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的爱:陪妻7年抗癌漫漫亦璨璨
2022-05-30青城
青城
近日,摄影师许康平陪伴妻子抗癌的多幅照片入选易烊千玺的新歌《生活就该这么爱》的MV中,登上热搜。这些照片背后,是他们慢慢的爱情故事,慢慢即漫漫,2549天,他用相机记录下婚姻、家庭生活,感动数亿网友。而这种拍照方式,也成了他的事业。本刊记者联系上摄影师许康平,采访了新闻背后的故事——
初夏惊雷,最爱的她陷入绝望
2015年4月底,浙江省杭州市,新晋宝妈梅飞发烧。在丈夫许康平的催促下,她每周都去查血常规,均被告知白细胞有异常。那段时间,许康平的心吊到嗓子眼,狂跳不止。
6月10日,医院要求梅飞去住院。那天早晨,夫妻俩和未满7个月的女儿快快告别。去医院的路上,他安慰妻子:“没确诊,住几天院就可以了。”可两人不知道的是,等待他们的竟然是晴天霹雳。
许康平1988年出生于浙江省金华市,在重庆读大学时就在《人民日报》《法制日报》等国家级媒体上发表各类新闻图片报道50余篇,多次获得国家级、省级大奖,那张每年父亲节标配的“棒棒父亲”便出自他手。殊荣在身,许康平大学毕业后入职《都市快报》成为一名摄影记者,他每天雷厉风行从事着自己热爱的新闻摄影事业,就连睡觉时间也严格控制,这种踩着风火轮似的高效让他取得不俗成绩。
直到遇到来自浙江省绍兴市的姑娘梅飞,当时梅飞在一家大型教育机构工作,优雅温柔。两人2011年认识,2012年买房,2013年结婚,2014年生娃。有了缘分加载,这对年轻人的生活搭上快车道。用许康平的话说,小日子过得“狗肥家润”,一切欣然有序。
到了医院,梅飞被安排去做骨髓穿刺检查。在医院等待结果的那个晚上,许康平彻夜未眠,睡着了就做噩梦。所有人都告诉他不可能那么糟,他还是疯狂在网络上搜索“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相关信息。那晚,他彻夜未眠,手机一直处于充电状态,一边充电一边运行导致手机散发高温,可许康平顾不得这些。
次日上午妻子被确诊为白血病。他拿着诊断书,失魂落魄地走在医院的走道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是不是此前自己的人生过于顺利,才被生活这么狠狠捶一下?
平息好情绪后,许康平和家人商量后准备瞒着梅飞。下午,快快在外婆的陪伴下来医院看望她。许康平望着女儿奶乎乎的手里还拿着个“平安符”,鼻头一酸。梅飞敏感察觉到细微变化,傍晚许康平打了开水来房间,梅飞说:“我刚才问过医生,我都知道了。”许康平如释重负,其实瞒着她的那十个小时,是他这辈子最难受的时间。那天,他需要一直找借口离开她,找角落去难过去哭泣,可是转身回来又要笑容满面地安慰、照顾她。两人认识后,许康平就喜欢给梅飞拍照,恋爱、成家、生娃的每个阶段都被记录下来了,梅飞也非常配合,每当丈夫拿相机,她就摆好POSE。许康平的硬盘里存了200G的视频图像资料,那是他们幸福的证据。自从梅飞住院后,她对拍照十分抗拒,总用手捂着脸。许康平见她低落的样子,拿出手机给她播放女儿和宠物狗小米的视频,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妻子的病。
不久,梅飞转院到了浙一医院,主治医生韦医生让许康平看到了希望:“你老婆是不幸中的万幸。”他马不停蹄给妻子进行科普:“老婆,你属于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也称为白血病M3)中的低危组,治愈率能达到95%以上。”
梅飞有一头齐肩秀发,特别引人注目。住院后一直是许康平帮她打理。此前,许康平给不同的人物拍过特写,但这么细致地盯着妻子的发丝、面容看,还是第一次。她清淡温和的脸上总挂着笑,不像个病人,这些缓解了许康平的焦虑。虽然梅飞没掉头发,不过还是选择剪短发,她担心给丈夫增加负担。每天输液后,许康平会督促妻子做各种伸展运动锻炼身体,许康平也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拉伸,样子滑稽而可爱,逗得梅飞和病房里的病友哈哈大笑。
梅飞的白细胞很低,医生担心她被感染,禁止她出医院。其间,许康平用手机记录着妻子住院的日常,他将妻子的点滴发在朋友圈。经过一周小化疗,梅飞的白细胞终于上升了一些。输完液,许康平就带着她从病房走到电梯口,再走回来。有天,医生突然通知隔壁床的老周可以出院了,梅飞为他高兴了一整天,给他削苹果、倒水。许康平知道,妻子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陪妻抗癌,镜头记录非常岁月
化疗给梅飞带来的反应并不大,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病人。倒是许康平,承受着精神压力,气色非常不好。有一次,他躺在病床上,梅飞坐在陪客躺椅上,护士把他当病人准备量体温。
7月18日开始梅飞接受第二疗程的化疗,一共三天,打伊达比星。许康平发出妻子需要献血的求助信息,有很多同事、同行以及陌生的朋友默默来到医院献血。甚至有绿城的球迷为了献血小板,排队等候了几个小时。在那几天,两人很难过。梅飞每天需要输各种抗生素、止血药等等,从早上9点一直到凌晨3点,还要吃各种口服的药以及打很多针。梅飞需要抽血,有时是查血常规,有时是做血培养或配型,手上全是针孔。有次,许康平端来一碗稀饭,梅飞准备自己吃饭,他将饭勺夺过来说:“怎么能让女王的洞洞手亲自操劳呢?”梅飞“扑哧”笑了。
治療过程是痛苦的,但有许康平的陪伴,还有身边很多朋友的鼓励和加油,梅飞便觉得没那么难熬。朋友送来的花以及各种平安符,许康平都整齐地放在床沿上。有次,护士来给梅飞输液,这是一种红色的药水,她吓得用口罩捂住了眼睛。从那之后,许康平便在个人的微信公众号上记录妻子抗癌的日常。
梅飞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只需要输液治疗。两人在病房里打游戏,吃外卖,聊趣事,俨然成了欢乐聚集地。有次,许康平关注一个公众号,刚好是第50万名关注者,幸运地得到了一个神秘大礼Apple watch。他将手表戴在梅飞手腕上说:“好运来了!”
