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资本视角下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研究

张 洁，陈美球，张淑娴,2，张玉琴

（1江西农业大学农村土地资源利用与保护研究中心/江西省鄱阳湖流域农业资源与生态重点实验室，南昌 330045；2江西省自然资源档案馆，南昌 330025）

0 引言

生计分化是现阶段中国面临的最突出的社会现象之一，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大量农村劳动力流向城市，农户的生存基础和职业类型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1]。农户拥有的各类生计资本是其开展各项活动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影响其对于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的关键因素。农户由于受不同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的影响，必然会导致原有的生计资本发生改变，从而进一步影响政策认可度、农户生产积极性以及生计策略的选择。农户的生计资本不仅是其生计方式选择和生计风险感知的依据，也是政策实施的参考和切入点[2-5]。

土地是农户赖以生存的基本，也是农业生产最重要的要素之一[6]。自20世纪80年代中国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为保证农村土地承包权的长期稳定先后出台了多项方针政策。“长久不变”的土地承包制度符合我国基本国情和农业生产特点，稳定的土地承包权对于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和社会的稳定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7]。国家明确了“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的政策导向，但现实中为了应对人口的增减、自然灾害等情况，不少地方根据《农村土地承包法》探索形成了“大稳定，小调整”和“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2种调整方式[8]。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即将承包地一次性分给农户后，在家庭承包的期限内，家庭成员对承包的土地平均享有份额，家庭成员因为新生、娶妻等原因增加的，不增加其承包地面积；家庭成员因死亡、外嫁等原因减少的，不减少其承包地面积。大稳定，小调整即在坚持承包地总体上稳定的大前提下，对人地矛盾突出的个别农户进行小范围的承包地调整。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即按照某一规定年限，对承包地进行重新分配，土地的承包期限极不稳定。

整理相关研究发现，国内外有较多学者针对土地承包权调整制度进行了研究，而且对调整方式存在较多分歧，但基于农户生计资本对不同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的实证对比研究还相对缺乏。目前，对于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的研究主要为论述各种调整方式的优劣及思考[9-10]，或是基于土地承包权调整对农户的意愿与态度研究[11-13]，对于生计资本也较少有土地承包权调整方面的研究。

农户作为农业生产经营最直接的微观主体，土地承包权的调整方式与其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江西省作为中国传统的农业大省，农业范围广，农业人口多，实证结果具有代表性。剖析影响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的关键因素，以期为有针对性的制定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引导政策，为各地制定适宜的土地承包权调整制度提供现实参考依据。

1 数据来源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数据来源于2019年1—4月和7—8月开展的专题调研。结合江西省主要地形区特征，采用分层抽样和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分别在29个县（区）选取调查样本农户。共发放问卷560份，剔除数据缺失和无效问卷，得到实际有效问卷510份，问卷有效率为95.15%。其中，使用“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大稳定，小调整”和“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等3种土地承包权方式的农户问卷数分别为237、177、96份。问卷主要内容分为农户基本信息（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等）、耕地条件与利用现状（承包地面积、块数、灌溉水源等）以及农户对承包地的认识和看法（法律政策了解、耕地期望、满意度等）3部分。

通过对问卷分析发现：受访农户84.12%为男性，平均年龄为53.278岁，40～60岁农户占样本农户的68.63%；受访农户的文化程度均值为1.780，主要集中在小学及以下和初中学历；家庭总人数均值为5.055人，以中等家庭规模为主；家庭年收入均值为8.024万元，收入水平总体偏低。综上所述，样本农户的主要基本特征为以男性为主、年龄偏大、文化程度较低、中等家庭规模、家庭收入偏低，基本符合中国农户的一般特征，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详见表1。

表1 样本农户基本特征

1.2 研究方法

1.2.1 生计资本指标选取 根据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提出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将生计资本分类为人力资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14]。参考国内外学者对生计资本的量化指标体系研究成果[15-17]，结合江西省调研区域的自然条件、社会发展状况以及问卷数据的可获取性等，对生计资本指标进行选取并量化赋值以形成农户生计资本量化指标体系，以期更加真实、准确地测量研究区生计资本状况。各项指标具体测算方式与赋值见表2。

表2 农户生计资本量化指标体系、权重及赋值

1.2.2 生计资本测算方法 为克服人为确定权重所存在的主观性，采用熵值法确定指标权重。首先对农户的生计资本指标赋值数据进行无量纲标准化处理，消除各个变量之间的量纲的影响，使处理后的数据落在[0,1]范围内。采用极差标准化法对原始数据各项指标进行处理，公式如式(1)所示。

