肉有蒜薹！”

父亲做的蒸面条里肉丝是必不可少的，再佐以时令菜。初夏是蒜薹，立秋后是长豆角，其他时节就是黄豆芽。父亲总是先把湿挂面蒸好，再把肉丝和时令菜炒好，然后把炒好的菜连着汤汁仔细、均匀地撒在蒸好的白色面条上，再上笼蒸上一小会儿，让面条充分入味儿。最后起锅的时候，是父亲大显身手的重要时刻。只见父亲把锅盖掀开，腾腾热气里他左右手各拿一双筷子，有力地把篦子上和着菜的面条抄到一个大盆里面。接着双手再同时挥舞着筷子上下抖擞面条，把裹满汤汁变成浅酱色的面条团抖开。整个过程看上去颇费力气。

“拿碗来！”随着父亲一声吩咐，一家人的美餐就开始了。

婚后不久，我在自己的小家里尝试出了一种比父亲的蒸面条更好吃简便的做法。买超市里现成的熟面条回来，把熟面条沾满炒好的菜汤，放进蒸锅，再盖上菜，最后把剩余的汤汁淋上。这样既能保证每一根面条都充分吸收菜汤，又能使多余的汤汁顺着篦子漏下去。出锅时面条所含的水分总是恰到好处，在篦子上轻轻一抖就全开了。面条不会粘连在一起，也不用倒入盆中大力翻抖。

我回家做了一次后，父亲就吃上了瘾，隔三岔五打电话：“回家来，吃蒸面条。菜和肉都买好了，你买点面条回来！”我到家后，在厨房忙活着做饭，父亲则在美滋滋地喝茶看电视，颇有享上儿女福后的满足。每次我都会做满满一锅的蒸面条，父亲能吃下两大碗。中午一家人美餐之后，晚上他和母亲会把剩下的当作菜肴就稀饭吃。

父亲与我已经天人相隔四年多了。父亲走后，家里再没有做过蒸面条。而我每每想起父亲，眼前总是浮现出他胖乎乎的身子站在厨房里，脸上带着微笑，略显笨拙地做着蒸面条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