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名方中羌活的历代剂量演变规律
2022-06-09王一竹陈仁寿
王一竹,陈仁寿
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
2018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公布了《古代经典名方目录(第一批)》(下文简称《目录》),各地对此进行研发工作。《目录》中,含羌活的方剂有9首。以“羌活”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检索得到实验相关文献共497篇。现代药理学表明,羌活具有抗炎镇痛、缓解哮喘、抗病毒、保护关节滑膜、改善血液流变性和循环功能、改善渗出性腹泻等药理作用。而羌活在每一首方剂中发挥的功效及用量不同,在古籍文献记载和现代名家临床应用中,羌活的配伍用量也存在着一定差异。例如在三化汤中,羌活应用剂量达30 g,远远超出2015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下文简称《药典》)中3~10 g的规定,而在辛夷散中,羌活的剂量经换算后仅为1.22 g,也在《药典》规定范围之下。通过文献计量学的方法,对历史上经典名方相关古代医籍文献及现代名医治验文献中记载的羌活剂量进行梳理,做到既遵从经典原意,同时又考虑现代临床应用,挖掘其剂量变化的相关潜在规律,为有效指导临床提供参考,并对经典名方的研发工作提供前期文献依据。
1 资料与方法
1.1 文献数据来源与检索在《目录》中检索得出方剂组成含羌活的方剂共9首,分别为:辛夷散、升阳益胃汤、羌活胜湿汤、大秦艽汤、三化汤、清上蠲痛汤、石决明散、蠲痹汤、身痛逐瘀汤。在中医古籍数字图书馆、中华医典、千年医典、中国知网等网络数据平台,以“辛夷散”“升阳益胃汤”“羌活胜湿汤”“大秦艽汤”“三化汤”“清上蠲痛汤”“石决明散”“蠲痹汤”“身痛逐瘀汤”为关键词进行文献检索,并查阅检索纸质原版古今文献进行资料补充和内容佐证。
1.2 文献纳入标准①明确记载了上述9首方剂的组成药味、主治应用、剂量用法等信息;②方名不同但组成与上述9方基本相同;③同一种古籍的不同版本,以较早版本为准。
1.3 文献排除标准①只检索到上述9方方名,而没有其他相关文献信息者,予以排除;②与上述9方方名一致,但组成药味、功效主治、剂量用法完全不同者,不作录入;③对上述9方的药味组成加减超过2味者,不予录用。④内容与已录入文献完全重复者,予以排除。
1.4 数据规范①入选的古籍文献资料以原文内容为准,版本较多的以早期版本为准,原则上不对文献内容进行修改和转换;②查阅《中国科学技术史·度量衡》《中国历代度量衡考》[1]等多种相关权威文献,并参照《古代经典名方关键信息考证原则》《古代经典名方关键信息表(7首方剂)》中的度量衡单位换算方法,对原书中古代剂量单位按照不同时代对应现代的度量进行换算,使用以克为单位的现代剂量录入Excel表,计算出方药用量的最大剂量、最小剂量、中位剂量、最常用剂量和常用剂量范围,绘制平均值及中位剂量的历代折线图;③按照规范的设定格式录入检索到的上述9方的相关信息,所提取的知识字段包括方名、出处、成书时期、方剂组成、煎服法、羌活用量及换算后现代剂量等。
2 结果
本研究共检索到相关文献296条,满足条件的文献54条,来源于34部古籍。在《目录》中,含有羌活的经典名方最早出现于宋代方书之中,经过金、元时期的探索和应用,发展并成熟于明、清时期[2]。在尊重原方用量,考证历史变迁、结合现代研究的基础上得出具体结论,羌活在经典名方原方中的具体内容见表1。
