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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型、场所、体验

2022-06-08

中国园林 2022年5期
关键词:原型场所景观

林 箐

王向荣

什么是景观设计?从功能主义角度,它可以被认为是室外生活空间的创造;从生态主义角度,它可以被看作是对自然的管理;从艺术的角度,它可以被视作是在大地上进行的艺术创造活动。景观设计需要解决场地问题、实现既定目标、选择实施方法、创造美学形态、体现地域和族群文化,它从来不是单一轨道的,而是多目标、多途径和多结果的。科学的进步和艺术的发展为景观物质层面的日益完善奠定了基础,但景观作为人在大地上栖居的场所,需要人们的心理认同,也需要满足人们精神上的需求。

“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①,在满足了作为“器”的景观的社会、生态和文化等功能之后,探讨景观之“道”能使我们更深刻地思考景观的本质和设计哲学。这里,原型、场所和体验是3个值得探讨的概念。

1 景观原型

瑞士心理学家荣格(Carl Gustav Jung)曾经提出“集体无意识”(collective unconsciousness)的概念,指的是人类自原始社会以来世代积累的普遍性的心理经验,并认为“集体无意识”既不产生于个人的经验,也不是个人后天获得的,而是生来就有的,是可遗传的。每一种“集体无意识”中存在着大量原型(archetype)。后来,英国学者莫德·博德金(Maud Bodkin)对荣格的理论进行了修正,他认为人类情感的原型模式是文化信息的载体形式,在重构人类情感经验方面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集体无意识”或“原型”是一种社会性遗传[1]。

从景观的角度,荣格的“原型”理论似乎可以解释人类对于某些景观类型的普遍偏爱,如草原、森林、湖泊、田园、岛屿、山峰等。其背后的原因,以博德金的观点来解释似乎更为合理:人们对于景观原型的情感更多地来自社会文化的积淀。

“原型之‘原’,表明最初的、原始的、作为开端的人类共同的精神体验和心理情感;原型之‘型’则表明了这些事物在人类生存发展中的永恒性、共通性和重复性,从而形成了一种模式性”[2]。在风景园林的发展历史中,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域文化背景中,景观原型不是一成不变的。景观原型代表着人类对自然最原始的情感,向往自然的美好或敬畏自然神秘的力量。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自然景观,也有不同的原始宗教和文化,因此不同地域的人们心中拥有不同的景观原型。这种景观原型会下意识地反映在人们的景观营建活动中,呈现出丰富的景观形态;并通过长期不断地重复得到强调,成为一定地域景观文化中被默认的标记,最易被感知和认同。

古代埃及人最常见的景观是茫茫沙漠,然而埃及人心目中的景观却只与沙漠中狭长的尼罗河谷相关——每年泛滥的河流会淹没河谷的土地,当洪水退却,土丘比平地更早地显露出来,成为生命重新开始的象征;所有土地都被黑泥所覆盖,人们在土地上重新耕种,重新居住[3]39。因而,土丘形式的金字塔成为让人敬畏的神圣景观,而丰产富饶的田园是美好的人间乐土,成为古代埃及园林的原型。

一个跨文化的景观原型是“天堂”。英语中的paradise一词源于波斯词汇pairidaeza,意为“被围合的土地”,最初可能是饲养动物和种植果树的花园。该词被引入希腊语后意为“极乐之国”,后来被基督教徒用来称呼伊甸园——上帝的居所及高尚的人的往生之地;在更晚一些出现的《古兰经》中,天堂是给忠诚信徒的回报,一个有绿荫、果实、喷泉和凉亭的理想花园。这一原型通过与古波斯的“四分花园”合体,形成一种传播广泛的景观类型——十字形道路或水渠划分的方形或矩形花园,在不同的文化中呈现相似而有差异的景观要素和形态[3]95;101。

值得注意的是,在西方和中亚地区文化中,初始的景观原型大多是田园景观,并非自然景观。因为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森林、山峰、湖泊等大自然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象征,反而意味着野兽、饥饿、危险等糟糕的境况,而肥沃的田园则是安全和饱足的象征。直至18世纪,随着经验主义哲学重新确立对第一自然的研究,浪漫主义运动对抒发个人情感的重视,以及工业革命之后逐渐让人生厌的拥挤污秽的城市环境,西方文化中才逐渐确立了对自然景观的欣赏和赞美。森林、草原、湖泊、山峰等自然景观才与田园一同,成为沉淀在文化中的景观原型。

