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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吃的女人》中违反合作原则的会话含义分析

2022-05-30王娜

青年文学家 2022年22期
关键词:玛丽安克拉拉恩斯

王娜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继玛格丽特·劳伦斯之后加拿大文坛又一杰出的女作家,她的作品涉及小说、诗歌及文学评论等,曾获得英国布克小说奖、加拿大总督文学奖、英联邦文学奖等多个奖项,并被授予法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有着“加拿大文学女王”的称号,同时也是近些年诺贝尔文学奖热门人选之一。作为一个女性作家,阿特伍德对女性的精神状况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她小说中的主人公和叙事者多为女性,显示出作者对女性身份和社会地位的极大关注,尤其对女性在社会生存状况中所面临的精神困境表现出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人性关怀,她指出,现代女性在地位、权益、独立性等方面与往昔相比已取得根本性的改善,所受伤害与痛苦已超出衣食住行的物质层面,更多地集中在感情与心理层面上。

小说《可以吃的女人》是阿特伍德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玛丽安生活在一个典型的男权社会,虽然与男朋友彼得已订婚,且快要走入婚姻殿堂,但作为女性,生活和工作上的迷茫与彷徨,以及男友的控制欲让她害怕被男权社会的规约所吞没,以致其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并最终患上厌食症。小说发表于20世纪60年代末,正值女性主义运动第二波的初级阶段。阿特伍德把矛头从男女政治方面的平等转移到生育权、女性受到的伤害、男女两性对抗等个人领域。小说的最后是开放式结局,主人公与未婚夫彼得一起享用象征自己的蛋糕,象征性自我毁灭暗示了自我危机的解决和自我的恢复。目前,国内外学者对该部文学作品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女性主义、存在主义、精神分析等方面,本文将从合作原则的违反角度分析《可以吃的女人》小说中人物对白的会话含义,以期开拓新的研究视野,有益于相关领域研究。

一、合作原则理论

1967年,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赖斯在哈佛大学演讲《逻辑与会话》时率先提出“合作原则”。它作为语用学理论核心内容之一,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关注与重视,在指导我们日常生活以及话语交际方面具有重要意义。20世纪70年代,一些语言学家将原本用于自然语言分析的语用理论分析、语用理论与文学理论相结合,这在一方面拓宽了语用学的研究范围,将语用学的相关理论用于文学作品的研究中,另一方面又为文学研究展现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之后,越来越多的语用学理论运用于文学文本的分析,如今合作原则已经成为语篇分析当中最重要的原则之一。

格赖斯认为,在常规情况下,人们的交谈不会由一串不连贯、无条理的话语组成,人们交谈时或多或少都会为合作而付出一定的努力。格赖斯同时指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活动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原则,他称这种原则为会话的合作原则。格赖斯的会话含义理论完成了从意思到含义之间的过渡,实现了语用学研究的一大突破,赢得了语言学界的普遍重视和高度赞誉,激起了语言学界对话语意义的广泛关注和研究热情。

格赖斯认为通过合作原则可以得出会话含义理论,由此他提出了“合作原则”的四条具体准则,即“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联准则”“方式准则”。人们在实际的言语交际中,并不总是遵循“合作原则”,出于某种需要,人们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格赖斯把故意违反合作原则而产生的言外之意称为“会话含义”。这种“特殊会话含义”可以传递出听话人是如何透过说话人话语的表面含义而理解其言外之意的,由此表达另外一种意义。特别是在文学作品中,通过对合作原则的故意违反往往能制造出戏剧的效果,可以更好地展现人物性格特征。

二、合作原则理论在小说中的具体运用

格菜斯提出的合作原则为理解会话提供了基础。我们可以从阿特伍德的《可以吃的女人》中很多违反合作原则的对话中推断出其会话含义,从而深入理解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及性格。

(一)违反数量准则

数量准则指交际双方所说之话应详尽,所说之话应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且不能把对双方未要求或不期待说的也都说出来。在小说第八章玛丽安与恩斯丽的对话以及第九章与彼得的对话中体现出对数量准则的违反。

