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 · 那路 · 那碗面
2022-05-30张粉丽
张粉丽
我出生在东风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天下午放学时,在村里的乡间小路上总会碰到一群群挺着大肚子的山羊。这些山羊们饱食了山野间美味的青草,个个肚子鼓鼓囊囊的,它们慢悠悠行进在迂回的乡野小路上,远远望去,又极像那天上的一朵朵白云。偶尔,还会从谁家的院子里飘来一缕缕洋芋糊糊面的清香,味道纯正而悠远。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洋芋糊糊面的眷恋是否来自小时候,但这种习惯,我一直保持着,一到天凉或下雨的时候,我总习惯性地要做一顿糊糊面吃,而下饭的必备蔬菜一定少不了洋芋。不知是黄土高原丰厚的土质滋养了洋芋最厚重的味道,还是它天生就是极好的下饭菜,我总以为,洋芋是最憨厚的蔬菜。
我的父辈们居住的那个村里就盛产洋芋,我童年的餐桌上永远离不开洋芋的陪伴,当然也离不开那条曲折、坑洼的乡村土路。那条路是通向镇集市的道路,是通往村小学的道路,是通往镇初中的道路,也是通往山外面的一条光明大道……
五岁之前,我格外渴望每天镇上有集市,因为那样的话,父亲就可以把家里的洋芋拿到集市上卖掉,然后换回麻花、油糕、水果糖等吃食。如果洋芋能卖上一个好价钱的话,父亲则会给我和妹妹买个蝴蝶结,给弟弟买本小人书,给我母亲买件“的确良”的衬衣。那一天,一定是我们家人最开心的一天。母亲做饭时眉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她会把多日里积攒下来的鸡蛋,炒上三五个,那时的鸡蛋真香呀,透亮透亮的,嚼在嘴巴里油香油香的。
上学后,父母和老师却一劲儿地鼓励我,一定要走出村里,一定要到外面的世界走走。于是,走到这条迂回曲折的小路尽头,去外面的天地闯一闯,看一看,成了我最迫切的愿望。我像行走在稿纸上一般,从一个稿子走到另一个稿子,并且页数翻过了无数页。终于,我走出了乡村,看见了外面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可我总觉得有某种声音在召唤着我,尽管已适应了城市车水马龙的生活,但我依然想在周末回去看看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山村,去走走那条迂回、曲折的乡村小路。我还想像小时候一样,在小路上如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可是,回不去的何止是年龄呀。
三十多年来,我的小山村几乎天天变换着模样—村里的窑洞不见了,村道里成群的牛羊不见了,那条坑洼泥濘的小路也不见了。我勤劳的乡亲们正挥舞着魔术棒,在党和政府的指引下,用勤劳和汗水改变着山村的模样。
村路变得平坦而宽阔,柏油马路一直由村东头连向村西头,村道边还安装了路灯。一到傍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那些健身的大妈大婶们欢快的笑声永远是新农村最动听的音符。那成群的牛羊早已有了归属,它们正在村里致富能手董建军的现代化养殖基地圈养着。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上到初一就辍学的同桌,如今不但成立了自己的养殖专业合作社,还解决了一部分村民的工作问题。
我的东风屯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样子了,它美得连天上的鸟都忘记了飞翔。小时候,我一直想飞出这个地方,可成年后,我又拼命地想回去。因为,那里不仅有我牵挂的父母,有我童年成长的足迹,更主要的是它一直以自己特有的美存在着。那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永远是游子魂牵梦萦的地方。不论它以什么样子呈现,它都是东风屯人灵魂的聚集地。更何况,它一直像一个年轻而又充满力量的后生一般顽强地改变着自己。那新建的房屋不知迎娶进了多少漂亮、能干的新媳妇;那给新农村注入活力与激情的健身广场,让劳作了一天的农民也享受上了城里人的精神生活;那平坦而宽阔的村道把村里的香包、刺绣、金枣、黄甘桃、黄花菜送到祖国的四面八方。这里的水土滋养了东风屯最朴实的乡村,这是一片充满生机与魅力的中国新农村。
我愿意回到东风屯,坐在炕头,一边吃着母亲做的洋芋糊糊面,一边听母亲唠嗑儿,我觉得那样的时光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