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丹丹的诗

罗马：永恒之城

夕阳下，每一片废墟都讲述着昔日的荣衰

神殿中赤脚僧的晚祷依稀可闻

古罗马的灵魂还在断壁颓垣间游荡

帕拉蒂尼空留“宫殿”的词根

角斗士生死决战的呐喊，穿过苍古岁月

化作拱门间闪耀的一缕余晖

大理石雕像的残躯里

炽热的血液还在跃动

济慈的头发和雪莱的骨灰长眠于此

诗歌的马车踏过的地方，车辙犹在

西班牙台阶上，平民女孩举着冰激凌

“罗马假日”的测谎石，仍在检测爱的真伪

看万神殿的穹顶，光芒涌入

如同神的眼睛注视人间

如果你此时踏入殿堂

便是接受神的亲吻

时间如此触手可及，历史从来

不是负担。坚固的奢华已灰飞烟灭

而流动的事物永恒

如台伯河的波涛，从未湮没在泥土中

没有拆毁，也无须重建

唯有文明的突破和创造犬牙交错

听任时间服膺于时间

袒露天地间巨大的真相

——罗马，我来了

我站在这里，朝你瞭望

正如我离去时，背对特列维喷泉

抛撒一枚硬币，以期他日再见

君士坦丁凯旋门上，寒风猎猎

一只灰鸽子从远古飞来

与我对视

光芒洒向未来城郭

里亚托桥上观鸥鸟

如离弦之箭，从天空射向大运河水面

冬日铁青的晨光中，它们的鸣声越发清冽

自由地飞翔，在天地之间

为自身参与的风景，添上灵动一笔

偶尔停歇在木桩上，留下

美而淡然的塑影，转身而成风景的观看者

它們不与游客亲昵，也不像

中国古籍里的同类那般警惕，充满戒备

它们扇着翅膀在桥墩聚拢

享受属于它们的世界，旁若无人

哪里鸥鸟翔集，哪里就有生机勃勃的大海

午后天色渐渐明亮，感觉到

我的身心也正变得轻盈

在时光奔涌和海水微漾之间，但愿

我能记住这个时刻：人无机心，鸥鸟相近

而人心自有涓涓细流，从不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