中国文化中的景观原型从一开始就是以自然景观为主体。无论是来自神话传说的昆仑山、海上神山,还是历代帝王封禅的五岳、僧侣清修的名山道场和洞天福地,抑或是士大夫们所推崇的高山流水、武陵桃源等,都来自自然景观。与中国有着深厚文化渊源的日本,不仅传承了昆仑、蓬莱、五岳等景观文化,还产生了本土的景观原型——海岛。这一系列主题在东亚传统园林中不断地以不同的形式呈现(表1)。

表1 代表性的景观原型、特征及衍生的类型Tab.1 Typical landscape archetypes,features and derivative types

荣格认为,由原型而产生的原始意象(primordial image),“是同一类型的无数经验的心理残迹”,“每一个原始意象中都有着人类精神和人类命运的一块碎片,都有着在我们祖先的历史中重复了无数次的欢乐和悲哀的残余……”,因而它具有强烈的令人感动的力量。真正的艺术家是用“原始意象说话的人”,伟大的艺术品之所以能够给我们以强烈的美感,是因为由它唤起的原始意象能够给我们一种“比我们自己的声音更强的声音”。原始意象具有强大的审美甚至宗教的感召力[4]。

景观原型和由此产生的景观原始意向,能够唤醒人们内心深处对自然的情感,具有超越形式和艺术的强烈感染力,并且能够影响广泛的人群。历史上许多经典的园林风格都是对景观原型和景观原始意向的再现和改编,形成了丰富的景观类型(type)。因为触及了人类共同的景观情感,并经过历史的打磨和验证,这些类型也代表了易于激发想象和引起共鸣的景观文化。景观原型是景观类型的本源,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影响也更为深刻。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相当多的景观形式,既有来自 “集体无意识”的景观“原型”,也有来自“个体无意识”(personal unconscious)的景观情结,即社会文化积淀和个人经验的无意识积累。个人的景观情结,源于个人的景观体验,可能受到自然景观和田园景观的影响,也可能与历史景观的形式相关。对于大多数未经过专业学习的普通人而言,景观形式只存在于无意识当中。而对于相关专业人员,通过后天的学习,能够在意识层面积累大量的景观类型。无论是来自社会性遗传,还是来自个人经历,抑或是后天习得的知识,这些景观形式都是设计师的宝贵财富,是创造性活动的基础。景观作品要打动人心,是以形式唤起情感,需要借助心理的力量,用无意识中的原型和情结占据人的心灵,进入人的意识,引起精神上的共鸣。因此,设计师要深刻理解那些被广泛认同的景观原型和景观原始意向,并深入研究那些模仿原型而产生的、已成为经典的历史景观类型,掌握它们的特征、要素、结构,才能创作出有灵魂的作品(图1)。

图1 历史上一些重要的景观类型象征着人类潜意识中的景观原型Fig.1 Some important historical landscape types symbolize the landscape archetypes in the human subconscious

2 场所

挪威建筑学家诺伯舒兹(Christian Norberg-Schulz)认为,各种不同性质、形态、质感和色彩的具体事物构成了“场所”(place),也创造了环境的特质或氛围,即“场所精神”(genius loci)[5]7。场所精神这个词来源于拉丁语,原意是指“一个场所的守护神”。罗马人相信,每一个地方都有神灵居住,他们有着人类的外表,守护着一方水土。后来,英国设计师们用它去表示“一个地方的本质特征”[3]232-233。

诺伯舒兹指出,由于长期在与自然的博弈中生存,古人对环境特性有着更清晰的认知,他们认为与生活场所的神灵妥协是生存的关键,因此古代的建筑是不同层级的环境——从国土、区域、景观到聚落的“集结”和“焦点”,能很好地“诠释”自然,突出其特征,并使自身变得更有意义。因此,尊重并展现场地特征的人工建造能够与自然环境很好地融合,体现出具有神性的“场所精神”。诺伯舒兹认为,现代主义运动以来,大部分人工建造表现出与环境疏离的特性,显示出场所的沦丧,这说明现代设计师普遍缺乏对场所概念的理解,也缺乏对场所精神的观察和认知[5]17-18;186-189。

