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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评估与展望

2022-06-04牛东芳沈昭利黄梅波

东南亚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东南亚数字国家

牛东芳 沈昭利 黄梅波

当前,全球正进入数字经济时代。数字经济持续扩张,以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创新加速迭代。据世界银行预计,到2025年,全球数字经济规模占GDP的比重将大幅增加到25%。在全球数字经济面向全面化、智能化、绿色化加速前进的背景下,数字经济成为新冠疫情笼罩下全球经济复苏的关键动力,越来越多的国家将数字经济发展作为提升其经济竞争力的关键抓手,东南亚国家亦是如此。受益于各国的产业扶持政策,近年来东南亚各国数字经济投资不断增加,电子商务等数字应用行业日益活跃,数字经济的增速明显高于同期GDP增速,竞争力加速提升。但是,现阶段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仍然处于起步阶段。当前,学界针对东南亚数字经济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层面:在宏观层面,现有文献大多通过分析中国与东南亚地区的经贸合作、投资发展,引出对数字经济领域合作问题的探讨;在微观层面,现有研究主要是针对东南亚个别国家(如印尼、越南)数字经济发展现状,或东南亚数字经济某个领域(如5G、跨境电商)的发展问题进行分析,对东南亚数字经济的整体发展特征、国别表现、未来趋势和发展前景的相关研究较少。本文拟在对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现状进行深入分析的基础上,探究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动力,并进一步展望东南亚数字经济前景,以期展现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全貌。

一 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现状

目前,东南亚数字经济的竞争力整体不强,但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数字转型趋势显著。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全球数字经济新图景(2020年)》,新加坡数字经济占GDP的比重为37.02%,马来西亚为25%左右,越南、泰国、印尼三个国家则不足15%,其余国家均在5%以下。2019年,世界银行发布的《东南亚数字经济:加强未来增长基础》(:)报告指出,从数字商务的增长、数字金融的快速发展、数字内容的兴起以及企业和政府服务的日益数字化可以看出,数字经济已在东南亚呈积聚发展态势。本部分将从五个方面深入分析东南亚数字经济的发展现状与特征,以展现东南亚数字经济的整体竞争力。

(一)数字经济发展处于起步阶段,但潜力巨大

东南亚数字经济仍处于起步阶段,数字经济规模占各国GDP的比重较低。2020年,东南亚数字经济占美国GDP的35%,占中国GDP的16%,但仅占东南亚国家GDP的7%。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数字经济在东南亚国家的发展过程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2018—2020年,东南亚地区数字消费者增加了6000万,复合年均增长率为12%。东南亚地区将成为世界上增长最快的数字市场。

东南亚数字经济产业主要可分为电子商务、在线媒体、网络交通和在线旅游四大类。谷歌、淡马锡和贝恩咨询公司联合发布的报告显示,东南亚电子商务市场交易规模已从2015年的55亿美元增长到2020年的620亿美元,预计到2025年将超过1720亿美元;在线媒体发展迅速,覆盖领域包括游戏、音乐、视频等娱乐形式,预计2025年交易规模将达到350亿美元;网络交通市场交易规模预计2025年将达到420亿美元,增长率仅次于电子商务;在线旅游目前是东南亚数字经济中最成熟、最稳定的行业之一,2019年市场交易规模达到344亿美元,仅次于电子商务,2020年市场交易规模因疫情影响下降到140亿美元,但旅游需求持续增长,2021年国内游呈现复苏迹象,预计2025年将达到600亿美元。东南亚互联网经济发展所产生的新业态正迎来加速发展期,具有显著的后发优势。

(二)数字经济硬件配套能力向好,基础逐步完善

从东南亚数字基础设施的覆盖及使用情况来看,东南亚数字经济硬件配套整体达到了世界平均水平,并正在各个市场主体的推动下逐步完善,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但是国家之间差距明显,部分国家的基础设施还无法充分释放数字经济发展的潜力。