“玛丽安。”恩斯丽叫道,“你没事吧?”“没事。”我说,擦干眼睛走了出来。

“真见鬼,你这是怎么啦?”他厉声说。在路灯的亮光下,他脸上既生气又惊慌,“你没事吧?”“我没事。”我说,“当然没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在经历了朋友恩斯丽的刻意隐瞒以及男友彼得与好友伦丝毫不顾及其想法谈论使她紧张的话题后,玛丽安奔进厕所中哭泣。恩斯丽觉察到玛丽安的情绪不对,询问她,“你没事吧?”玛丽安只是擦干眼睛走出来说“没事”。当恩斯丽继续通过询问希望得到玛丽安的实际状况时,玛丽安没有配合而是选择了隐瞒。因此,在这段对话中,玛丽安违反了数量准则,她的回答与说话人期待的信息并不匹配。这也让我们更加清晰地感知到玛丽安的隐忍,她虽然极度难过,却在恩斯丽询问她是否有事时,只是擦干了眼泪说自己很好。

在男友彼得和好友伦谈论猎杀经历时,玛丽安将自己代入到男性的对话中,感觉自己的命运如同他们口中将要猎杀的猎物般存在,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而任人宰割,从而陷入一种难言的恐慌之中。所以,她选择了逃跑。当彼得追上她询问她时,她再次隐藏了自己的负面情绪,违反了数量准则,用“我没事”的话语拒绝与彼得深入交流。在两人的相处中,彼得对玛丽安有着很强的控制欲,且很少认真了解玛丽安,也未曾花心思站在玛丽安的角度着想,他只是觉得玛丽安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能够理解他、顺从他,懂事听话,不会过多干涉他。此外,结婚也会给他的事业带来帮助,而玛丽安为了维持两人的感情,总是顺从彼得的心意来改变自己,这也是造成她面对彼得总是做出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说着违心的话,而隐藏和压抑真实的自己的主要原因。

(二)违反质量准则

质量准则,首先要求交际双方所说的话语必须是真實可靠的,不要说自己认为是不真实的话,交际双方避免说证据不足的话。

彼得说:“噢,是恩斯丽,你没跟我说她也要来啊。”“嘿,玛丽安,你没告诉我这是个酒吧呀。”恩斯丽说道。伦和彼得都站起身来,我别无他法,只好把恩斯丽介绍给伦。伦满脸笑容地看着她说:“玛丽安,我听说你有了个新伙伴与你同住,可你没告诉我她是这么年轻啊。”“我对她留心着。”我没好气地说,“准备给家里这边的年轻人呢。”

玛丽安带着男友彼得在餐厅与伦用餐时,恩斯丽突然出现在餐厅中,她气喘吁吁地问玛丽安为什么不告诉她在这个酒吧碰面。恩斯丽在对话中违反了质量准则,说了与事实不符的话。事实上,恩斯丽的出现使在场的三人都很吃惊,尤其是玛丽安,在此之前恩斯丽已经向玛丽安透露出了自己想要找一位不错的男士来满足自己不结婚而生孩子的大胆想法,因此玛丽安特意避免恩斯丽与伦相识,此时是恩斯丽自作主张寻了过来,玛丽安事先并不知情。虽然恩斯丽受过大学教育,经济独立,但是她对婚姻表现出不屑一顾,想去追求更丰富、更有可能性的生活。

在文中,恩斯丽是反对男权社会的代表人物,她有着激进的反叛意识,在思想固化的那个年代,她没有刻意迎合社会对女性期望的贤妻良母型,反而挑战权威,抗拒男权社会加诸在女性身上的社会角色,抗拒婚姻,视父亲为家中多余的角色,想成为一名单亲妈妈,认为只有争取身体自主才能扭转两性的不平等局面。同时,玛丽安在这段对话中也违背了质量准则,说了明知是虚假的话语。玛丽安并没有想要把恩斯丽介绍给其他人的想法,当伦问玛丽安为什么没告诉他与恩斯丽这样年轻漂亮的女性同住时,为了平息大家的疑虑玛丽安说了谎话,告诉他是因为准备要介绍给家里面的年轻人。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玛丽安经常隐瞒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并不想让恩斯丽靠近自己的朋友,却不敢直接告诉恩斯丽,担心破坏两人和平共处的氛围,当恩斯丽突然出现在餐厅让她感到不舒服时,她也没有立刻指责恩斯丽的过分行为,而是为了平息事情说了假话。正是她的逃避压抑着自己的心理,才导致后面悲剧的逐步发生。

(三)违反关联准则

关联准则就言语交际来说,要求交际双方所说的话要切题,交流的话题要与对方前面的会话主旨有一定的关联性,不说和话题无关的话。

“我希望恩斯丽会感到幸福,她至少得到了她追求的一切,我觉得这也算不错了吧。”玛丽安说道。“又给扔到了世界上。”邓肯若有所思地说。他一边咬着大拇指,“不知道我将来会得怎样。”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怎么热心。

