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纪念我的恩师周广仁先生
2022-06-07陈曼春
文/ 陈曼春
2022年3月7日,一个平常的星期一,但对于钢琴界的人来说,却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日子,中国钢琴界的泰斗,无比受人尊敬的周广仁先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尽管自然规律是无法避免的,周先生也完美平静地走完了她的一生,但这个现实仍然让所有人不愿意接受,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真心希望周先生一直是健康的,一直都在……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周先生,那时我还是一个业余弹琴的小孩儿。后来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附小,直到大学毕业,周先生都很关心我的学习,我对她也很敬佩、崇拜,但并不熟悉,总觉得她是神坛上的人。每次我考试、音乐会,或是在周先生创办的乐友学校里教学生,听到她的夸赞,都会让我高兴很久,她提出的意见,也会让我琢磨很久。
真正成为周先生的学生,是在我1999年回国后。我要报考周先生的研究生,那时她很忙,学生也多,但我跟周先生说,我可以等到她有空收的时候再考,但我一定要报她的研究生。周先生了解了我的想法,当天就同意收我了。从2000到2003年毕业,我又回到了学生的状态,每周上一次主科,规律地做了周先生的弟子。上学期间,因为我未脱产,所以非常忙,一边是学业,一边是全职的主科教师,期间还参加了“金钟奖”的比赛,但这个学上得太愉快了,每一次的主科都是享受音乐的过程。周先生总是精准到位地提一些建议,轻而易举地帮助我打开很多思路,高效地解决问题;最难得的是每一次我的演奏都是充分投入音乐、由衷表达音乐的,而周先生则永远是欣赏、投入地听。记得我有一次弹舒伯特《降B大调奏鸣曲》(D.960),那是一个下雨的傍晚,周先生听完后掉眼泪了,她跟我说:“太好听了!我被你的演奏感动了!”这对我来说是无价的肯定,尽管我知道还有很多不足,但那一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音乐让我和老师有心灵的沟通。2002年金钟奖比赛,周先生不是我这组的评委,决赛时她专门来听我弹,当我弹完,她冲到后台,中间还差点儿被绊倒,到了后台她紧紧地抱住我,激动地说:“你弹得太棒了!”那种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周先生的态度让我完全忘掉了对比赛结果的渴望,也无所谓输赢,我知道她是纯粹地替我高兴,听到音乐高兴,那一刻只有音乐,没有其他,他是一种单纯因为音乐而产生的激动。
在和周先生学习的三年中,无论是考试还是录音,比赛还是演出,我最开心的就是她在台下听我弹,只要有她在,我就心无旁骛,专心享受音乐,这种感觉太幸福了。周先生能用巧妙的方法、睿智的语言、温暖的乐感启发我的想象力和灵感。在音乐上,她能洞察到我心里每一个微妙的变化,敏感地理解我内心的每一份感受。这样的老师,可以使得学生在音乐上有超越自己上限的可能。
研究生的三年转眼过去了,但我和周先生的师生情分从未结束。每次开音乐会,我都会去找她上课。我会带着不同年龄、不同特点的学生去拜见她,聆听她的教诲,请她给孩子们上课。每次上课我们都收获满满,不光是专业上的提高,更重要的是思维方式上的拓展,以及对待音乐的态度。在近二十年中,我们像朋友一样的亲密,像亲人一样的信任。记得有一次周先生跟我说:“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知心的好朋友,可以无话不谈。”真怀念那些日子,上完课聊各种事情,亲切、温暖、幸福,亦师亦友的感觉真好!
周先生有着传奇的一生,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很多美好的词语形容她都显得不够,她的言行具备了爱的所有特质。人生能够遇到这样一位老师是一生的幸事,对我产生的影响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恍如昨天。
亲爱的周先生,真的很想念您,无论您去了哪里,在我心中,您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