从数字基础设施的覆盖来看,东南亚网络覆盖程度较好,高于世界网络覆盖平均水平。移动互联网方面,2020年全球有84.7%的人口使用4G网络,使用3G网络的人口比例为8.5%,其余则仍在使用2G网络。东南亚的4G移动网络平均覆盖水平为89%,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但是东南亚国家的前沿性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普遍滞后,以5G为例,目前仅新加坡、泰国和菲律宾设有用于商用的5G基站。

从数字基础设施的使用来看,东南亚国家网络的使用率、普及率在逐步提高,网络使用成本较低,为数字技术应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2010—2019年,东南亚国家移动手机用户和互联网使用人口比例都在逐年上升,且保持较快增长速度。与此同时,移动数据成本逐年下降,网络使用成本属于正常水平但还有较大的降价空间。东南亚国家固定宽带价格占GNI的百分比平均为6.31%;移动数据和语音价格占GNI的百分比平均为3.48%,低于世界移动数据服务、移动语音服务平均价格4.3%,高于联合国宽带委员会设置的2%的目标。当前,东南亚各国通过积极整合数字基础设施平台,降低数字产业发展成本,扩大数字产品和服务的普及范围,以进一步提升居民网络使用的意愿性和可能性。

(三)数字经济软件支持能力薄弱,创新能力不强

数字经济发展要求数字基础设施的改善必须伴随着数字技能的提高。然而,东南亚国家除新加坡外,均属于发展中国家,虽然数字产业在消费端应用市场广阔,但生产端数字技术人才短缺、企业生产研发创新能力较差。较之硬件配套发展能力不足,数字经济软实力是制约东南亚国家数字经济发展的瓶颈。

从数字技能来看,受制于教育水平,大部分东南亚国家都缺乏熟练的数字技术人员,尤其是在软件工程、数据挖掘等领域,这构成制约其数字经济竞争力的巨大阻碍。在《2019年全球竞争力报告》(2019)对东南亚人力资本的评分中,除新加坡、越南得分在3分以上,东南亚国家总体得分不高。国际通信联盟(ITU)的数据也表明,东南亚信息通信技能中具有基本技能和标准技能的人才占比处于劣势地位,高级技能的核心人才占比更是少之又少,特别是缅甸、柬埔寨和老挝等国。

从数字创新能力来看,东南亚中小企业数字化程度低,研发支出不足,导致创新能力受限,制约了其数字经济发展的深度与广度。中小企业在东南亚地区的经济活动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为东南亚各国创造了52%-97%的就业岗位,并贡献了各国GDP的23%-58%。然而从数字化应用程度来看,东南亚地区只有10%的中小企业真正实现了数字化。东盟与东亚经济研究中心将企业分为初、中、高三个等级并对其数字化应用程度进行评估,结果如表1所示,东南亚大部分实现数字化的中小企业仅掌握最为基础的数字化工具,对于数字化知识的认知有限,数字竞争力还有待进一步提升。如柬埔寨只有24%的企业开设了网页,比全球中位数47%低了许多。从企业数字经济竞争力来看,研发支出不足是造成其创新能力提升受限的重要原因。按照信息和通信技术(ICT)、电信、安全软件和人工智能领域投资占GDP的比重衡量,东南亚国家中表现最好的新加坡在以上领域的投资也只占GDP的1.94%,相比于美国的2.84%、瑞士的3.37%,仍然有较大差距。

表1 东南亚国家企业数字化应用情况(2018年)