恩斯丽和邓肯的室友费什私奔之后,玛丽安表示,“‘我希望恩斯丽会感到幸福,她至少得到了她追求的一切。‘又给扔到了世界上。邓肯若有所思地说。”在这段对话中,邓肯与玛丽安的对话违反了关联准则,玛丽安认为恩斯丽得到了她自己想要的,她应该会幸福,在玛丽安与邓肯讨论恩斯丽和费什私奔的事情时,邓肯却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关心自己有没有人照顾,没有继续和玛丽安讨论关于其室友和恩斯丽的事情。

在文中,邓肯的男性形象与伦、彼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只是一名每天苦苦思索论文的英文系研究生,没有丰富的生活和光鲜的爱好,也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与体面的工作,加上其瘦骨伶仃和孤独且弱小的外形,无一不让我们感受到他作为男权社会中边缘人的存在。他作为边缘人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主要原因是逃避现实男权社会的残酷竞争,也拒绝男权社会对男性社会角色的约束,他并不认同主流男权社会规范的社会意识。因此,他不能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承担家庭责任,而是选择逃避。

(四)违反方式准则

方式准则在表达上提出了要求,要求会话者清楚地传递所需要的信息,语言准确,避免因话语赘述或晦涩难懂造成歧义。

“是这样,我很替她担心。”乔继续说,“我想,这对她要比对大多数女子困难得多,我想,所有进过大学的女子都会是这样。她有思想,有头脑……但她结婚之后,她的内核遭到了破坏……”“你说什么?”玛丽安问。“她的内核,也就是她人格的中心,她精神的支柱,你也可以说是她心目中自身的形象。”

乔向玛丽安表达了他对妻子克拉拉在念大学二年级后就放弃学业,一直在生孩子、带孩子的过程中失去自我的担心。他告诉玛丽安,克拉拉在结婚之后,内核遭到了破坏。乔在会话中违反了方式准则,没有直截了当地表达清楚克拉拉的处境,事实上,乔用“内核”来表示克拉拉的人格中心和精神支柱。

与恩斯丽不同,克拉拉在文中是传统女性的代表,即使和恩斯丽一样拥有养活自己的经济能力,也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着开阔的视野,却心甘情愿在婚姻里摧毁自己的“内核”,且是她心甘情愿被摧毁的。在当时的社会中,人们普遍认为女性只有成为贤妻良母才算是完美女性。对此,贝蒂·弗里丹在《女性的奥秘》一书中批评道:“枯燥乏味的家庭主妇生活会束缚女性,使女性成为男人的附庸,在这个‘舒适的集中营中,连知识女性也会逐渐失去自我,丧失人性。”而克拉拉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在家庭生活的侵蚀下似乎已经丧失女性的独立意识,把人生得全部寄托在丈夫和孩子身上,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為单纯的妻子和母亲,从而陷入自我禁锢的困境。因此,乔认为克拉拉逐渐失去作为一个人的人格中心和精神支柱的“内核”。也是乔的话让玛丽安警醒,她害怕结婚,害怕自己婚后也变得像克拉拉一样,她认为结婚就意味着自我被消灭,“让丈夫接管自己的内核”,成为他的俘虏。

文学本质上是对现实的反映,同时,也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探索。封宗信在《语用学、文体学与文学研究》中写道:“文学作品作为交际的一种形式,既表现着人物角色之间的交流,又表现着作者通过文本对读者的交流。”对文学作品中人物对话的分析和精读,可使读者避免因文学语言的歧义与表面性而造成一定程度的误读,同时也可以加深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关系,使读者更加深入地了解作者的深层含义和真实意图,熟悉作者的写作风格。本文以格赖斯的合作原则为基础,以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可以吃的女人》为研究对象,针对文本人物对话中对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联准则以及方式准则的违反,分析了其更深层次的会话含义,使研究更加接近言语事实,更有利于人们理解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以及所反映的作品的主题。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小说《可以吃的女人》,真实地反映了西方社会的现实。作者通过向我们展示文中三位女主人公各自对待婚姻、对待生活的不同选择方式,以此来揭露人在现代社会中遭遇的生存困境。作者呼吁更多的人关注社会精神层面的同时,也要注重对个体的内在世界进行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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