表1 历代医用度量衡转换标准
2.1 羌活在不同方剂中剂量分析羌活在不同方剂中发挥不同功效时,所使用的剂量有所不同,而在不同方书医籍中,同名方剂中羌活的使用剂量也不尽相同。现代对于羌活的研究开发中,需要对经典名方在古代医籍中记载的演变进行梳理,并结合现代医家临床应用的经验心得,得出客观、全面的结论,为现代研发提供基础文献依据。为此,本研究对各个朝代的方书中提及的羌活剂量进行现代剂量换算,梳理不同朝代主要古籍记载剂量,除去转引重复的书目,并绘制表格,见表2。此外,考虑到羌活传入后“羌独不分”的情况,根据近年来对羌活、独活的源流考证及区别辨析研究可知,在梁代,羌活、独活已有药材品种上的区分,到了唐代,临床应用已经明显区分。本次研究对象为宋代后的羌活应用,故无需再对羌活、独活进行区分[3-47]。
表2 含羌活经典名方的主要方书中羌活剂量
2.1.1 辛夷散中羌活历代剂量分析宋金元时期是羌活投入临床应用的初期,医家对其功效及剂量应用进行了许多不同的探索。其首次出现是南宋时期严用和所著《严氏济生方》[3]中的辛夷散,羌活用量为0.74 g。在后世主要方书医籍中进行检索后得出,《世医得效方》[11]中使用剂量为1.22 g,《普济方》[8]及《景岳全书》[12]中羌活的使用剂量均为1.19 g,对前代医籍作出了继承,而其差异主要是因不同时代的度量衡单位换算不同。本方在《严氏济生方》中所载主治为“治肺虚,风寒湿热之气加之,鼻内壅塞,涕出不已或气息不通,或不闻香臭。”现代临床中用于治疗过敏性鼻炎、鼻窦炎、鼻息肉等属于肺虚风寒湿热之象并见者。虽与“风”之致病有关,却非后世风湿疾病所指之“风”,此处之“风”乃是风寒表证之风[48-69]。故羌活在本方中作为一味解表药应用,其作用为解表散寒,祛肌表之风。在古代,羌活在发挥解表功效时,使用剂量较小;宋金元时期,中药材资源并不丰富,煮散剂型流行,而诸方书中所记载的辛夷散煎服法为“上为末,每服二钱,食后茶清调服。”《药典》中规定的中药饮片用量一般指成年人每日的水煎剂用量,计算辛夷散的每日用量应按食后服用,即每日至少三次,在辛夷散中,羌活剂量在古代的应用剂量范围为2.22~3.66 g,常用剂量为2.22 g。
2.1.2 升阳益胃汤中羌活历代剂量分析升阳益胃汤首载于金代李东垣所著《脾胃论》[4],使用剂量为1.794 g。历代医籍方书中对升阳益胃汤中羌活剂量应用既有继承也有演变,升阳益胃汤剂型多为煮散,其整服剂量为1个疗程的服用总量,而每服剂量较少。
明代,除《医方选要》中剂量为4.170 g,《医学入门》《景岳全书》中剂量为2.968 g外,其他医籍中羌活剂量均尊崇《普济方》,为1.190 g。此时,羌活剂量与金代所载原方剂量相差不大,在升阳益胃汤中,小剂量应用羌活仍为当时的主流。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医籍中记载煎服法为“每服三钱,生姜五片,枣二枚,去核,水三盏,同煎至一盏,去渣,温服,早饭、午饭之间服之,禁忌如前。其药渐加至五钱止。” 指明每服剂量由3钱逐渐加至5钱,所以此处羌活为一个范围值。清代的《伤寒瘟疫条辨》中所载羌活剂量为2.968 g,剂型为汤剂。《脾胃论·脾胃胜衰论》云:“泻阴火以诸风药,升发阳气以滋肝胆之用,是令阳气生。”在此方中,稍佐羌活能遂脾胃升生之性,取风药升生之性,以助阳气之升举。在升阳益胃汤中发挥此功效时,羌活在古代的应用剂量范围为1.19~4.17 g,常用剂量为1.19 g。
