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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叙事学视域下的互动影像叙事设计

2022-05-30梁嘉敏袁超

艺术科技 2022年10期

梁嘉敏 袁超

摘要:影像艺术的发展,与科技发展联系紧密。如今,交互技术的广泛应用,拓宽了影像艺术的发展道路,为影像艺术带来了新机遇,同时也带了各种新问题,其中叙事问题尤为突出。文章首先对互动影像按照叙事结构进行划分,然后以电影叙事学作为理论指导梳理和考察互动影像,最后归纳并提出互动影像叙事设计的策略,希望为促进互动影像形成系统的理论框架、建设完整的产业链贡献力量。

关键词:电影叙事学;互动影像;叙事设计

中图分类号:J9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10-00-03

互动影像是一种以互动形态叙事为核心的影像艺术,是科技发展带来的新兴产物。因其拥有较强的多线性叙事能力,允许观众在欣赏作品时以第二创作者的身份参与到剧情设计中来而备受青睐。随着互动影像创作实践的深入,大量实践结果表明,理论指导的长期缺席使得很多互动影像创作者在创作时如鲠在喉,茫无头绪,只将其作为一种新型影像展示工具,导致行业态势日渐低迷,创作者热情逐渐消退。本文以电影叙事学作为理论指导梳理和考察互动影像,推动当下互动影像的叙事理论研究。

1 互动影像的叙事结构

在探讨互动影像之前,厘清互动影像的叙事结构是非常有必要的。通过对以往互动影像作品的分析,互动影像的叙事结构大致可分为四种。

1.1 树状结构

树状结构是将影像片段排列成树的形式,每一段剧情走到关键处会出现两个或以上的分支供观众选择,观众只能选择其中一条分支继续推进,剧情可以暂停,但不允许后退或循环。这种结构的叙事模式为单故事多线性,优点是叙事连贯性较强,因为从树根到达树木顶端的完整过程都在创作者的控制中,预设叙事能最大限度确保观众获得一个比较完整的结局[1]。

不过,树状结构的剧情设计量与制作难度、制作成本呈正相关,在使用此结构进行创作时须合理控制剧情体量。为降低这一缺陷带来的影响,创作者可以采用树状结构的另一种形态——动态树状结构,即当剧情按照预设分支推进时,部分剧情允许自动合并。如此一来,既可保证叙事连贯,也可以压缩投入成本。

1.2 网状结构

在网状结构中,任意剧情片段均可与其他任意剧情片段连接,这意味着观众拥有极高的观看自由。此结构也有比较明显的缺陷。首先,此结构下的剧情路径是双向的,这导致观众可能重复遇到同一片段,且遇到该重复片段的次数没有限制。其次,在此结构下很难安排剧情高潮和结局,因为它不存在具体的结束节点。

1.3 平行结构

平行结构表示该作品在同一时间线上有多条剧情展开,剧情线之间的重要程度不分伯仲,观众可以随意切换观看任何剧情主线。如同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主线A孩子在学校上课、主线B父亲在公司工作、主线C奶奶在社区中心锻炼、主线D爷爷在棋牌室下棋、主线E妈妈逛街,各主线均有专属剧情,也有相交剧情。这种模式在互动影像作品中大多体现为“单聚焦單故事”或“多聚焦多故事”的形式。

1.4 碎片结构

碎片结构的互动影像作品,即剧情片段安排以碎片化形式呈现。创作者预先准备不同的剧情片段置入剧情库中,起初仅提供几个剧情供观众选择,当观众观看完其中一个剧情时,与该剧情相关的其他剧情片段就会被解锁,这种观看过程类似于进行一场拼图游戏。此结构随机性强且实现难度最大,适合较为简短的剧本,目前多应用于成熟作品的彩蛋设计或限时活动设计。

2 互动影像的叙事分析

2.1 演员选角产生的诱导

演员选角在影像艺术中具有叙事效果。“类型选角”是一种较为常见的演员挑选方法,本意是“以貌取人”,即在挑选演员时更注重外貌而非演技。在此情形下,演员常会因为其生理特征与剧本中的角色特征契合度高被优先选中。例如,在挑选邪恶巫师扮演者时会更青睐具有“尖下巴、鹰钩鼻”特征的演员;而需要展现尖酸刻薄的形象时,就会优先安排具有“凸嘴、薄唇、高颧骨、眯眯眼”特征的演员出演。著名导演谢盖尔·爱森斯坦挑选演员就偏向于类型选角,在他的作品中,如果有教师的角色,那么演员一定要长得像教师。