其间,许康平的外婆被初诊为肺癌中晚期,一家人陷入阴翳。住院后,梅飞没有流一滴眼泪。唯一一次她眼中含着泪水是因为看到隔壁病房里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在病房里吃方便面,他的家长不知道得了什么血液病,躺在病床上。那一晚,梅飞郑重其事地对丈夫说:“人的生命真的脆弱,小男孩的爸妈,还有我都是被选中的人。在血液科病房,每天都看得到这么多苦难的人都在努力着,你不要只拍我,如果我们能帮助一个两个其他人也都很好啊。”许康平也默默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除了拍妻子,要记录下更多病友的故事。
治疗非常顺利,一个月后医生通知他们可以出院,比预期的提前了一周。那晚,梅飞激动得又睡不着,准备出院那天早上很早就醒过来,许康平“咔嚓”记录下了逗比姿势。虽然每天还得继续输液,但只要早点回到家,就好了。在家里,有女儿的陪伴,时间会过得快很多。
治疗的日子是以14天计算的,在医院14天,回家14天。每隔半个月,许康平都要为妻子收拾去医院的行李,做骨穿、腰穿以及化疗,开始第三疗程的治疗。一年半的时间里,梅飞挺过来了。
2017年1月25日,梅飞被确诊白血病的594天,结束化疗,这意味着她的病情基本痊愈。在前天晚上,梅飞服用完最后四颗化疗药物后,就不需要再进行化疗,而是进入新的治疗阶段,只需要定时检查。吃完饭,梅飞端坐在病床上,许康平“咔嚓”留下了这个瞬间。许康平在朋友圈写道:“一切都扛过来了。从今以后,要让全家人尽快过上好日子,这是唯一目标。”
刚出院时,梅飞的身体比较虚弱,血小板还是很低,主治医生一直叮嘱她要静卧,不能用力。就这样,梅飞乖乖地在床上待了五六天,孩子也忍住不抱,只能看看玩玩,一起睡睡。许康平為了让妻子顺利回归生活,向报社请了假,他还特意让母亲将女儿快快带回老家。那几天,许康平陪伴妻子回归生活,遛狗,做饭,两人仿佛回到此前的恋爱时光。
有天,两人在小区散步。几朵花落在她头上,许康平突然喊道:“站住!”梅飞默契地摆好姿势,她知道丈夫又要咔嚓了!