从数字开发环境来看,东南亚国家数字开发环境和创新配套服务还有很大欠缺。东南亚各国除新加坡外,在经商便捷性、法治指数、政府数字化应用推广成功指数、合法权益强度指数、风险资本可用性等方面的指标均表现不佳,其中柬埔寨、老挝、缅甸、东帝汶数字开发环境基本属于未发展阶段,在前沿性的数字经济发展环境方面,发展意愿低,结构性差异更大。以人工智能发展为例,新加坡、马来西亚十分重视人工智能的发展,分别制定了《AI新加坡》《国家大数据分析框架》等发展战略,新加坡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学术产出也走在前列,但是其余东南亚国家特别是老挝、缅甸、柬埔寨的发展意愿及发展能力则相对较低。

综上,不管是劳动者的数字技能、企业的数字化应用程度以及创新能力,还是各国的数字开发环境,东南亚国家数字经济软件支持能力仍较为薄弱,亟需进一步加强,以实现与其数字经济硬件配套能力的匹配。

(四)数字经济国别发展不均衡,数字鸿沟巨大

一国综合经济实力决定该国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及其发展数字经济的意愿程度。东南亚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导致国家间存在巨大的数字鸿沟。虽然近年来东南亚各国政府均已采取措施促进本国数字经济的发展,但各国数字经济国际竞争力依旧存在较大差距。2018年阿里研究院与毕马威发布的报告显示,新加坡数字经济综合发展指数具有显著优势,位列全球第9名,在数字经济发展的实践与治理方面均高度发达,走在东南亚国家乃至世界前列;马来西亚、泰国、印尼、菲律宾、越南的数字经济综合发展指数高于东南亚国家平均水平,位列全球第32-67名,在150个国家之中属于中等偏上水平;而文莱、老挝、柬埔寨、缅甸四国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不仅低于东南亚国家平均水平,在全球也处于比较落后的地位。

具体来看,从数字经济的硬件设施到软件支持,东南亚各个国家间差距明显。在硬件配套方面,新加坡各项网络覆盖指标达到100%,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水平较高,在2019年“亚洲电信成熟度指数”中位列东南亚第一。2020年,华为发布全球联接指数(Global Connectivity Index,GCI),根据其ICT投资、成熟度和经济发展水平将79个国家分为三类——起步者、加速者和领跑者,其中新加坡GCI得分排名全球第二,仅次于美国,属于领跑者;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和越南、泰国、文莱处于中间水平,属于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中的加速者。这些国家基本上实现了网络全覆盖,4G网络也在逐步发展,互联网使用人口比例较高,网络使用成本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但还存在降价空间。而柬埔寨、老挝、缅甸、东帝汶则整体落后,属于东南亚数字经济中的起步者。这些国家网络覆盖率较差,其中老挝4G网络覆盖率不足50%,与领跑者新加坡相差1倍;互联网使用比例不足1/3,网络使用成本较高,高于东南亚平均水平。在软实力方面,新加坡数字技能人才占比较高,人力资本指数高达3.43分,各项指标均靠前,在2020年“数据重力指数”(DGx)中以200%的年复合增长率位居亚太区都市圈之首。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和越南、泰国、文莱等国的数字技能发展水平、数字经济准备程度整体高于东南亚平均水平,但与新加坡相比还存在一定的差距。柬埔寨、老挝、缅甸、东帝汶的数字人才基本属于空缺状态,完全无法支撑数字经济的发展,其创新要素相关指标也表现不佳,存在着巨大的提升空间(具体见表2)。

数字鸿沟的持续存在,从微观层面看,加剧了个人教育以及企业竞争的不平等;从宏观层面看,则加大了东南亚国家间数字经济的发展差距,最终使得东南亚地区数字经济整体发展前景受限。

表2 东南亚国家数字经济相关指标比较

(续表)

(五)数字经济标准与规则尚未统一,协同效率不高

东南亚国家目前尚未形成统一的数字经济发展规则,各国在数字贸易关税、增值税等方面的税率差异较大,海关监管标准也有不同,区域内也缺少专门解决数字经济纠纷的协调机制。这一方面提高了数字经济运行成本,降低了数字贸易运行效率,也给国家间数字经济合作设置了一定的障碍。

