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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我待,岁不我与

2022-06-07王婉霞

知识窗 2022年5期
关键词:校队沙坑踏板

王婉霞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个和煦的下午,土壤散发着清新的气味,竹叶沙沙作响,水中漾开一层层涟漪,浮萍下的鱼儿飞快地消失不见,太阳被薄薄的云层遮住了面庞,阳光暖烘烘的,就像是软绵绵的羊毛。

红色的跑道很长,白色的踏板是终点,那头是一个长方形的沙坑。我在跑道上找了个位置,模仿着他人的动作,奔跑、加速、踏板、借力、起跳。那一瞬间,我大约是飞起来了,我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重量,轻飘飘的,如同一片浮在水面的鹅毛,我仿佛不再被地心引力束缚,连空气都在推我向前。落地的刹那,周围响起一阵阵惊呼,而我还沉浸在刚刚那奇妙的感知里,那种我从未有过的轻盈和自由,我当下便确定,我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那场选拔赛中,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我取得了最好的成绩。校队老师当即宣布我成功入选,让我每天下午放学后到操场参加训练,两个月后代表学校参加区运动会。我离开的时候,听见他对另一位老师说:“这个孩子有天赋。”

那一天,我开始喜欢跳远。那一年,我十一岁。

回到家后,我满心欢喜地与父母分享这个消息,母亲突然面色凝重,皱着眉头问我:“万一训练耽误了学习,上不了好初中怎么办?”我没有说话,那时候,升学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我便主动退出了训练。我不敢看老师的眼睛,我倉皇逃离,如同一片失落的花瓣。

上了初中,因为中考时体育占五十分,学校便将体测纳入月考。体测包含了立定跳远,我总是以最不标准的动作跳出全班唯一一个满分——是的,我只能在这里肆意挥霍自己的天赋,即便我如此渴望沙坑和跳板。

这一次,校队老师找到我,她问:“你想不想参加区运会?”

第一天训练结束后,班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千万不要耽误学习。”即便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却如同一把利刃,轻易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让我瞬间陷入刺骨的冰川。

没有什么比升学更重要的事情,任何可能是阻碍的事情都要放下,即便我的内心如此向往。我又一次选择逃离,并振振有词的以学习为理由。

高中时,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

直到大学,我才终于重新站上那条跑道。助跑、起跳,就在我腾起的瞬间,我突然惊恐地发现——我的身躯不再轻盈,我的双腿仿佛被注了铅,重力死死拖住我的双脚,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挣脱不了。

经历好几次都是如此,我不得不接受,身体的黄金时代已经不可避免地过去,我再也跳不出之前的成绩,再也无法感受腾空的自由。

风从耳畔迅速划过,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无拘无束,那些自由而疾驰的感觉,仅仅在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向我袭来。那一瞬间,转瞬即逝,如此短暂,可我不仅没有把握,反而还一次次错过。

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后悔,到底是多么重大的事情,让我离开了那条跑道,让我在身体仍然轻盈的时候放弃飞驰的感觉,让我在最炽热的年纪压抑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时至今日我才意识到,暂时的逃避很可能就是诀别,当身心不再轻盈的时候,只剩下追悔莫及,而那些曾经觉得非做不可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当下最真实的快乐,值得深思的是如何平衡向往与现实,因为渴望不是只能为生活让路。E1DED967-DD3A-4EB8-9231-50DDE54DC5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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