经过一段时间调整,梅飞的血小板恢复正常了,彻底停药了,也终于抱上了孩子。刚回家的那段时间,梅飞也直呼幸福,说整天可以和女儿在一起,不用吃药打针抽血,还能一起追剧。
不久是春节,许康平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到老家金华市过年。其间,梅飞闲来无事,便提出拍一些邻居的日常。许康平为了让妻子开心,拍了邻居们过节的日常、种植的胡萝卜等,没想到引爆了网络。回杭州城的路上,听妻子一条条读着网友的评论,许康平不无自豪地说:“过了个春节,老家村子里的村民轮流上了各个头条。”梅飞这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点子倒是让许康平放在了心上,此后他主动让梅飞找一些素材,他再去拍摄。
许康平将这些照片放在自己注册的自媒体号“锐图”上,一下子取得了全国第八的好成绩。排行榜在网络上公布的那天,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跳了起来。一旁的女儿快快也抱着狗狗小米蹦蹦跳跳,一家子沉浸在欢声笑语中。梅飞见到这么好的成绩,由衷地对丈夫说:“以后,你除了咔嚓我们,也要咔嚓更多的人。”梅飞运用此前的工作经验,帮助丈夫剪视频,竟然做得像模像样,一出手就不凡。
漫漫亦璨璨,换个频道收获圆满
2017年3月,许康平到北京去参加一个拍摄任务。梅飞便领着快快到北海散步,可不到五分钟两人都冻得直哆嗦,嚷着要回酒店吹暖气。如果换作以前,许康平肯定会有些急躁,但这次他慢悠悠地说:“好,你们开心就好。”这句话蹦出嘴里时,梅飞也感慨,不知不觉间,丈夫真的慢了下来。
月底,许康平拍摄了一场足球赛,望着观众席上的妻子和女儿,他发自内心感到骄傲。在比赛空隙,他掏出手机记录下妻子和女儿的照片。快快上幼儿园后,许康平主动向妻子提出工作邀请。
2017年7月,许康平辞掉了摄影记者的工作,梅飞也帮许康平打理“锐图”,意外打造了不少爆款。有次,许康平听从妻子建议,到动物园拍了一张观赏鸡的特写,这就是那张刷爆CNN、BBC、路透社等国外各大媒体的“川普鸡”,引爆了三亿流量。成绩亮眼,不少人找上门来合作。这下,许康平彻底承认了妻子独具慧眼:“我们新闻人对很多东西习以为常了,她反而发觉不少新闻。”这一波走红,让许康平从国内火到国外,从那以后,他都很尊重妻子的眼光。有时拍了照片,许康平还要回家请教妻子,梅飞审阅后,腼腆地笑着说:“准奏!”他才一键发表。
2018年,许康平成立了公司,开始两人打理自媒体号,忙得不亦乐乎。有次许康平的妈妈来杭州,看到梅飞剪视频到半夜,心疼不已,次日便下令让儿子招聘员工:“可别累着了我的宝贝儿媳。”
许康平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扩大了团队。有了团队运营,他和梅飞都从琐碎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尤其是梅飞,全然退居二线,回归家庭。夫妻俩研究后台数据,将每篇文章阅读时间控制在30秒到1分钟,图片不超过六幅,也坚持自己编稿,因为要风格统一,梅飞主动负责校对,确保文案没有一个错别字。许康平还准备在全国各地发展线人,鼓励他们用手机拍照投稿,自己筛选编辑。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公司走上正轨,取得不俗成绩。而许康平成为自媒体人后,工作更忙碌了。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子和孩子,他给自己定下任务:白天高效完成工作,晚上回家不碰手机。
虽然工作忙碌,但夫妻俩不放过任何一个出游的机会。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游遍了澳大利亚、新加坡、泰国。每到一处,许康平都会请求路人帮他们全家拍合影。他牵着梅飞的手,抱着女儿快快,面对镜头灿烂地笑着。
2018年梅飞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基本过上正常生活。他也从最初拍摄妻子一人的抗癌生活转成拍摄全家人的生活。在许康平的朋友圈里能看到,他成了一名晒娃博主。拍照是许康平的工作,但他认真地记录着一家人的日常,拍照甚至变成一种家庭仪式。考虑妻子身体状况,许康平在周末会主动扛起奶爸的责任。趁梅飞睡觉时,他就带着快快出门了。两人到西湖边散步、跑步、欣赏自然景观。耳濡目染下,快快也拿起相机,像模像样地当起了小摄影师。
2020年,梅飞怀孕了。夫妻俩找到主治医生,经过一系列检查得知身体状况为优,完全符合生二胎的条件。小女儿慢慢出生后,一家人旅拍的线路做了调整,大多数在国内。云南、重庆、青岛等地都留下了一家四口的甜蜜合影。2022年5月9日,快快用一个入门单反给父母和妹妹拍了合影。
2022年6月,许康平在微博上参与了“千玺唱出你的理想生活”话题,介绍了陪妻子抗癌的故事,并上传了多张照片。活动主办方联系了许康平,他们一家的照片出现在易烊千玺的新歌MV里,主办方也宣传推广了他们一家的故事,感动了数亿网友。他向网友介绍道:“今天是老婆确诊白血病的7周年,如今我们一切安好,家庭幸福安康。想起7年前的那一刻:初夏,突如其来的惊雷。谁都不知道意外和病痛什么时候会到来,唯独能做到的,就是乐观积极面对每一天,拥抱和爱护自己和家人的每一刻。管它什么怎么,热爱家人热爱生活热爱一切值得热爱的,就是了。”
2022年9月1日,许康平发了一篇小作文:“九月开启的第一天,想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家三胎了!见一个生命的到来,再接着让孩子慢慢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并爱身边的人,这样的过程特别有成就感,也许就是我们快乐活着的意义……”
近日,一家人回到老家爬山,小米走在前面,快快牵着慢慢,夫妻俩殿后,真正实现了“狗肥家润”。夕阳在身后一点点沉入地平线,如果说爱能创造奇迹,那么这对欢脱的杭州小夫妻正在慢慢创造奇迹。
编辑/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