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自我与成长的困境
2022-06-13白海君
卜庆祥的短篇小说集《米鹤娘娘的绣楼》于2020年4月由万卷出版社出版。该集收录作者近十年来的作品。总体而言,这是作者对自我的检阅,也是对近年来的探索性创作的一次呈现。卜庆祥笔下塑造的人物形象基本都是处于建设和改革前后,在肉体和物质上面临诸多挑战的儿童、成人甚至是老人,他们在社会和历史的裹挟中挣扎。这些书写,正是作者带着无法除却的年代感和精神的困惑,寻找逝去的过往,思考现代都市中漂泊人的思想和灵魂。
一、寻找被弃的童年
对于每一个个体生命而言,五歲到六岁是幼儿到儿童过渡期,也是重要转折期。此时的儿童在相当程度上具备了人类基本的智慧和情感,认识和思考的方式已经与成人基本无异,只是由于其尚不具备丰富的知识和智慧而又显出其未成熟的一面,对外在世界和成人社会有着相当恐惧,当然也可以说还在相当程度上保持着纯真的童心。“从生命的本能说,父亲的身心自然与具体的人性和生活纠缠不清,但他阴郁的目光所关注的,与其说是此岸的人性和生活,不如说是彼岸的神性,以及与此相关的恐惧和颤栗。这是一种精神与肉体之间、以及精神内部的分裂。”黑皮的形象便是融合了恐惧、颤栗和孤独生命历程的小人物形象。作家注视小人物的同时,也从小人物的视角注视过去的自我和身处的这个世界。作者在作品中所呈现的人物和故事以及努力多元、非线性客观叙述,也在读者的注视下具有特别的文学和文化的意义。罗兰·巴尔特在《写作的零度》中指出:“小说是一种死亡,它把生命变成一种命运,把记忆变成一种有用的行为,把延续变成一种有向度的和有意义的时间。但是这种转变过程只有在社会的注视下才能完成。”
小说集中的同名中篇小说《米鹤娘娘的绣楼》,所选择的叙述视角和小主人公黑皮的生命状态非常具有代表性。整部小说集中,只有这一篇是成人视角与儿童视角自由转换叙述,此后的作品虽然也有时空切换,但都是成人视角。显然,《米鹤娘娘的绣楼》的开头和结尾中主人公的自我介绍和作者对主人公的介绍都别有深意。小说开头,叙述者黑皮以成年人的视角回忆(其实是一种视角的转换)自己五岁半(或者八岁半)时的家庭、人际、读书经验。此时的黑皮完全是一个非正常的儿童,用作品中的话叫“早熟”,也可以说是某种文化学意义上的病态或畸形。黑皮长大后,独身无业,而且冲动、敏感,生活潦倒。小说中自述:“我基本上是一个病孩子,耳朵化脓,扁桃体肿胀,关节发炎,肺部感染,口腔溃疡,牙痛腮肿,脑袋生疮……大病小灾接踵而至,发烧感冒更是家常便饭。”黑皮所看到的外面的世界也常常处于一种畸形状态。爸爸出身贫穷而以一盒饺子取得老裁缝的女儿—妈妈的芳心。爸爸早就弃黑皮和妈妈而去。父亲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手艺人,有绝活,运动,戒烟,欲旺,练武,不务正业,死于服药。从小说叙述线索来看,除了结尾介绍爸爸的职业外,黑皮完全不知道爸爸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黑皮的世界里没有现实父亲,然而父亲的影子又无处不在,饼干、糖、相貌、旺盛的性欲便是父亲的所有形象及其延长。黑皮从妈妈和邻居们经常嘲讽和对比中可知,甚至大有不如父亲的退化论感觉。黑皮的童年世界里,妈妈是他唯一值得依靠的成年人。他原本有个妹妹,但是夭亡,他成为独子。他和身边的儿童们一样都有恋乳癖,妈妈对他也是无底线地宠爱。到了上学的年龄,妈妈以去寻找爸爸之名亦一去不复返,交由小学老师米鹤娘娘代为照顾,教师的教育取代了本就并不完整的家庭教育。与其说米鹤娘娘是老师,不如说她是黑皮对另一种人际关系和文化空间的桥梁。