2.1.3 羌活胜湿汤中羌活历代剂量分析羌活胜湿汤首次收载于李东垣所著的《内外伤辨惑论》[5]中,羌活剂量为1.37 g。除《普济方》中仍应用煮散剂型,剂量较小,为1.79 g外,《扶寿精方》[25]等医籍中记载的羌活的单服剂量虽略有变化,但总体来看,明清医家使用羌活的剂量较原方显著增加。低于《药典》用量者,频次为2次,而此差异是由于煮散剂型的特殊性造成的;高于《药典》用量者,频次为1次,仅超出1.9 g。此外,各部方书中对于羌活胜湿汤的主治描述虽有不同偏重,但总体皆同为祛风胜湿,止头项腰背疼痛。《内经药瀹·卷十·药制》[69]言:“民病多湿……佐以风药,风能胜湿。” 《脾胃论·羌活胜湿汤》[4]中亦云:“肾肝之病同一治,为俱在下焦,非风药行经不可也。”羌活性燥,走窜发散,有醒脾祛湿,通痹止痛之效,在此方中为君药,应用剂量颇多。在羌活胜湿汤中,羌活的古代应用剂量范围为1.37~11.9 g,常用剂量约为9 g。
2.1.4 大秦艽汤中羌活历代剂量分析大秦艽汤始载于金代刘完素所著《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6],羌活剂量为0.579 g,此时大秦艽汤中羌活的剂量偏小,受其时代和剂型的影响较大。到了明清时期,医籍中记载的大秦艽汤中羌活的剂量显著增加,剂型也有所改变,明朝时期成书的医籍中,大秦艽汤中羌活的常用剂量为3 g左右,清代成书的《医门法律》中所载大秦艽汤的煎服法为“上水二盏煎,如遇天阴,加姜七片。心下痞,加枳实五分。”《笔花医镜》中也已经采用了汤剂,此时羌活剂量最高达到了4.77 g。大秦艽汤的主治为中风之邪中经络,主要表现为口眼歪斜,此症状乃患者虽中风邪,但尚表浅,且病因在于“藩篱不固”之腠理不密,营卫空虚。《医方考·卷一·中风门第一·大秦艽汤》[70]中言:“羌活去太阳百节之风疼。”羌活在本方中与独活、防风等共为臣药,发挥祛风散邪的功效,并无需应用较大剂量。本方在《仁斋直指方论》[13]等主要医籍中记载的羌活古代应用剂量范围为0.58~4.77 g,常用剂量约为4 g。
2.1.5 三化汤中羌活历代剂量分析三化汤是由小承气汤加羌活演变而来的,羌活的剂量应用颇值得讨论,在刘完素所著《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6]中,每服应用羌活剂量为30.975 g,在诸多使用羌活的经典名方中,本方为羌活用量最大的方剂。在明代方书中,三化汤中的羌活用量也较大,最多达 44 g;到了清代,除《身经通考》外,羌活的剂量较前代相比有所下降。
在本方中,羌活的剂量虽经历了演变,但较其他方剂而言,仍高出很多。羌活在本方中的大剂量应用与其功效主治密切相关,《证治准绳·类方》[14]中记载其主治为“中风、见大便不通”。在古代,三化汤用于治疗中风兼见大便秘结不通之症,其组方是在大承气汤的基础上加羌活,意在祛脏腑之内风,故羌活在此方中作为一味不可或缺的药味,起着关键作用,方中以大剂量的羌活配伍大承气汤,以风药通风秘。《医宗必读》记载:“风秘者,风搏肺脏,传于大肠。”风邪中脏,致使大肠气机传导不利,糟粕难下;宣发失职,水液不输,谷道失润,亦致大便干结难下[24]。羌活辛苦性温,气雄味散,功能调达肢体,宣郁开窍,疏通经络,攻彻邪气,调顺气血,理游风而胜湿,为拨乱反正之专药。在此方中,取其调顺之义,可使诸腑失调归于平和,亦可祛入脏腑之风邪。在三化汤中应用大剂量的羌活,着重发挥了其调顺气血的功效,这一功效虽并未收录进2020年版《中国药典》,但在古代主要方书医籍中有着广泛记载。在三化汤中,羌活在古代的应用剂量范围为 5.97~44.70 g,常用剂量范围在5.97~11.90 g。
