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评价现状与展望

王殿军

一、我国教育评价的现状

十八大以来，我国围绕教育评价出台了很多政策、举措。早在《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里，就涉及了如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等关于评价的说法。2013年，《教育部关于推进中小学教育质量综合评价改革的意见》中就提到了学业水平综合评价;2014年，“评价”一词出现在高考改革方案里;2015年，职业教育领域也专门提到了评价。所以初中、高中、职业教育，都在呼唤评价。2017年的《关于深化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也提出，要标准健全、目标分层、多级评价、多元参与等。

但从长期的实践来看，中国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是，教育评价的结果未得到有效运用，过程评价的诊断功能未能得到充分发挥，增值评价缺乏对评价对象主体地位的关注，综合评价的机制和标准还不够健全，良好的教育评价生态还未建立，第三方教育评价的作用未得到充分发挥，教育评价的理论、技术和专业人才仍较贫瘠。

五大改革，目标就是要破“五唯”。“五唯”不破，我们的人才培养和教育发展都会受到严重制约。要打破“五唯”，就得有新的东西来替代它。不能一说这个房子不好就拆，必须把新房子建好了，搬进新房子，才能拆那个旧房子。所以我们的任务是要尽快建设新的评价体系，进行区域试验，重点检验，不断迭代。直到有一天这个新方案足以替代原有方案，原有方案才能终止。现在有些人有点极端，恨不得明天就取消高考，取消高考后要怎么办？这么大的国家，老百姓这么关注升学，在没有找到比高考更好的方式前必须继续坚持。没有一个人因为对自己的房子不满意，当天晚上就弄个帐篷住操场的，没有人这么干，这个道理大家容易理解。

现在的职业教育，要高质量发展，要讲“双一流”，怎么评？如果评不好，我们就会由一个极端走上另一个极端，就会由这个问题变成那个问题，但是问题还是问题。

我们的过程评价也没有得到充分地重视，因为对有些事情来讲，过程更重要。比如德育水平，就不太好考查。如果一个人的道德品质靠纸笔考试来判断，得满分的并不能保证就是道德完美的人，说不定将来还要出事。所以这样的考试是靠不住的。靠什么？靠过程表现，这才是比较靠得住的，所以过程评价要充分利用。

增值评价也要充分重视。人和人是有差异的，现在这种绝对评价，对有些学生很不公平。比如体育，身体健全的人可能对体育评价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对于一个有残疾的人会怎么样呢？在残奥会上，残疾运动员为国家争金夺银，但在普通的学校体育考试中却可能不及格，因为不具备常人完成某项体育活动的条件。所以，这个评价应该是根据每个人的特殊情况，评价其在原有水平上增长的能力，即强调增值评价。一个人坚持体育锻炼，体质不断增强，成绩不断提高，良好习惯不断养成，这些东西是更重要的，而不是看谁跑得更快。

我们必须系统化地建立良好的教育评价生态。这里要强调一下第三方评估，就是将一些评价交给第三方，因为它比较权威、学术，大众也比较认可。如果是办教育来评自己，这个结果基本上没评大家就知道了。

二、清华附中的教育评价实践

我在清华附中当校长之后，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就是教育评价问题。所以在2009年后，就天天在想怎样把考试评价给变成不是唯一的，打破唯分数论。那个时候我就研究学生综合素质评价系统。到现在研究了12年，系统也用了好几代了。我们以自下而上的方式，对学生各个方面进行观察、记录、分析，建立了包含9个模块46个维度的行为记录内容，构建了学生综合素质生成性评价模型，并利用大数据分析技术，开发学生综合素质生成性评价系统。目前，该评价系统已经辐射12个省7000多所学校的数百万学生。此外，我們还建立了教师专业发展与综评系统，主要有个人成长记录、专业引领发展、特色成长助力、评价与规划四大模块。

我们的综合素质评价研究，其最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觉得有些教育内容，尤其素质是不可能考出来的，但又需要评，怎么办？这就需要过程评，从过程里面的参与度、表现，收集大数据来评。因为有了过程，结果就会水到渠成。天天锻炼身体好，认真学习成绩好，习惯好了结果自然就好，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过去没有信息技术，过程无法记录，数据无法收集，收集了以后无法评价。现在不一样，很简单就能把学生的整个发展过程，大数据全部收集起来，进行建模，进行大数据处理，进行评价生成，既可靠又好用，效率又高。

当然，我们要因地制宜，因校制宜，不同学校记录的东西不同，不同年龄段记录的东西也不同。我们的团队一直在琢磨：如何评价？评价什么？我认为，我们的攻关全部解决了这个问题，在北京已用了好多年，且效果非常好。

例如，诚信问题实际上在中国是第一大问题，我们用互相监督、公示等办法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像发朋友圈一样，当你做的事情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你就不敢胡作非为，以假乱真，而且一旦作假被发现，将会终身受到影响，在诚信体系里会被记上一笔。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以身试法，因为那样会因小失大，失去诚信。

三、我国教育评价展望

未来我们首先要解决学生评价问题。学生评价也分为学业评价、综合素质评价和高阶思维能力评价。

美国从2017年推出新的学生评价体系MTC（能力素养成绩单联盟，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简称MTC），其中许多都和思维有关。由此可看出，他们已经开始对学生创新能力和思维水平进行培养了，而我们还在知识的层面上打转转，这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我们能在教育评价上赶超欧美，就会在人才培养方面有赶超的机会。我们开端了一项事业，只要我们坚持，我想这个目标终究会实现。

在我们进行的几种评价里，要选出更适合评价内容的方式，要把评价方式与评价内容匹配起来。有些评价可能要关注结果，有些可能既要关注结果又要关注过程，有些适合增值，还有些可能要综合，等等。我们还要想办法营造良好的评价生态环境，让大家重视评价、关注评价，同时能够包容这种评价实验。在人才培养过程中，还要重视评价的理论工具和创新。

另外，还要重视第三方评估。可鼓励成立一个第三方教育评价的研究院，能够接受委托，在全球范围得出评价结果，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么评，能总结特定的公式，有专家团队。有时候推荐制比申请制更重要，诺贝尔奖什么时候申请过？这一奖项的评选，其实是在全球找好几百个同行，每个人背对背提名。你是数学家，你是有名望的数学家，你认为全球最强的50个数学家是谁，将每个人最强的成果写出来，这就是一种评的方式。

（责任编辑   郭向和 姚力宁）B9E61A73-98EF-49C7-A577-E7B571212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