场地(site)是设计的基址,是设计的源起。每一块场地都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物质空间。设计的过程,就是将场地转变成场所(place),并使其具有意义——场所精神的过程。在景观设计中,受到自然和文化等多重因素的作用,每一块场地都是独特、唯一的,也是综合复杂的。一方面,地形、地貌、水文、动植物及人工构筑等场地地表信息直观地反映了场地的状况;另一方面,这些表层信息的背后隐藏着场地自然演变的过程和趋势,以及人为影响和干预的原因及强度、各种自然与文化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等深层信息。这些信息反映了场地空间的物质和文化状况。

场地特征不仅存在于场地本身,也可以在场地周边不同层级的环境中找到线索。每一块场地都是更大范围土地的一部分,区域的地质构造运动、河流变迁、水利建设、农业开垦和聚落营建都会在土地上留下印记。这些印记不均匀地分布在不同的片区,或强烈,或平淡,或丰富,或稀少。因而,在同一个区域,不同场地的特征是有共性而又有差异的。

如果场地上原有的自然或文化要素保留完整,那么,提炼场地的本质特征及区域和周边的环境特征,用于强化场地的景观,让特征彰显,让自然之美焕发,就能够产生与环境融合并成为环境焦点的景观,获得有意义的场所。如果场地上的自然要素遭到一定的破坏或被摧毁殆尽,设计的选择就变得多元。一种选择是无视这种改变,从周边的环境中提取景观特征,将场地修补和恢复成为区域环境的一部分并浓缩景观精华于场地;另一种选择是思考已经改变的环境的特质,通过补充完善,创造一种异质化的景观。虽然它并不反映地区典型的景观,但如果它能够与改变了的场地特征水乳交融,并诠释了另外一种自然,也同样能够凸显场所精神(图2、3)。

图2 南宁园博会4号采石坑现状及景观构想Fig.2 The existing condition of quarry No.4 in Nanning Garden Expo Park and landscape conception of the pit

图3 南宁园博会4号采石坑鸟瞰(李婵摄)Fig.3 Aerial view of Quarry No.4,Nanning Garden Expo Park

无论是强化、修复,还是引入景观特征,其本质都是要塑造一个代表性的景观,包括集体无意识中的景观“原型”和景观文化中积累的景观“类型”。对场地的观察和分析,除却发现问题,一个重要的目标是要认识场地的本质特征,思考这些特征与我们所了解的哪种原型或类型能够发生关联。关联的线索越多,说明场地转化为某种代表性景观的潜力越大。诺伯舒兹认为,人为场所与自然产生关系主要有3种方式:形象化、补充和象征,就是要将自己对自然的了解加以形象化,让自然结构更精确;对既有的情境加以补充,补足其欠缺;将人对自然的理解象征化[5]17。这一逻辑在景观设计中无比贴切。景观设计的过程就是以新的线索将场地的本质具体化,通过补充、调整要素,使景观结构更清晰,自然特征更明显,能够与受到广泛认同的景观原型和景观类型发生紧密的关联,并且,最好让景观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3 体验

当我们提炼了场地特征,完善了景观形式,并创造了一个有意义的场所之后,我们需要思考人如何介入这个场所中。空间“是由一个物体和感觉它的人之间产生的相互关系所形成的”[6]。场所是由一系列的空间所构成的,所以场所之于人的意义在于人如何去感知和体验它。景观中的构筑物和路径是人们体验景观空间的位置和路线,即诺伯舒兹所说的赋予人一个“存在的立足点”。同一个场所,由于视点的不同、游览路径的不同,获得的体验也会大相径庭。美国风景园林学者西蒙兹(John O.Simonds)认为体验与功能一样是规划设计的首要目标:“人们规划的不是场所,不是空间,也不是物体;人们规划的是体验——首先是确定的用途或体验,其次才是对形式和质量的有意识的设计,以实现希望达到的效果。[7]”西蒙兹对体验这样一个常常被忽视的设计内容的强调对于设计师有很强的启发作用。当然,在实践中,空间、形式、场所是功能和体验的基础,几个方面缺一不可、紧密关联、同等重要。