近年来主要数字经济强国竞相在东南亚投资,但各经济体的数字经济治理政策及机制相差较大,美国主张以美墨加协定和美日数字贸易协定为模板,强调减少数字贸易壁垒,将商业利益与国家安全相结合,建立“开放、信赖、安全”的数字经济环境。欧盟强调个人数据和隐私的保护,设立《欧洲数字议程》,推动数字单一市场,并立法通过了《一般数据保护条例》,形成“欧式模板”。中国则强调促成广泛的、包容性的数字经济治理。这种长期割裂、“各自为政”的治理理念与机制加剧了东南亚数字经济规则的碎片化。

随着数字经济合作的逐步推动,国家间的跨境数据流动有着越来越大的需求,目前,东南亚国家中只有新加坡对于数据的自由流动持开放态度,但其市场空间十分有限。东南亚大部分国家出于安全目的的考虑,都对本国的数据流动制定了严格的规则。印尼、越南、马来西亚、泰国等拥有数字市场潜力的国家都规定互联网企业只能将其数据存储在本国境内。对企业而言,数据的“碎片化”导致市场拓展的分割化,限制了东南亚数字企业跨国业务的拓展;对消费者而言,在一些跨境应用平台中,无法及时准确地获取跨境商家信息,提高了交易的风险,从而可能损害消费者的权益。

二 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动力

东南亚国家巨大的数字经济需求吸引着国内外的资本投资布局,而良好的政策环境为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提供了保障,在此基础上,不断壮大的市场主体如数字企业、数字平台则通过生产端和消费端盘活整个数字经济链条,提高了东南亚国家数字经济的竞争力。

(一)数字经济需求旺盛

东南亚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是其经济转型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市场消费变化的必然选择。

一方面,东南亚国家亟需通过数字化转型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提升国际竞争力。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9年全球竞争力报告》评估了全球141个经济体“工业4.0”竞争力,其中新加坡以84.8分排名第1,马来西亚以74.6分排名第27,其余东南亚国家均排在40名之外,且东南亚有半数国家的排名相较于上年有所下降。这表明,现阶段东南亚大部分国家在全球工业价值链中仍处于中下游的位置,产业竞争力匮乏。东南亚数字经济转型将重塑其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提升国际竞争力。这或许是东南亚国家摆脱“中等收入陷阱”,实现“弯道超车”的唯一机会。

另一方面,新冠疫情下迅速膨胀的数字消费需求亟需数字经济快速发展。2020年底,东南亚数字消费者已突破3亿,占本地区15岁以上人口的69%,加上疫情的影响,东南亚地区居民数字消费意愿进一步增强(见表3)。在疫情实施封锁期间,东南亚民众上网时间较疫情前增长超过1小时,电子商务、在线媒体和食品配送的使用量激增。据悉,自实施疫情管控措施以来,泰国的应用程序KPlus已有超过1060万用户使用,每天新增用户超过10,000人。

表3 部分东南亚国家数字消费者占比及平均每天上网用时(2020年)

(二)数字经济发展环境良好

在区域层面,东盟认识到数字经济在区域经济一体化中的重要性,制定了总体规划和战略举措,加快该地区的数字经济整合和发展。2017年,东盟电子商务协调委员会(ACCEC)成立。次年,ACCEC制定了《东盟数字一体化框架》(),以整合各种数字倡议,支持区域电子商务交易。随着2019年《东盟电子商务协定》的签署及2020年《东盟数字总体规划2025》的通过,东盟建立了支撑其数字经济的基本结构。2021年,东盟经济论坛批准了《斯里巴加湾路线图:加快东盟经济复苏和数字经济一体化的东盟数字转型议程》,为推动东盟各国数字转型、加快疫情恢复工作提供了前瞻性方向。2022年1月生效的贸易协定《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也将电子商务条款纳入其中,明确指出采用数字化解决方案,建立无纸化贸易和数据保护的法律框架。这些战略及规划助推了东南亚地区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数字技能的发展及智慧城市的建设。