米鹤娘娘和她的情人“长腿叔叔”以及女儿井小凡恰恰弥补了黑皮缺失的父爱、母爱和兄弟姐妹之情。对黑皮而言,“绣楼”成为一个神秘的封闭空间,也是对完整家庭的一种想象。然而,只有井小凡才是他真正需要的同龄伙伴。青春期的黑皮,由于家庭情感的缺失而在肉体和性意识方面比较随意,与多个女人发生了关系,而与井小凡则一直保持着比较单纯的亲情和友情。内心对这种真挚情感的期望一直都没有改变。米鹤娘娘和“长腿叔叔”在绣楼上的打情骂俏,以及自由的气息,正是“我”对家庭的渴望,“他们双双在绣楼上翩翩起舞。他们像童话里的公主与王子,情意绵绵,从繁花似锦的夏天一直飞旋到落英缤纷的秋季。”而黑皮只能与长须甲虫和井小凡相伴,并且在玩弄甚至虐待长须甲虫的恶劣行径中抵抗人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在他刚要玩长须甲虫的时候想到的是“依赖感”“被人抚摸和亲吻时的柔软”。突然要回绣楼去寻找米鹤娘娘和井小凡共享快乐,体现出孩子对妈妈和亲情的依赖,然而,黑皮视角下的时空却变得异常迟缓。“我往回跑。架在绣楼上的木梯仿佛是正在生长的藤蔓植物,故意戏弄着我的急切”“我出现在梯子口”“我来到楼梯口”蹬上楼梯,我从楼梯口转身。作者仅就上下一个楼梯这个空间转换过程却用了四千余字,黑皮的时间和空间、现实与历史、思想与情感不断地发生位移和延宕。所谓经过了多少个五岁半之后,成年后的黑皮才意识到那个第一个五岁半或十二岁时的所做所为和所思所想不过是孤独地抵抗着成人世界。“后来我知道,其实那是孩子在驱赶孤独,那是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外界的惊吓。 那天,我在惊恐和好奇中,分辨它非同寻常的意义;我想探个究竟,又急于逃开。……那个未知的世界,在五岁半孩童的耳朵里乱成了一锅粥。”
黑皮在米鹤娘娘、“长腿叔叔”和女人的性事中成长。黑皮与井小凡共同成长的同时,试图与长须甲虫成为朋友,然而却是相爱相杀,也受长须甲虫的复仇。童年最终是“在长腿叔叔”处理长须甲虫咬手指的暴力行为中完成,“长腿叔叔嘴里发出怪声,恶狠狠地把长须甲虫的头颅连同我指头上的嫩肉扯下来。多年以后,想起那场对昆虫的虐待,反而觉得虫子的复仇完美而快意。一只无名无姓的虫子,咬着我的童贞离开了人世”。如此看来,黑皮的世界里,真正的朋友只有井小凡。成人的代表“长腿叔叔”(或许在某种主观意愿上想要成为童年黑皮的伙伴,但是并未能进入童年的世界,而是以成人世界的法则粗暴地促进黑皮的成长)并不能成为黑皮成长路上的朋友。小说最后在介绍黑皮时指出,他曾几度入川寻找小学同学井小凡。同样,《宠物蚂蚱》里白薇与小飞侠蚂蚱之间的交流,既是对童年的寻找,也是对体味过孤独的唯一知情者的再确认。
二、当生存成为一种欲望
什么是真实,怎样才是真实,如何才能呈现真实在历史学家和作家眼中各有不同。作家虚构和想象的细节真实要比历史学家更有肌理特性。写作的意义就是“一种看起来虚构、想象的创造,但可以记录和还原一段真实的生活,重塑一群真实的人”。作为任何一种真实的人,孤独也好,快乐也好,自然生长的规律是不可逆的。对于每个孩子及生命个体而言,来自“外界的惊吓”几乎是灾难性的,也是对人生存本能的威胁。对现代人而言,吃、住和性都无时无刻不直接影响着生活和存在的方式,以及心理和情感。对新中国成立、“文革”及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人来讲更是具大的挑战。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吃和住直接影响着国人的肉体生存,而性则影响着青春期和成年人精神和心理上生存意义的探寻。《米鹤娘娘的绣楼》《饥饿的赌徒》是比较集中探讨了吃的问题。当年,黑皮的爸爸便是以一盒饺子娶的妈妈。妈妈虽然是裁缝的女儿,基本的吃可能也比普通家庭好一些,但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对所有中国人来讲,饺子都是极具杀伤力的中国特色的食物,其中也包涵着深刻的中国问题:活着以及尊严。