图6 南宁园博会1号采石坑建成景观(孙国栋摄)Fig.6 Landscape of quarry No.1 in Nanning Garden Expo Park

体验是观赏者通过视觉感知和身体体验来认识并评价空间,主体是人,通过观景点(viewpoint)和路径(path)来实现。同一个景观空间,人们从不同的视角能够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景观。比如山峰,当人们在山脚仰望,感受到的是险峻、崇高、云雾缭绕;在山巅俯瞰,能体验豪迈、壮观、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在山中步道,体会的是巉岩、茂林和隐秘的未知。即使是一个有意义的景观空间,也需要通过精心设计的观景点和体验路径,才有可能达到并强化设计者所构想的景观感受(图4)。观景点意味着停留,强调特定的景观场景(scene);路线代表着移动,强调加上时空因素后景观的转换。景观设计需要对特定的场所和空间选择进入、转折、停留、穿越、离开的路径与体验方式,创造出开与合、旷与奥、敞与遮、藏与露、虚与实、光与影、明与暗的节奏变化,形成连续的景观感知序列,并串联起观景点。通过连续的序列呈现,景观就不再仅仅是由一些客观物质所构筑,同时也是由时间所构建。观赏者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实现自身与景观之间的精神沟通,将景观的物像转换为心灵的境界,在有限的空间中感受景观深邃的意趣。

图4 弗里德里希(Caspar David Friedrich)的“云端的旅行者”,人的存在强化了景观(引自维基百科)Fig.4 In Caspar David Friedrich's "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the presence of the man enhances the landscape

场景是某种景观原型或景观类型最典型、最能引发共鸣的景观片段,就如同西方17世纪以来风景画中最常见的景色,或中国山水画中最经典的画面,以及今天人们电脑屏幕中不断转换的美丽屏保图片。路径源于人们的景观感知经验,如登山中的峰回路转,访谷时的曲径通幽,探洞中的别有洞天,溯源时的柳暗花明,还有舟行江上的过万重青山,艇过湖面的破天光云影……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遇见过无数的景观,但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景观不仅在于它们能符合人们潜意识中的期待,还在于体验和感知它们的方式。如果赏心悦目的景观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变化的序列呈现在人们面前,它所带来的感染力会大大加深人与景观的共鸣。

4 基于原型、场所和体验的实践

虽然大多数的景观项目只需要完成作为“器”的目标就已足够,但总有一些项目,有让人探索景观之“道”的可能和必要。南宁园博园中的系列采石场花园是我们深度思考景观设计哲学和设计逻辑的一个实践性探索。

南宁园博园选址于城市东南郊的丘陵河谷地带,场地东南角有一系列小型采石场。采石场原有的地貌和植被已经被完全破坏,开采面非常破碎,形成与周围田园风光截然不同的巉岩峭壁、荒芜寂寥的场地特征。在将这几个采石场转变为园博园特色展园的过程中,我们没有试图去恢复场地原有的肌理,而是对照自然界中的景观原型和历史上的景观类型,将它们转变为了景观各异、与场地深度契合、具有场所精神的采石场花园。其中,最有特色的是1号采石场与4号采石场。

1号采石场已停采多年,因地下水位上升成为一个被岩石包围的池塘,被附近村民用于养鱼。唯一通往内部的通道是一个以前运送石料的狭长山间豁口。但由于水面的蔓延,人只能止步于豁口边缘,望一池静水和对面的岩壁而不能入。这一入口狭小、内有乾坤的空间暗含了“桃花源”的景观原型。设计利用豁口所产生的内外空间对比,设置狭长的廊架通向采石坑内部,屋顶与两侧逼仄的岩石共同作用产生了隧道般的空间感觉。石坑内部边缘设置宽大高敞的水榭,空间豁然开朗,游者在此可以观赏一池碧水和环绕水面的嶙峋石壁,从而感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空间和视觉变化。对面岩壁一角,一挂瀑布跌落水潭,潺潺的落水声在石壁环抱的空间中回响。这里,岩石苍劲有力,瀑布倾泻不息,水榭随水波轻轻摇曳,具有远离尘世、宁静悠远的气氛。设计运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景观原型“桃花源”和“山有小口”“开门见山”“坐亭观瀑”的景观场景传达出浓郁的中国传统山水意境,并让人心领神会(图5、6)。