在互动影像中,类型选角会对观众选择产生诱导。在互动影像《隐形守护者》中,配角董旺成的表面身份是一位富商,他的结局是两个极端:一个是“红色芳华线”中共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另一个是“美丽新世界线”亲日汉奸商人。其命运走向是由观众在剧中进行的系列选择决定的,属于主角命运辐射到配角命运的典型案例。在实际观看过程中,由于董旺成饰演者本身形象给人一种奸诈狡猾的感觉,大部分观众在第一次观看时往往容易以貌取人,先入为主地选择不相信这位富商,导致剧情走向了“美丽新世界”的结局。

2.2 视觉叙述者的传达

在传统影像艺术中,镜头聚焦可以根据叙事需要,在不同角色身上来回切换。以电影《暗杀十三招》主角追查真相的片段节选为例,片中主角是一名记者,他正在私下调查一桩连环杀人案的真相,此时影片播放的画面内容来自主角的内聚焦。就在观众认为主角即将调查出真凶时,镜头拉远,主角的背后出现了两名神秘男子,之后的画面内容变成了神秘男子的聚焦,他们暗中尾随主角已久,主角从聚焦主体不知不觉转变为聚焦对象,颇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味。

在互动影像当中,不适合出现类似《暗杀十三招》的聚焦转换,观众能够看见的画面需要围绕其“操纵”的主角。因为观众需要代入主角,替主角思考并作出选择,这就要求叙述者只讲述主角所知道的,即观众看到的一切都会经过主角的知觉过滤。如果主角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那么作品中也不应该出现超出主角感知的镜头,应当使用永随主角的内聚焦视角。超出主角感知的镜头一旦让敏感的观众捕捉到,就会让观众重新从参与者变回上帝视角的旁观者,从而失去自由探索未知的乐趣。

2.3 声音是一种重要的叙事力量

2.3.1 听觉叙述者的传达

听觉叙述者是掌管听觉轨道的代理人。当一部影像作品的声音轨道在启用状态时,观众能听到的内容及其音量大小均由听觉叙述者决定。希翁称,电影主要聚焦于语言之上。当人们看到人物在对话,会很想听到他们在说什么[2]。因此,当传统影像艺术中的角色发生对话时,影片的背景音乐或音效就会适当降低音量或者暂时消失以确保观众能听清角色的对话内容;在需要保持神秘感的特殊情况下,听觉叙述者则会通过加大背景噪声淹没角色对话,让观众无法得知其谈话内容。

互动影像有别于传统影像艺术,听觉叙述者对声音的传达需要与主角的感知重合,避免出现上帝视角,传达主角不知道的信息,这能让观众更好地代入主角。例如,互动影像《完美的一天》,该作品以主角陈亮的第一人称视角加以呈现,观影过程需要观众代入主角,如果观众选择让主角陈亮在晚上回家吃饭,会碰到母亲带回一个陌生叔叔,随后陈亮被父亲赶回房间。客厅方向隐约传来大人们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对话让观众产生了和陈亮一样的偷听欲,遏制不住地想知道外面的三个大人到底在谈论什么,那个陌生的叔叔到底是谁。

2.3.2 故事外音乐的提示性

电影中的音乐可以分为故事内音乐和故事外音乐两种形式,故事内音乐指片中角色可以听到的音乐,故事外音乐指听觉叙述者添加的、人物听不到的音乐。相同的一段音乐,属于故事内还是故事外,对叙事的影响是有差异的。倘若在一个欢乐的派对上突然传来好友的死讯,依照逻辑,无论主角如何悲痛欲绝,欢乐的音乐都不会暂停。反之,如果好友死讯传来的时候,主角正在安静的办公室上班,却突然响起欢乐的故事外音乐,会让观众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怀疑主角是凶手。将这段故事外音乐换成哀伤的音乐,则可以暗示主角对好友的哀悼。

在互动影像作品中出现故事外音乐容易对观众产生引导性作用。以互动影像《隐形守护者》为例,该作品运用了大量故事外音乐,如主角在遇到前女友方敏时会播放舒缓的音乐,在打斗前会插入紧张急促的音乐,牺牲前会响起壮烈的音乐等。这些故事外音乐的出现,让观众在观看剧情前能够先行感受到此环境氛围或剧情走向的暗示。如此,观众对剧情走向的感知便会先于片中角色,这无疑是在将观众从主角身份代入中剥离出来,破坏了沉浸式的体验感。

3 互动影像的叙事设计策略

3.1 坚持类型选角

互动影像与传统影像不同,观看传统影像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旁观他人故事,而观看互动影像则是在体验他人的过往经历,观看过程类似于玩一款角色扮演游戏[3]。片中角色的命运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在观众手中,观众需要代替片中角色作出选择。当观众在观看互动影像过程中,对剧中角色身份代入感较弱时,就会明显感受到预设选项的束缚,因此,提高观众在观看过程中的代入程度尤其重要。

