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掠影

孟飞

暑假里，姥姥给我和姐姐用凤仙花加明矾染指甲，指甲盖儿上的红还没掉完呢，忽然一早起来，就见枕边放上了秋衣秋裤。姥姥见我们醒了，便过来嘱咐我们：“入秋啦，要保暖！”

昨天还在过夏天，今天就是秋天了，变化这么快真让人接受不了，可是不愿意也不行。清晨，走在路上能感觉出来，风不一样了——昨天的风是柔和的，今天的风明显硬朗起来，凉意习习。

每年九月一号是开学日，可女生们已经不能穿裙子了。我们都有些后悔，觉得夏天裙子穿得太晚了！每当夏天到来的时候，谁都不好意思最先穿着裙子去上学，总盼着别人先穿了自己再跟着穿。可哈尔滨的夏天很短，等大家都穿上裙子时，没几天，秋天便来了。

一场秋雨过后，天就更凉了，秋衣外面还得再穿件毛衣。但秋天自有秋天的樂趣。

树叶飘落，满地都是金黄色、橙红色，我们就玩起“拔根儿”来。玩“拔根儿”的两个人，先各自从地上拣选落叶，去掉叶片，只留叶柄，然后把自己手上的叶柄跟对方手上的叶柄十字交叉地勒住，各自往后拉。谁的叶柄先被拉断，谁就算输。秋天的落叶随处可拾，但只有杨树叶的叶柄柔韧性强，最适合玩“拔根儿”。恰巧我们操场旁就有一大排杨树，所以每到课间，很多同学就在落叶间寻寻觅觅，为自己准备最厉害的“武器”！不仅男生爱玩“拔根儿”，女生也爱玩，大家双手握紧叶柄，互勒互拉，甚是有趣。

瑟瑟秋风一起，市场上就开始有卖秋柿、烤红薯、炒栗子的了。红艳艳的柿子整齐地摆开，看着就让人高兴。秋柿的那个红呀，就仿佛一朵朵火苗，站在卖秋柿的摊位前，甚至隐约会感到围炉取暖的气氛。

姐姐领着我到市场上逛啊逛，我们兜里没钱，什么也买不了，但就是喜欢逛。偶尔，姐姐兜里有几分钱，能买一个烤红薯了，我俩便买下，一掰两半分着吃。烤红薯热乎极了，用两只手捧着，可以一边暖手，一边品尝那香甜软糯的味道。夕阳西下，我们一边往家走，一边吃烤红薯，说说笑笑，惬意非常。路旁的树差不多已经落光了叶子，柳树低垂的枝条在秋风中飘荡。这一路上，我们不知“喝”了多少冷风，却浑然不觉。

入秋之后，姥姥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她说：“一入秋，冬天很快就要来了，得加紧给你们做鞋、做棉袄棉裤。”

家里的那张藤椅是姥姥的专座，她左手拿着雪白的鞋底，搁在膝盖上，右手握着锥子，往鞋底上用力地一锥，就锥出来一个小孔。姥姥就这样一个小孔一个小孔地锥啊，锥啊，等小孔排成了又密又整齐的队伍，她就放下锥子，拿起又长又粗的大针，从小孔里穿进去，针上穿着的那根白线绳也就跟着穿了过去。纳鞋底的线绳很长，但姥姥用手麻利地一拽，只听“唰”的一声，线绳就整根穿了过去。

有一次，我见姥姥把鞋底放下，去忙别的事了，就跑过去纳着玩。等把线绳拽过去之后，我也学着姥姥的样子，用力地在鞋底上按了一下。姥姥回来看到我做这个动作，立刻哈哈大笑着说我学得不对。她把鞋底拿过去，纳了两针，然后告诉我：“最后不能空按，要用手勒紧线绳再按，这样针脚更紧实！”

做一双鞋除了要纳鞋底，还要缝制鞋面、鞋帮，每一个步骤都很繁琐。但每个秋天，姥姥都忙而不乱地做着这一切，等冬天到来之前，我们的新鞋准保都能做好。

秋天的落叶、游戏、美食，还有姥姥的针线活，这些珍贵的童年记忆，将一直烙印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