在国家层面,东南亚各国均出台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相关规划与战略,几乎涵盖了数字经济框架的所有领域,如新加坡的《“智慧国2025”十年计划》、泰国的《“泰国4.0”战略》、菲律宾的《数字化转型战略(2022)》、越南的《数字经济战略》,马来西亚的《数字经济蓝图——“数字马来西亚”》、缅甸的《数字经济发展路线图草案》、文莱的《数字经济总体规划2025》、柬埔寨的《数字经济和数字社会政策框架(2021—2035)》、印尼的《2020数字转型计划》、老挝的《2016—2025年ICT战略发展计划及2030年发展愿景》等,这些文件都明确了东南亚各国的数字经济发展战略,为国家的数字转型提供战略愿景。当然,由于这些国家处于数字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相关政策的覆盖范围和力度也有所不同。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等更发达的数字经济体更注重为企业提供数字工具和数字技能,而印尼和菲律宾等国家则更注重为互联互通提供基础设施。疫情促进东南亚国家政府加快推出数字经济行动和动议,促进数字转型并充分实现数字经济的价值。疫情暴发后,新加坡加快了数字化转型,一方面直接投入资金协助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另一方面,拨款支持未来5年的数字科技计划,让科技创新帮助企业获得更多发展机遇。2020年,94%的新加坡政府交易以电子方式完成。这些政策和规划通过强有力的自上而下的方式,改善数字基础设施及数字服务,优化数字资源获取,甚至从公共预算中提供资金以促进私营部门数字化发展。

(三)数字企业参与活跃

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迅速,其中电子商务、在线媒体、在线旅游、网络交通等新兴互联网产业最为活跃,这些新兴数字行业的发展离不开投资资本和经营管理的数字企业,也离不开打通消费者与商品、服务或信息链接的数字平台。

首先,大量资金流入数字经济领域。2015—2019年,约有超过370亿美元的资本流入东南亚数字经济领域。从这些企业所在国别来看,新加坡企业获得超过100亿美元的投资,印尼获得超过25亿美元的投资。2020年第一季度,东南亚私募股权投资和风投基金规模达到14亿美元,其中72%流入互联网和科技领域。2021年上半年,东南亚互联网公司并购交易总额达115亿美元,接近2020年全年116亿美元的交易额。在此基础上,由于东南亚地区稠密的人口及其旺盛的数字经济消费需求,新数字技术有着广泛的市场空间,众多数字科技企业在市场的驱使下,成为科技创新的主力军及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各个市场参与主体不断整合数字资源,搭建数字平台,优化数字应用,通过丰富商品种类、加强移动客户端开发、延伸物流网络等途径创造出新的数字应用场景。

其次,许多科技公司提出创新解决方案,并开始平台化布局。这些平台利用其资源集聚及整合优势,将不同需求端对应的互联网服务全部汇集起来,通过“超级应用”(super APP)模式构建东南亚居民的数字生活,帮助中小微企业迅速实现数字转型。如新加坡公司冬海集团(Sea Group)主要提供三个关键的互联网平台,包括用于在线游戏和出版行业的“竞舞台”(Garena)、在线购物网站“虾皮”(Shopee)以及一个名为“冬海支付”(SeaMoney)的金融服务部门,均在亚洲区域拥有广阔的市场,是数字平台企业的缩影。

(四)数字市场国际竞争加剧

东南亚是大国数字博弈的核心区域,中美日欧各大互联网巨头在东南亚布局多年,在吸引大量国际资本投资的同时,加剧了东南亚各国数字产业的市场竞争,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东南亚数字经济的发展。