式(1)中：Xij是第i个样本的第j项测量指标的样本值；X'ij是第i个样本的第j项测量指标的标准化值；minXij是测量指标的最小值；maxXij是测量指标的最大值。

其次，为进一步消除零值对之后取对数计算时造成的影响，将无量纲化后的指标全部向右平移一个最小单位，即加上0.0001，以此满足运算要求。

熵值法计算各项指标权重的步骤公式如(2)～(6)所示。

计算第j项指标下，第i个农户的特征比重或贡献度Pij，如式(2)所示。

计算农户生计资本LC，如式(6)所示。

式中LC为生计资本指数，是研究区样本农户均值。

1.2.3 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测算方式 参考相关研究成果[18-20]，综合考虑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对农户带来的影响与数据可得性，本研究所指农户调整方式认可度是农户基于三类调整方式带来的利益与权益的切身感受，包括“满意度感知”和“公平性感知”两个部分。根据问卷中设置的问题“您对您村实行的承包地调整方式满意吗？”以及“您认为您村的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公平吗”两个问题。选项参考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采取五分变量形式进行赋值，即不满意赋值1分、不太满意赋值2分、满意赋值3分、比较满意赋值4分和很满意赋值5分，公平性赋值同上。二者相加得到的认可度数值，总分值为2～10，将认可度总分值在2～4分设定为低认可度赋值为1，5～7分设定为中认可度赋值为2，8～10分设定为高认可度赋值为3。

1.2.4 模型构建 本研究的因变量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类型取值为1、2、3，是3个有次序关系、存在等级和程度差异的值，属于典型的有序分类变量，有序多分类Logistic模型不要求变量满足正态分布或等方差性，适用于研究多分类因变量与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因此采用有序多分类的Logistic模型进行回归研究。公式如(7)所示。

其中：y表示调整方式认可度类型，给各认可度y赋值j(j=1，2，3)；y=1代表低认可度，y=2代表中认可度，y=3代表高认可度；Xi表示影响认可度的第i个因素。建立累计Logit模型，如式(8)所示。

其中：Pj是农户处于某一认可度类型的概率，Pj=P(y=j)，j=1，2，3；自变量(X1，X2，...，Xi)表示农户各项生计资本；αj是模型的截距；β是一组与x对应的回归系数。在得到αj和β的参数估计后，某种特定情况（如y=j）发生的概率就可以通过以下等式得到式(9)。

2 结果与分析

2.1 农户生计资本指数总值评价结果

2.1.1 农户生计资本总分值评价 结果显示（图1），样本农户五类资本总体分值都不高，且各项生计资本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其中农户的社会资本指数最高，村干部工作属性，经常参加村中会议讨论都会使得与其他村民的联系加深。当前农村土地流转的对象大致有4种类型：农户与农业企业、农户之间、农户与种田大户以及其他方式，这些方式都需要与他人进行交往，增加与社会的接触[21]。人力资本指数仅次于社会资本，表明大部分受访农户家人健康状况较好。物质资本在5种资本类型中处于中间水平，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农村小轿车和货车的拥有率逐渐上升，能直接影响农户物质资本的大小。金融资本和自然资本的分值较低，反映出大部分农户家庭年收入还处于较低水平且贷款存在难度。在调研时了解到农户主要是向农村信用社进行借贷，但机构单一、手续繁杂以及金额较低等问题影响了农户的借贷积极性。自然资本在所有资本中分值最低，原因可能是农村大量青壮年向城市流出，常住人口减少且年龄较大，最终导致撂荒现象。

图1 样本农户生计资本总分值

2.1.2 不同调整方式农户生计资本指数评价 在使用熵值权重法确定生计资本权重的基础上，对使用不同调整方式农户的各项生计资本指数进行计算，不同调整类型农户的生计资本指数既有相似性也具有异质性特征（图2）。3种调整类型农户生计资本总指数及各项指数均存在差异，同时3种调整方式农户所拥有最丰富的生计资本都是社会资本，最稀缺的也都是自然资本，且不同调整类型农户的各种生计资本指数排序都与样本农户生计资本总分值排序保持一致。