黑皮在与妈妈共同生活的时间里,一直对爸爸送给他的饼干和糖果有着巨大的渴望,而妈妈也不断地以此来安慰童年的黑皮。《心经》里的李玉兰老伴年轻时候也有做饭的绝活儿,“他做的鲅鱼丸子汤、湿粉皮炒芹菜、木须肉、拔丝地瓜、熘肥肠,吃过的说好吃,听过的流吃水”,会唱《桑塔露琪亚》等西洋歌曲。《饥饿的赌徒》则专门呈现那个食物极度匮乏年代人们的极端选择。故事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正是“文革”期间。故事讲述了老四和大舌头的极端行为:为了五分钱买一根冰棍截住摩电车被女司机骂了个狗血喷头;下乡后返城的老四为了一百块钱(因对方耍赖而未得)与人打赌吃一盘饺子、四瓶啤酒且得了胃病;大舌头同学因饥饿为了喝到肥头大耳的同学汽水打赌吃掉毛毛虫,因吓坏的肥头大耳同学洒了半瓶汽水,大舌头抡瓶暴打了肥头大耳同学。吃的问题直接决定生存问题,吃的伦理逼迫人从作为社会存在的人退化到生物学意义上的人。也许从叙述者个人的经验上来讲,这纯粹是个体经验范围基础的历史记忆的叙述,但是处于历史中具有普遍性现象的吃的问题便具有伦理学和社会学的意义。人的记忆和遗忘都是有一定选择性的,这一点在作家笔下更明显。卜庆祥对吃的问题的写作和表达,同样有自己独特的思考。
吃的问题之外,就是肉体存在的场域和交往问题。住和性便直接指向肉体和精神两种人的最基本的存在形式。小说《心经》就是把兄弟关系置于住的伦理中加以叙述。老太太李玉兰自幼聪明勤劳,识字得体,有过多个工作,现在老头死了以后每天缝制小垫儿让二志卖。大志性格懦弱,妻病无子,无处安身,租房而居。二志活得比较有脸面,在处理母亲死后遗物、收拾家里物品时摔倒,并回忆起当年嫂子告知大志为二志成婚而卖血,心里顿感愧疚,决定要让大志搬进来住。小说最后一句把住房问题与纠结其中的兄弟伦理问题直接关联起来:“哥俩儿是一根藤结出的两个瓜。二志惦记大志,大志也惦记着二志。”
如果说吃是生的问题,那么住便是存的问题。对成人而言,性不仅是生命的延续,还包含意义的确认。对儿童和青春期少年,性(异性)的吸引往往是对社会和自然的恐惧和自我孤独状态的一种抵抗方式。卜庆祥的有些作品对性的描写比一般作家要大胆,但是仍然理性收敛。总体上看,作家还并没有完全按照作品人物心理发展的要求进行性心理和性活动描写。相对而言,《米鹤娘娘的绣楼》里对女性躯体和描写还是比较大胆,此后的大部分作品写到青年女性时大多則比较倾向于现代女性特点的描写。她们往往都是体型立体,性格多情,长相俊秀的形象。无论是米鹤娘娘(《米鹤娘娘的绣楼》)、还是娘子(《锦瑟》)、点到为止的女招待和主动要加微信的影子(《影子》)、老杨的老婆(《美妇人》)、寡妇(《寡妇》)、老葛的老婆郭丽红和情人女学生(《面孔》)、我表妹(《惊梦》)等等无不如此。除了《米鹤娘娘的绣楼》之外,大部分作品并没有较多关于性的问题探讨和描写。即使有,与其说是进行性的描写,不如说是作者对“文革”时期或者改革开放初期具有自由和人性光辉的女性进行私人化观察。虽然作品中的女性经常是男性观察的对象,描绘女性也多采用男性化色彩的语言,也谈不上具有深刻的人道主义情感和女性意识,但是呈现出的女性形象却往往并不完全是男性附庸,反而会呈现出独立性追求的美学意蕴。这其中包含了对生活的坚韧、平等爱情的追求和自由生活的向往,米鹤娘娘、井小凡、“我表妹”、李玉兰无不如此。这些不同年龄层次的女性大多都能够坚韧地面对生活的苦难和感情的折磨,但又保持着自我内心本真的坚守和追求。这也是处于历史转折时期城市市民成长中的现实心理。包含着被动、无奈、拧巴、纠结、矛盾,然而依然在过去的生活惯性中形成的历史力量推动下保持着理想、希望、未来、有为、探索的欲望。这便是傅汝新所谓:“庆祥倾心于他笔下的人物的生存状态的叙写,而不在乎这样的生存状态表达了什么;而且叙写的视角与人物完全是平行的,一点也没有想对谁启蒙点什么的意思。