目前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积极对接合作战略及机制,先后制定了《中国—东盟战略伙伴关系2030年愿景》《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等规划,逐步加强数字基础设施、电子商务以及数字技术等领域的合作,合作前景乐观。支付宝在东南亚逐渐铺开,京东、顺丰、EMS、申通等领军物流公司也在东南亚地区开展业务。截至2021年9月,中国—东盟技术转移中心已建成广泛覆盖中国和东盟国家相关机构和企业的数字技术转移协作网络,推介项目近6000项,涉及企业超过8500家,促成签署合作协议630多项。美国数字企业也积极在东南亚地区布局。“脸书”(Facebook)旗下的“瓦次艾普”(Whatsapp)和“即时”(Instagram)在东南亚极受欢迎,越南95%的网上社交和聊天都发生在“脸书”上;还建立了可通过“脸书”和“即时”访问的综合在线商店。2020年6月,谷歌教室、微软、苹果与马来西亚教育部合作启动了数字学习平台DELIMa。该平台已经为1万所学校、37万名教师和250万名学生提供了服务。近年,日本也加大了对东南亚数字经济领域的投入。2018年,“东盟—日本网络安全能力建设中心” 建成。2021年5月,日本启动“全球数字互联互通伙伴计划”,指出为提高印太国家通信网络的“安全性”,鼓励其采购美日制造商生产的5G基站、海底缆线等基础设施。日本企业在东南亚投资了大量初创科技企业,如软银公司(SoftBank)投资的格步科技(Grab)、摩卡(Moka)、红玛特(Redmart)等。与此同时,日本积极为东盟等发展中国家网络安全能力建设提供战略性支持,塑造网络空间国际规则,提升其在东南亚数字领域的话语权。欧盟也力图凭借自身庞大的数据市场和数据经济优势,积极采取先规范后发展的路径,争抢国际数字规则制定的话语权。2021年4月19日,欧盟发布《欧盟—印太地区合作战略》,其中数字领域是欧盟印太转向的核心。

三 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前景

数字经济塑造了新型消费主体、客体和环境,满足了新型消费的市场需求。在数字需求的推动下,新消费将为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提供强劲动力。目前,数字技术已经广泛应用于东南亚各行业和工作场所,东南亚国家也在积极探索新领域,实现新的增长点。当然,这一发展趋势也对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合作及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一)新消费将成为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强劲动力

随着越来越多的东南亚各国人口在线上平台进行消费,以数字为中心的消费不断发展。一方面,数字消费人口的量级增加,为新消费提供了用户基础。到2026年,东南亚的数字消费人口预计将达到3.8亿左右,比2019年增加了1.4倍。巨大的数字消费市场决定了生产经营者生产方式的转向,激发了投资者的兴趣,东南亚的数字经济在各方面有望继续扩张。

另一方面,数字消费人口的开放态度以及对数字消费的高意愿接受程度,为新消费多样化发展提供了可能性。据报告显示,东南亚民众对网上购物表现出更开放的态度。预计东南亚数字消费者支出将从2020年的530亿美元跃升至2025年的1470亿美元,每人每年的网络交易额将从2020年的172美元增长至2025年的429美元。2025年东南亚数字经济市场规模有望突破3600亿美元,到2030年甚至可能达到7000亿至1万亿美元。东南亚数字消费者不仅支出更多,购买的商品种类也更为多样。2020年,每个数字消费者在网络购买的商品种类超过5种,比2019年提升了40%。谷歌和淡马锡发布的《2021东南亚数字经济报告》(-)指出,越南有望将成为东南亚地区国家中数字经济实现突破性增长的国家。2021年,越南消费者通过电子商务平台采购的商品数量增长了50%,在线展位数量也增长了40%,预计2026年的电商商品总价值可达560亿美元,是2021年的4.5倍。