图2 不同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农户的生计资本

从五大生计资本来看，各调整方式农户的五大生计资本指数都是按照自然资本、金融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以及社会资本依次增加。其原因可能是中国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导致农户承包土地面积都不大，以及随着经济、城市化发展使得农村大部分劳动力都流向城市，自留实际耕种耕地面积都偏低。社会资本是有助于行动者获得现实或潜在社会资源的关系网络，是无形的资本。中国是典型人情社会（关系社会）[22]，在农村地区这一特征更是明显。农户以血缘或地缘关系为媒介，以自身为中心构建起家族和社会的关系网络。农户作为理性人，以利益最大化为目的，其个人和家庭的行为与态度都受到社会资本的影响。

2.2 生计资本对农户调整方式认可度的影响

为了保证模型的稳定性与准确性，使结果真实有效，在进行有序多分类Logistic模型的实证分析前，对各变量的多重共线性进行了检验。根据相关评定标准，如果同时满足容忍度(Tolerance)＞0.1和方差膨胀因子(VIF)＜10则说明变量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运行结果显示：0.785＜Tolerance＜0.952、1.05＜VIF＜1.27，均在合理范围内，各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问题。实证结果如表3所示，模型较为稳定且整体拟合效果较好。

表3 农户认可度的模型回归结果

（1）人力资本。文化程度对3种调整方式整体、“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和“大稳定，小调整”都呈显著负向影响。文化程度越高，接触外界相关信息较多，对于土地调整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具有更广的认识，从而导致对土地调整的负面态度；是否有非农技能对三种调整方式整体、“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和“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都呈显著负向影响。没有非农技能的农户对土地的依赖度更高、抗风险性也更低，土地调整是对其原有农业生产状态的打破，易使农户对土地调整的认可度降低；家人健康状况对3种调整方式整体、“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和“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都呈显著正向影响。家人的健康与否对农户的心理状态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家人健康状况良好，农户对于土地调整的看法也会倾向于正面。

（2）自然资本。承包地面积对3种调整方式整体在10%水平上呈正向影响。承包地面积越多，农户对土地承包权调整的认可度越高。总体上来说，对于承包地面积多的农户，土地调整能帮助其整合土地、降低耕作难度等，利大于弊，因此承包地面积大的农户认可度较高。

（3）物质资本。货车数量对3种调整方式整体在10%水平上呈负向影响。货车数量越多，农户对土地承包权认可度越低。货车数量较多的农户绝大部分都不在村中务农，土地承包权调整易损害其原有土地权益，使得其对土地调整的认可度降低。

（4）金融资本。家庭年收入对3种调整方式整体、“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和“大稳定，小调整”都呈显著正向影响，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认可度随着家庭年收入的增加而提高。家庭年收入越高的农户，通常非农收入也更高，对于农业的依赖性更低，因此对土地承包权调整持较为正面的态度。贷款难度对“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在1%水平呈负向影响，对“大稳定，小调整”在5%水平呈正向影响。土地调整方式的选择通常是以乡村为单位，不同市、县、乡村的贷款条件和难度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因此贷款难度会对土地调整方式认可度产生相反的影响。

（5）社会资本。是否有村干部对“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在5%水平上呈正向影响，家中有村干部的农户对土地调整认可度更高。家中有干部，对村中现状会有更深的认识，对村里实行的政策也会有更高的接受度。是否经常参加村会议对3种调整方式整体、“大稳定，小调整”和“三年一小调，五年一大调”都呈显著负向影响。经常参加村中会议的人对村庄事务的参与感和责任感更强，对于村里实行的调整方式会有更多角度的看法，也就容易产生不同的看法而降低认可度。

3 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利用江西省510份农村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调研问卷数据，全面分析了不同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农户的基本特征和各项生计资本指数，在英国DFID提出的可持续生计框架基础上，构建了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的理论框架，根据人力资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等5个方面构建了指标体系，利用有序多分类Logistic模型，实证分析了影响不同土地承包权调整类型农户调整方式认可度的因素。从结果可知5种生计资本都在一定方向和程度对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产生显著影响。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的高低受到生计资本的影响，有限的生计资本并不利于农户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认可度的提高，而认可度的提高又与村庄实际环境与政策宣传推广力度有着密切关系，因此有必要发挥政府管理的主导作用，积极引导农户接受相关土地承包权调整政策。中国幅员辽阔，各区域自然环境、人文环境有着明显的差异，不同村集体之间也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的选择应有更多可能，应该在国家实行稳定的土地承包关系大方向的指引下，尊重村民意愿和村庄情况选择更为适合的土地承包权调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