2.1.6 明清时期方剂中羌活剂量分析石决明散首次记载于《普济方》,羌活的剂量为1.66 g,其应用的剂型为煮散剂;清上蠲痛汤首次记载于明代龚廷贤所著的《寿世保元》,方中羌活所使用的剂量为5.97 g;蠲痹汤、身痛逐瘀汤中的羌活剂量均为 5.97 g,此四方在后世均未有剂量的更换。此时,羌活作为“风药”的特性逐渐得以体现,《医宗必读·头痛》[71]中阐明了头痛用风药的机理,即“头痛自有多因,而古方每用风药何也?高巅之上,惟风可到;味之薄者,阴中之阳,自地升天者也。”
此时的羌活主要应用于治疗痛证及痹证的方剂之中,成为风湿所致一身悉痛中必不可少的一味药,因明清医家在创立时方时颇喜应用羌活的祛风之性,故此时羌活的剂量应用较为统一。上述四方中,羌活均主要发挥着祛风散邪,通痹止痛的功效,《寿世保元·头痛》[72]中言明清上蠲痛汤主治为:“年深日近偏正头疼,又治肝脏久虚,血气衰弱,风毒之气,上攻头脑而痛。”方中稍佐羌活为引经药,引诸药上行至头目,以达清头目之风毒,补益亏虚之气血的目的。石决明散主治风毒上攻,头目不利,风毒属浊,清气不升,浊气不降,发为眼目昏暗,头目疼痛,佐以小剂量的羌活,因其风性轻清,辛散能行,可发散肝经郁闭之阴火,并上清头目,疏散风邪;蠲痹汤主治风寒湿三邪所致痹证。羌活以其辛能散寒,风能胜湿,除湿而疏风之性,善祛上部之风邪,被医家大剂量应用[73]。在古代,羌活发挥其祛风除湿之功效时均为主药,稍大剂量应用可促使羌活发挥其祛风除湿通痹之功;在现代临床中,治疗风湿顽痹尤其是风邪不拘一处时,也被医家大剂量应用[73]。身痛逐瘀汤主治痹证有瘀血者,羌活在祛风通痹的同时又止痹证日久所致关节肿痛。与此同时,汤剂的应用在此时已回归主流,各部医籍中羌活的使用剂量也趋于统一,逐渐进入2020版《药典》的剂量规定范围。羌活祛风胜湿止痛之性表现得愈加突出,此时的羌活剂量应用也统一在5.97 g左右。
此外,其他五首成方于宋金元时期的方剂,除发挥特殊功效的方剂以外,羌活使用剂量也逐渐进入明清时期的常用范围,即6 g左右。由此可以看出,此时的医家已逐渐找到羌活应用的最佳剂量范围,2020年版《中国药典》中羌活剂量(310 g)也是由明清常用剂量逐渐演变而来的。
2.2 国医大师在经典名方中使用羌活剂量张琪在临床治疗中将大秦艽汤用于脑出血患者,症见右半侧偏瘫,发热头痛等,辨证为血虚内热,风壅经络,以羌活为臣药疏散风邪,用量为15 g[49]。李济仁在临床治疗风湿痹证时,使用羌活胜湿汤祛风胜湿,羌活与独活共为君药,羌活为辛苦温燥之品,可祛风除湿,通利关节,用量为10 g[50]。
2.3 现代名家在经典名方中使用羌活剂量本文选取临床报道中现代知名医家在经典名方中使用羌活剂量,计算使用羌活剂量的平均值,见表3。
表3 现代医家在经典名方中使用羌活剂量
陈立等[50]运用辛夷散联合西药辅助治疗儿童变应性鼻炎,临床取得显著疗效,其中,使用羌活 5 g。刘利军等[51]运用辛夷散合小青龙汤加味治疗鼻炎,针对风热邪毒犯及鼻窍有一定效果,其中,羌活使用剂量为10 g。
张立山等[52]在临床治疗呼吸疾病时使用升阳益胃汤,取得了一定疗效,针对脾胃运化失职而生痰湿所致肺卫失宣的咳喘用之多效,羌活使用剂量为6 g。封银曼等[53]临床运用升阳益胃法治疗轻度脑动脉硬化症中脑血管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所致经常性眩晕头昏,连服六剂即效,辨证属脾胃气虚,湿浊中阻,清阳不升,脑脉失养,须益气升阳的同时着重祛风除湿,其中羌活剂量用至15 g。李士懋临床治疗脾虚肝郁湿困所致的失眠,着重于健脾化湿升清,羌活剂量为7 g[54]。谢昌仁治疗脾虚肝郁湿盛所致泄泻,二诊中为增强其升阳益胃,去湿止泻之功,应用升阳益胃汤治疗,羌活剂量为10 g[55]。姜良铎治疗肺脾气虚,清阳不升,卫气不固所致的哮喘和过敏性鼻炎,均使用了升阳益胃汤,虽然两者并非同种疾病,但病机相似,羌活剂量均应用了6 g[56];段富津使用升阳益胃汤治疗湿邪郁闭气机所致头痛、胸闷气短、心烦喜怒,羌活剂量用至15 g[56]。