(二)新领域将成为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投资着力点

东南亚国家积极探索数字经济发展新领域,主要包括数字基础设施领域中的数据中心以及云服务的建设投资、数字行业领域中的数字教育和数字医疗的发展。

在数字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各国数据中心和云服务投资预计将大幅增长。由于金融机构、汽车行业、技术供应商、初创企业和零售企业的数字化需求不断增长,再加上受疫情激发的数字化转型需求,东南亚国家的数据中心和云服务投资逐步增加。2020年,东盟数据中心数量超过295个,其中70%集中于新加坡、印尼和马来西亚,占RCEP成员国数据中心数量的23%(见表4)。由于大数据、人工智能、工业物联网等企业数字化措施的实行以及政府对数字化的政策支持,2024年东南亚国家数据中心、云服务领域预计将增长到35亿美元以上,年均复合增长率将达到13%,超过北美的6.4%和亚太地区的12.2%。

表4 东南亚各国数据中心发展状况(截至2020年)

(续表)

在数字产业发展方面,数字医疗和数字教育行业迎来发展机遇(见图1)。电子商务、在线媒体、在线旅游和网络交通等数字产业的迅速发展,客观上为数字行业的发展奠定了用户基础,同时提高了数字应用的在线参与程度,降低了数字应用的推广成本。新冠疫情暴发后,行业壁垒和门槛降低,消费者对数字教育、数字医疗的兴趣正在萌生,监管机构也认识到了数字教育、数字医疗解决方案的重要性,并愿意提供更大的监管和政策支持。医疗及交易提供方积极寻求与数字平台的合作,金融和战略投资者的投资使得新的商业模式快速成熟起来,加速推动行业的形成。2021年上半年,东南亚数字教育、数字医疗行业融资规模分别达到2.5亿美元和11亿美元。数字教育方面,2021年约有29家东南亚教育科技公司拿到融资,主要集中在新加坡、印尼和越南市场。2020年,印尼线上辅导平台鲁古鲁(Ruangguru)获得1.5亿美元C轮融资,由泛大西洋投资集团(General Atlantic)和纪源资本(GGV Capital)领投,这是东南亚教育科技公司规模最大的融资之一。东南亚地区数字医疗应用程序也呈高速增长态势,各市场主体积极利用互联网和移动终端建立起远程医疗体系和平台。新加坡的“医者汇”(Docquity)是东南亚最大的专业医疗网站,有来自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和越南的超过20万名医生在此注册;其他表现较为亮眼的平台还有马来西亚的“寻医”(BookDoc)、泰国的“医生瑞卡萨”(Doctor Raksa)等。

图1 东南亚数字医疗、数字教育行业投资金额(2016—2019年)

(三)新能力将成为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取胜点

“新能力”主要指的是数字创新能力。数字经济的转型发展推动数字人才需求结构发生显著变化,数字技能越来越成为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不只强调掌握信息通信技术的能力,而且更加注重信息通信技术能力与商业、管理等技能的综合及与此相关的科技创新能力。

在数字经济环境下,数字技能能够最快速、最大化地转化为投资回报,在降低成本的同时增加ICT提供的价值。尽管东南亚地区民众的识字率和算术率已经很高,但由于各国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存在较大差异,数字能力方面也存在较大的不对称现象,其平均数字技能仍有很大的提高空间。

东南亚国家纷纷认识到数字技能培养的重要性,重视提高本国的创新能力,大量投资科研创新项目,建立了实验室,以测试数字解决方案和创新产品及服务。2020年5月,新加坡政府发布“坚毅向前预算案”,共拨款超过5亿新元,协助推进企业数字化转型。2020年新加坡政府推出“研究、创新与企业2025计划”(Research Innovation and Enterprise 2025),每年将GDP的1%投资于科研创新,总计250亿新元,这成为新加坡30年来最大的科研拨款。泰国政府2019年即设立泰国高等教育与科研创新部,计划在未来8年内为科学研究和创新发展提供资金370亿泰铢,提高国家竞争力。越南政府也高度重视科技创新,在战略层面上设置了国家创新署,由科技部协调,将创新任务分配至有关部委、行业、地方等,同时增加教育投入,大力发展高等教育,培养数字经济人才。在“全球创新指数”中,越南已连续10年被评为“创新实现者”,在创新方面的表现优于国内生产总值表现,其全球创新指数从2016年的第59名,提升至2020年的第42名。柬埔寨政府也逐步重视数字技能的提升,先后设立了技能发展基金、创业发展基金、“Techo”创业中心、信息通信技术中心等。