这样的叙事自然就不可能‘宏大’起来,就离‘新生代’很近。”傅汝新在讨论卜庆祥的作品时不断地把卜庆祥的创作与新生代、私人叙事、客观叙事、城市叙事捆绑在一起,似乎卜庆祥在相当程度上是一位自觉地与新生代作家走着相同的路子。然而“新生代”概念泛指20世纪60年代以后出生、1990年代开始步入文坛的作家。他们有共同的时代特点的同时,也各有特色。总体而言,他们的创作在继承80年代新潮小说实验性的同时,又追求生活实感与写作同构的叙事、重视个人经验、欲望化书写,他们“以个体生命经验的方式切入对生命的哲学追问。与前期新潮小说对西方现代派理念的观念性认同、趋附不同,它赋予哲学问题以强烈的生命性、真实性。”
三、精神的漂泊与自我治疗
在卜庆祥的小说集《米鹤娘娘的绣楼》中能够看到作者在处理故事、人物视角、叙事方法、小说人物与隐含作者和作者关系、转折期都市市民的生存和生命意义的探寻的努力。阅读这部小说集时,读者需要相当的精力来辨认小说中各个人物之间的关系,这些人物的生活时空也往往比较模糊,只有少数作品会写明“七十年代”这样的字眼。大多情况下需要从作品的描绘语言和人物所使用的语言、场景描写、少数社会状况的描写来推测小说故事发生的历史场域。当然我们可以从城乡二元对立的角度把《米鹤娘娘的绣楼》置于城市叙事的范围,但是卜庆祥的创作似乎并不能完全固化在这样的对立之中。从城市作为现代空间的意义上来讲,城市叙事应该是城市中人在现代公共空间里生活状态的叙事,包括对现代都市人的消费、娱乐、方便、快捷、自由、开放、现代性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平等问题的叙事。中国的现代意义上的都市作为公共空间和公共领域得到认可已经是在20世纪90年代。现代及后现代意义的城市叙事应该是生活且生存于城市里的作者叙写都市市民在公共空间里的生活、选择、挣扎及生老病死。看上去他们生命鲜活,精力旺盛,白天与公司企业、钢筋混凝土、高楼大厦、汽车马达、饭店酒吧合而为一,但每到夜里却是孤独的灵魂。卜庆祥的小说在这个方面有所探寻和表达。黑皮的爸爸和妈妈终于何处不得而知;李玉兰生活在与老伴的回忆和缝制小垫之中,大志和二志围绕着老太太的房子问题发生了一系列的纠葛,而最终因兄弟情而得以解决;老杨有妻却只能看照片自我安慰;大厦里游魂一般的女影和哭诉的老妇人以及因各种作奸犯科的人们,“他们当中有的坐牢,有的赴死,为自己的野心、冲动和贪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其他小说中的人物也基本都是底层小人物。都市市民的生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都是生活中的小事,但他们又是非常有故事的群体。他们的故事可以来自亲身经历,也可以来自道听途说,也可以是想象和联想,甚至也可以有地方鬼怪神仙思想。
小说集封底上写着:“讲故事讲得好的人,生活中都是有故事的人;讲故事讲得好的人,讲生活中活生生的故事吧”,市民的生活故事无非就是平凡的故事。张爱玲在普通人里面寻找传奇,并且更注重人生安稳的一面。她说:“我发现弄文学的人向来是注重人生飞扬的一面,而忽视人生安稳的一面。其实,后者正是前者的底子。又如,他们多是注重人生的斗争,而忽略和谐的一面。其实,人是为了要求和谐的一面才斗争的。强调人生飞扬的一面,多少有点超人的气质。超人是生在一个时代里的。而人生安稳的一面则有着永恒的意味,虽然这种安稳常是不安全的,而且每隔多少时候就要破坏一次,但仍然是永恒的。它存在于一切时代。它是人的神性,也可以说是妇人性。”张爱玲正是那个时代港沪普通人的生活“人生飞扬的一面”和“安稳的一面”及二者之间的关系,还有与普通人生活之间的关系的表达者。