高建忠[57]临床治疗角膜炎伴湿伤于表证,二诊用羌活胜湿汤,散在表之风湿并解肌表之疼痛,效果颇佳,羌活用量为6 g。刘渡舟临床治疗痹证日久,阴雨天加重痛不可忍之证时,使用羌活胜湿汤合三仁汤,5剂而愈,使用羌活祛风湿兼以止痛,用量为10 g。吴雪华在临床治疗过敏性紫癜时,使用羌活胜湿汤加味,患者呈全身浮肿,排黑色稀便,素感眩晕,辨证为有风湿之邪在表,应使用稍大剂量的羌活散在表之风湿,羌活剂量为15 g[54]。
大秦艽汤在现代多用于治疗脑血管性眩晕、血管性头痛、静脉栓塞等疾病,羌活作为一味君药,功能祛风散邪,与君药秦艽配伍加强祛风之力。梁华杰运用大秦艽汤治疗证属气血亏虚,痰瘀内扰,脑络失畅的眩晕,羌活用量为9 g。刘渡舟运用大秦艽汤治疗产后感受风寒后经脉受阻,治以祛风通经,兼以养血,此方中羌活主要作为辅助祛风之药,用量为 3 g[54]。朱惠姗在临床治疗湿热蕴结型坐骨神经痛中,辨其病因病机为风寒湿邪外侵,内蕴化热,羌活在此方中主要起祛寒除湿的功效,用量为15 g[58]。朱妹安临床治疗风湿性关节炎,针对不同证型应用大秦艽汤加减,羌活用量为10 g[59]。
三化汤在现代多用于治疗急性脑血管病并兼有便秘之症状,主治中风入脏,邪气实而热势盛。刘健红运用三化汤加味治疗急性缺血性脑卒中,旨在通腑泄浊,使痰瘀速下,此方中羌活剂量为10 g[54];王治强[60]治疗产后汗出当风所致脑梗死,取得了一定疗效,该病辨证属产后气血亏虚,卫阳失固,风袭寒凝,痰浊瘀阻,羌活用量为12 g;刘冰等[61]使用了大承气汤合三化汤治疗缺血性中风后神昏便秘,辨证为肠中湿热蕴结,其燥气上冲于脑,故大便不通,神志昏蒙,用量为15 g;李霞等[62]使用加味三化汤治疗病机为痰热腑实的中风,取得了显著疗效,中风多为本虚标实,但急性发作期以标实为主要矛盾,其中羌活用量为9 g。
清上蠲痛汤在现代临床治疗中多用于治疗偏头痛、神经血管性头痛、紧张性头痛,三叉神经痛等。施仁潮运用清上蠲痛汤治疗一例反复发作顽固性重度偏头痛,辨证为风热上扰头目,久病入络,经脉瘀阻,方中使用羌活苦温,可疏风散邪祛湿,升举清气,用量为15 g[57];沈炎南使用清上蠲痛汤治疗脑动脉瘤中,辨证属风阳上扰清窍,治以祛风止痛,平肝明目,其中羌活用量为3 g[54];俞慎初使用清上蠲痛汤治疗多年反复发作的偏头痛,辨证为肝经风火头痛,治宜平肝祛风,佐以清热,羌活在此方中起祛风散邪之功效,用量为5 g[55];李燕梅运用清上蠲痛汤治疗一例颈源性头痛,取得了显著疗效,辨证为风寒湿阻络,清窍失宣,治则为疏风散寒除湿,宣郁通阳,通络止痛,羌活在此方中发挥祛风散寒除湿的作用,用量为12 g[63]。
石决明散在现代临床治疗中多用于治疗眼病、高血压病、头痛,此类病证在中医学中多辨证为阴虚内热,肝郁化火,兼有风邪上攻头目,导致眼目昏暗,头目不利,羌活在此方可疏散风邪,升举清气。施仁潮使用石决明散治疗角膜炎,取得了一定疗效,辨证为阴虚不足,内有郁火,治宜养阴清火,羌活在此方中用量为6 g[54];仲泽琴[64]运用石决明散治疗单纯疱疹性角膜炎,辨证为肝经火热,损伤阴津,羌活疏风散邪,用量为12 g。
蠲痹汤主治风寒湿邪痹阻所致肢体重着,关节酸痛,活动不利,多用于风湿性关节炎、肩 关节周围炎、腰肌劳损等。施仁潮运用蠲痹汤治疗头痛兼肩臂痛,患者舌苔薄腻,脉象沉迟,辨证属风寒湿邪重着于头部及肩臂,方中重用羌活祛风除湿,升清降浊,用量为9 g[54];李巧林等[65]运用加味蠲痹汤结合熏蒸与口服美洛昔康片治疗进行对照,结果显示,蠲痹汤对类风湿性关节炎的疗效颇佳,其中,羌活用量为12 g。