(四)新合作将成为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的坚实保障

鉴于东南亚国家的外向型经济导向,区域一体化长期以来一直是各国的经济优先事项,这也反映在有关数字经济的区域计划和政策中。“新合作”主要指的是东南亚国家在实现数字经济一体化方面的全方位合作。

当前,东南亚地区已经在积极开展数字经济区域一体化合作。这一方面主要体现在发展开放、一体化的区域数字经济的高级别政治承诺。2018年推出的《东盟数字一体化框架》已成为东盟数字经济合作的综合指导性文件。与此同时,东南亚国家还积极探索实现数字经济协同发展的具体举措,消除区域数字经济增长的障碍和瓶颈,切实实现东南亚国家在数字基础设施、数字技术、数字管理、数据开放与跨境流动等方面的共享及东南亚地区数字经济一体化的深入发展。东盟层面的数字经济合作仍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各国政府正在为发展一体化程度更高的区域数字经济而努力。

东南亚数字经济的发展亟需加强区域数字监管与协调,包括协调各国制定适用于数字服务的通用标准,如推出类似欧盟的隐私指令或美国针对州际电子商务交易的简化销售税制度。尽管目前东南亚地区认识到了关键领域如隐私数据保护、移动金融服务、电子商务等方面监管协调的重要性,但尚未形成监管协调的临时措施或具体原则,东南亚数字经济规则还未形成统一标准。

东盟在现有政策的基础上还需继续加强不同部委和政策部门之间的跨部门合作,积极引导公共部门、私营部门、高等教育机构参与到数字经济合作中,鼓励各利益攸关方为ICT的发展开发必要的基础设施,减少参与数字市场的障碍并协调监管,实现数据共享、内容共建,形成高效的数字实践和数字融合。

结 语

在旺盛的数字经济需求、良好的市场发展环境、活跃的市场主体以及数字经济国际竞争的驱动下,东南亚的数字经济整体上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虽然数字经济竞争力仍有不足,但是正在逐步完善与增强。应该看到,东南亚国家数字鸿沟巨大、数字标准未统一等因素,导致东南亚数字经济发展短板依旧突出,且硬件配套能力大于软件支持能力,未能形成协同发展的合力。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浪潮下,结合东南亚自身发展情况与发展需求,东南亚的数字经济发展将呈现新消费、新领域、新能力、新合作四大新趋势。东南亚各国要紧抓新消费这个增长点,加大新领域的投资,着力新能力的培养,进一步加强区域数字经济一体化新合作,推动数字经济向更广范围、更深层次、更高水平发展。

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在数字基础设施、电子商务以及数字技术等领域的合作逐步深入,下一步双方要结合各自的优势和发展需求,优化合作模式,实现共赢发展。围绕新消费,可继续加强以互联网、人工智能、5G等现代信息技术为支撑的数字经济新基建合作,同时协同打造网络安全机制,构建新型消费信用体系和监管体系;围绕新领域,结合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在云服务、5G、移动支付、电商、区块链等方面的优势,做好大数据、云服务以及数字医疗、健康等领域的战略布局,积极引导投资;围绕新合作,应在现有平台的基础上,搭建更聚焦、更专业的平台,积极探索反映双边利益和诉求的规则体系,推动多边、区域等层面的数字规则协调;围绕新能力,加强数字人才合作,对数字化人才的培养从学科导向转变为产业需求导向,从专业分割转向跨界交叉融合,构建中国—东盟具有特色的数字经济合作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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