如果说张爱玲是关注畸形发展的港沪间被孤立的小市民的存在感及其追求,那么,或者可以说,卜庆祥是在关注着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内心不可排遣的精神和灵魂的漂泊感。而这也许正是作者自我精神理路的探寻。黄子平认为,写作正是作家自我的精神治疗。现代人、都市人的城市生活及历史转折时期的现代文明病具有普遍性。他们在本能欲望的驱使下不断走向一种无限追求的运动。现代人“饮尽在无边的弃绝中生活的悲哀,他知道无限者的幸福,他感受到了抛弃一切,抛弃那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的痛苦,而他的有限者的趣味也一如任何不知有更高事物存在的他人,因为他在有限性中的停留并无害怕、焦虑的痕迹;反之,他在其中却拥有使他感到高兴的安全感,就像有限是一切事物中最可靠的一样。然而,其表现完全是世俗人依靠荒诞却成了一个新型的造物。他永恒地放弃了一切,却依靠荒诞重新赢回了一切。”卜庆祥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同样也依靠了荒诞实现了自我精神的治疗,重新成为现实社会中的生命个体,继续行走在生命的路途上。而这个看似荒诞年代里却有诸多并不荒诞的生命追求。《一朵云》里的神甫舅爷便是从躯体到物品再到精神都是纯洁无杂色。他的88年的生命正可以用自由、本真和逍遥来概括。或者在经历了多年的人事喧嚣之后的作者,也正在心理和精神深处渴望着生命价值的实现和纯洁无杂色的生命意义。
《米鹤娘娘的绣楼》对生存于改革开放前后历史转折期的中国城市市民的观察,市民生活中的多样生存故事及其精神状态的叙写,表现出一定的非主观性的深刻。也许“深刻”二字与后现代主义写作观念本身有一定的矛盾,但是依然处于探求现代化征程上的中国这一特殊的历史空间的作者,思想和精神的底色依然有著深厚的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情怀,也有着从自我的个体经验来呈现历史的内在心理。
【作者简介】白海君:鞍山师范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注释:
[1]卜庆祥:《米鹤娘娘的绣楼》,万卷出版社,2020年版。本文文中相关引用均出自此书,不再一一注明。
[2]林和生:《孤独人格——克尔凯郭尔》,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12页。
[3]〔法〕罗兰·巴尔特:《写作的零度》,李幼蒸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6页。
[4]谢有顺:《现实、想象与实证》,《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2期。
[5]傅汝新:《城市生存镜像的本色叙事——评卜庆祥中短篇小说创作》,《艺术广角》2009年第5期。
[6]朱栋霖、朱晓进、龙泉明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1917—2000》(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83页。
[7]张爱玲:《自己的文章》,《张爱玲文集》第4卷,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178页。
[8]〔丹麦〕克尔凯郭尔:《恐惧与颤栗》,刘继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7页。
(责任编辑 刘宏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