图5 南宁园博会1号采石坑场地现状空间结构及景观序列设计Fig.5 Existing space structure of quarry No.1 in Nanning Garden Expo Park and the design of landscape sequence

4号采石场极为险峻,1hm2的采石坑留下了40多米高的崖壁,突兀耸立,气势雄伟,坑底是一潭碧水,深不可测。场地的山、水特征显著,具有转化为险峰湖泊景观的潜力,但这一类的景观常常出现在森林中。场地缺乏植被,且内部大部分岩壁陡峭,缺乏覆土恢复植被的条件,唯有北侧岩壁靠近水边的部分坡度较缓。为了再现景观原型中针叶林为主的植被面貌,我们特意选取了南洋杉作为主要植物,不仅在采石坑北侧石坡上覆土种植,并且将杉林延伸到坑外,形成内外一体的针叶树群落,衬托高大的崖壁,也将树影倒影在一池碧水中。

完善景观形式之后,需要确立人之“存在的立足点”,即景观体验的位置和方式。由于采石坑外视线开阔发散,如果没有精心选择的观赏路径和观景点,以及设定的体验序列,景观的特征就不能被强烈地感受到。我们在崖壁边缘设计了一处耐候钢长廊,其地势高于公园主路,可以遮挡道路上游人的视线,让深潭和高崖暂时不可见。人们通过一段转折阶梯进入相对封闭幽暗的长廊,廊子内侧是长条带形窗,当人们移步窗前,对面高耸险峻的山崖顿时映入眼帘,令人震撼。长廊的尽端悬挑在岩壁边缘,开口朝向下方十几米处的碧绿潭水,如临深渊,让人屏息凝神。长廊内侧的开口引向悬崖边的平台,这里更能感受到高大险峻的山崖和深不可测的碧绿潭水带来的视觉和感官的冲击(图7)。另一条路径在树林中切割出一条之字形道路,经转折后穿越山崖中的豁口,形成一处楔形的临水观景平台,平台侧面连接了一条曲线栈道缓降至矿坑内部的水上平台。站在这里,林中的险峰湖泊及悬挑于悬崖之上的景观长廊尽收眼底(图8)。精心谋划的路径令这个从场地推演而来的异质性景观的特征得到最大程度的强调,也让它更多地触发人们的情感——惊讶、震撼、惊险、兴奋、舒畅等。这一独特的景观迥异于当地的地域景观,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却又无比妥帖地融入环境之中,宛若天成。

图7 南宁园博会4号采石坑北侧观景长廊和观景平台的空间序列(上左、上右、下中由孙国栋摄)Fig.7 Spatial sequence of the corridor and viewing platform on the north side of Quarry No.4 in Nanning Garden Expo Park

图8 南宁园博会4号采石坑南侧路径的空间序列构想Fig.8 The conception of spatial sequence of the south path of quarry No.4 in Nanning Garden Expo Park

5 结语

景观设计的工作对象是大地。面对大地上的地形地貌和植被,人工创造的内容始终是渺小和微不足道的。一个设计想要打动人心,仅仅依靠人工创造的内容是很难实现的。借助原型的力量,借助场所精神,将人工创造的内容与场地特征紧密融合成一体,将景观的范围扩展至大地和天空,将人工融入自然,将自我融入世界,才能唤醒人内心深处的情感,让人与之共鸣。

如果将景观设计比作绘画,那它一定不是从一张白纸上开始,而是在一幅绘制了部分的画面上添笔。画面上已经绘制的部分或是大自然的手笔,或是由前人留下的景观。这样的创作需要的是对已完成的画面的深刻理解,对整体主题和构图的巧妙构思,以及充分的想象力和高超的技巧。可以想见,面对同一张初稿,不同的画家会有不同的思路,也会创作出完全不同的作品。只要笔墨娴熟、气韵生动,画面的新旧部分相得益彰、融为整体,这样的作品都可以算是优秀的。所以,虽然有诸多的制约,但景观设计在一定程度上仍然是个人化的创作活动,对设计理论和设计哲学的探讨也不可避免地会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景观之“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文仅是笔者基于历史考察和实践经验的一些思考。

注:文中图片除注明外,均由作者绘制或拍摄。

注释:

①引自西周·姬昌《易经·系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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