类型选角可以帮助观众快速理解所代入的角色,加深观众对角色的代入程度,从而站在角色的角度思考,理解作者设计的预设选项,减弱被束缚的不适应感。比如互动影像《完美的一天》,观众需要代入的角色是片中主角陈亮。剧情开始之初,观众对自己所代理角色的第一印象源于其外貌形象:一名普通的六年级小学生,看起来较为胆小与内向。第一幕剧情中,主角制作了贺卡想要送给暗恋的女生柯云,但是今天柯云上学迟到且哭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选择在放学后跟上柯云送贺卡,就会发现因太过紧张而无法送出。这似乎是一个较受束缚的预设选项,无论怎么选都无法逃过柯云冷漠的态度和没有勇气送出贺卡的事实。如果观众能完全将自己代入为一名内向的小学生,那么就会认可片中的预设叙事的合理性,自由度也会有极大的提高。或许观众小时候有追上去送贺卡的勇气,甚至能安抚好哭泣的暗恋对象,但这种能力并非人人具备。由此可见,在互动影像当中,不仅要考虑观众会如何选择,更重要的是需要帮助观众转变思维,增强其对角色的代入感,思考真正内向的小学生会如何选择。

3.2 豐富叙事视角

丰富叙事视角有利于提高互动影像的自由度。鲁迅曾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经历,由此养成了不同性格,成为无数个独一无二的个体。不乏天生开朗的人难以代入自闭症患者,而感觉受到束缚,胆怯的人难以作出大胆的决定,认为“这些我都不想选”等情况存在。

在互动影像创作实践中,将动态树结构与平行结构组合,可以达到丰富叙事视角的目的,两种结构组合能产生“1+1>2”的效果。这要求创作者在作品策划之初,设定若干个可供观众“控制”的角色,故事围绕着这若干个“可控制”的角色展开,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及专属剧情,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命运相互影响,共同推进主线故事的发展。在放映影片时,观众每次只能选择跟随一个角色的视角观看,中途不允许切换到其他角色的视角,此时每一条分支都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动态树结构。当观众跟随当前视点观看完整剧情后,可以选择其他视点再次观看故事作为补充。此外,观影活动开始前,可以增设简单的心理测试,根据心理测试内容向观众推荐合适的观看视角,此举是为了帮助观众在初次观看时能接触到最符合其本人性格特征的角色,从而更好地代入角色,理解作者为角色设置的预设选项。

3.3 传达主角聚焦

在互动影像中,听觉叙述者和视觉叙事者仅传达主角的聚焦有利于增强观众的沉浸体验,这意味着观者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声音完全经过了主角的感知过滤。在传统影像中,剧中人物和观众之间是存在一定距离的,在传统影像中坚持使用内聚焦,直接让主角成为观众参与到剧中的替身,观众会难以心安理得地产生认同。这是因为剧情的发展早已被作者安排好,观众在观看影片之时,其实更多的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观看别人的故事,而当观众被赋予主角的视角,就变成了正在经历“自己的事情”,但是观众并没有控制“自己”的权利,这就会产生一种类似于被绑架的不适应感。互动影像则赋予了观众“控制”角色的权利,不仅能帮助观众化解被绑架的不适应感,还可以增强其观影的沉浸感。

此外,故事外音乐属于脱离主角感知的外聚焦,应避免出现故事外音乐,如果需要音乐辅助叙事,可以在剧中增加播放音乐的设备,巧妙地将故事外音乐转换成故事内音乐。在互动影像作品《晚班》与《完美的一天》中,就几乎不存在故事外音乐,观众无法通过故事外音乐来判断当前节点是重点节点还是普通节点,是否存在危险与埋伏,是惊喜或是惊吓,需要观众代入主角“亲身”体验。特别是作品《完美的一天》,影片全程较为安静,只有进入特殊场合才会出现故事内音乐,如溜冰场的土味流行曲、黑网吧嘈杂的人声。当主角独自一人在家悄悄翻东西或者偷偷玩小霸王的时候,甚至能听见主角越来越紧张的呼吸声,让观众不禁代入自己的童年。

4 结语

互动影像作为新型影视艺术,当前的理论研究积累仍较为薄弱,其发展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运用电影叙事学理论指导互动影像叙事设计,不仅是对电影叙事学理论的创新发展,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国内互动影像的叙事理论研究添砖加瓦。

参考文献:

[1] 贾云鹏,蔡东娜.基于情节互动的交互性叙事形式探索[J].电影艺术,2013(3):93-101.

[2] 彼得·菲尔斯特拉腾.电影叙事学[M].王浩,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155-156.

[3] 张梦雨,黄心渊.用户视角下的交互电影创作研究[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11):35-40.

作者简介:梁嘉敏(1996—),女,广东肇庆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数字媒体艺术设计。

袁超(1977—),男,江苏无锡人,博士在读,副教授,系本文通讯作者,研究方向:艺术设计、数字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