身痛逐瘀汤在现代临床上多用于治疗关节炎、颈椎病等,羌活在方中多起祛风止痛的作用。潘涛等[66]使用身痛逐瘀汤治疗股骨干骨折患者手术后肿胀,其病机为经络受损,气血紊乱,并伴有局部刺痛,炎性肿胀,羌活可以祛风止痛,对消除局部肿胀有积极作用,用量为6 g;黄磊等[67]使用身痛逐瘀汤治疗气滞血瘀型膝骨关节炎,而气滞血瘀型膝骨关节炎与风、湿、寒、热等邪气入侵有关,方中羌活用量为12 g。
3 讨论
2020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中记载,羌活的功能主治为:解表散寒,祛风除湿,止痛,同时规定临床使用剂量为3~10 g。从经典名方演变的角度,对上述记载古今医家临床应用羌活及其用量经验的文献进行梳理发现:羌活在临床上的常用剂量为3~18 g。而在经典名方中,不同时期、不同剂量的羌活发挥不同的功效。在宋金元时期,羌活传入时间较短,医家对其功效主治及剂量仍处于摸索阶段,同时受限于煮散剂型、服用次数不定的影响,此时羌活的用量普遍较小,对此类方剂的每服剂量应综合考虑其剂型影响,许多煮散剂的煎服法中记载“食后温服”,故每日服用至少三次。此时,不同方剂中羌活的剂量应用各有不同,其发挥的功效也多种多样。明清时期,医家对羌活的应用渐趋成熟,羌活的剂量、剂型及其功效主治都趋于稳定,发挥羌活最普遍的功效,即祛风除湿。现代医家在临床上应用含羌活的经典名方时,多数仍尊崇古意,亦融会贯通,取中医中的“异病同治”之义,将这些方剂应用在多科疾病的治疗上,取得较为显著的疗效。
为使羌活更好的应用于临床,亦为供经典名方研发者参考,经上述对医籍文献中记载的羌活剂量的分析,探究羌活在历代各方中剂量应用的衍变发现:①羌活在早期进入中医药体系中,不同方剂中及历代剂量的应用相差较大,首先,是由于剂型的演变,宋代颁布了大型官修方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将许多方剂剂型改为煮散剂,其次,加之战争连绵,药材资源紧缺,煮散剂可使药物功效最大化,故在金元时期颇为流行[48]。②在一些方剂中,羌活发挥着不同于现今《药典》中所收录的临床功效,根据羌活历代用量的统计并结合现代用量,笔者建议羌活使用剂量如下:辛夷散主治鼻塞流涕,羌活用量2.22~3.66 g;三化汤主治风秘不通,羌活用量应为5.97~11.90 g;升阳益胃汤主治脾胃气虚,湿滞中焦,羌活用量应为1.19~4.17 g。③明清时期及近现代,羌活的使用剂量逐渐趋于稳定,均为 5.97 g。首见于明清时期的方剂功效也逐渐趋近于现代,羌活发挥祛风除湿、解表散寒、止痛的功效。故在发挥这一类功效时,依照《药典》中现行剂量,在6 g左右进行小范围加减便可取得最佳疗效。
本研究通过考证含羌活经典名方中羌活的剂量,对于掌握含羌活经典名方的历史沿革,梳理不同时代的剂量演变规律很有必要,可以为确定羌活的剂量演变提供基础研究资料,为含羌活的经典名方研发提供前期文献依据。但本研究亦存在一些不足:一、在三化汤、升阳益胃汤两首方剂的使用中剂量超出2020年版《药典》的规定,有必要对其进行现代临床研究并加以实验验证后选择使用;二、在剂型为煮散剂的方剂中,由于其煎服法记载服用次数多为“不拘时服”,使羌活的单日剂量无法精确计算,为了实现最佳的临床疗效,有必要对这些方剂中羌活单日剂量进行研究;三、此次研究还发现,在发挥不同功效时,羌活剂量有所差异,而笔者对羌活剂量的分析仅结合了历史文献中的记载,现仍有必要以经典名方为主线,对羌活的量效关系进行现代实验研究,从临床疗效及有效成分含量方面进行分析,确定发挥不同功效时,羌活的最佳应用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