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红彤彤的大石榴

林凡瑞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我满怀好奇地来到教室，习惯性地扫视了全班同学。同学们也因为迎接一个新老师而变得更加安静，几十双眼睛直盯着我。突然，我的心“咯噔”一下，我发现了他——张小华。我越发不自然起来，他似乎也有些尴尬。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偏偏在这里遇到了他？我与小华是一个村的，原本我们两家很和睦，后来因为一次误会闹得有些不愉快。小华是个很有个性的男孩，我点了他两次名，他才回答。阴阳怪气地应道：“正是张老。”

全班同学顿时哈哈大笑，我的威力似乎削弱了大半。

“你……”我气得脸色铁青，把黑板擦往教桌上重重地一拍，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但是，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不让自己发作，来了个以静制动：“同学们，不要笑了，要安静，这个同学说得很对，张老，‘老字是一个辅助词，没有实际意义。就像老师的‘老字一样，并不是很老的意思，张小华说话很幽默，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我相信这个同学头脑一定很灵活，只要把心思用到学习上，一定会名列前茅。”

“他学习不好，今天还这样捣蛋。”班上的一个男生脱口而出。

刚说完，张小华就气愤地站起来，怒视着那个男生：“你这个混蛋，怎么说的？！我揍你。”

班长疑惑地说：“今天怎么了？以往很好的呀，张小华以前虽然学习不好，但还是很遵守纪律的，至少没有破坏课堂纪律。”

我的脸腾地红了，言外之意不是怨我吗？不是显示了我的无能吗？我真的有些无地自容。但我还是冷静了下来，我相信我的能力和耐性。

我首先批评了那个说别人坏话的学生，说他不应该随便奚落他人，当众揭短是不礼貌的行为;同时，也委婉地批评了张小华，不该那么冲动。

谁知道，张小华却不领情，把头一歪，辩解道：“我是正当防卫。谁受到了凌辱不反抗？！除非是傻瓜、窝囊废。”张小华说着，气哼哼地坐下了。

全班鸦雀无声，我沉默着，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备课，忽然班上的学生惊慌失措地冲进来，七嘴八舌地说：“老师，你快去看看吧，小华又发疯了，在教室里拿墨水乱甩，很多同学的身上都让他甩上墨水了。”

哎，又是小华！

我叹着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教室，只见小华正咬牙切齿地坐在位子上，使出浑身的力气撕一本本子，双眼斜瞪着，满脸的愤怒 ，地上一片狼藉。他见我来了，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本子，然后一撕为二，狠狠地扔在地上，我提醒自己冷静，压住了火，平和了语气，说：“小华怎么回事？你告诉老师，为何生气，到我办公室，我们谈谈。”

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于是我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到办公室让老师们知晓，证明你还有自尊心，那你就在这里说吧，说说是怎么回事。”

他狠狠地吐出一句：“你去问问蒙豪吧。”

我找来蒙豪，问他怎么回事，蒙豪说：“我只说他写字慢，没骂他，他就……”围观的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说：“骂了，骂小华是猪。”我又问蒙豪是不是这么回事，他生气地说：“我跟他开玩笑的。”算是默认了。我批评了蒙豪，说他不该不尊重别人，使用有侮辱性的语言伤人自尊。刚想让他跟小华道歉，上课铃响了，我想，不能耽误他俩上课，等下课再处理吧，上课时让他们都冷静一下也好。

下课后，他俩到了我办公室，我让小华坐下来，先明确这件事情是蒙豪惹事在前，然后我又肯定了他没有采取打架的方式对待蒙豪，还是有班级纪律观念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一闪即逝，但是我还是觉察到了，然后我又给他讲了生气的危害——会伤身体，让身体产生巨大的毒素，还会让自己失去理智，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自己，所以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坏情绪，不要让坏情绪发酵，要学会转移坏情绪，要学会劝说自己，宽容地对待同学。谈了很长时间，虽然小华没有说话，但是我能看到他脸上写满了满足，再也不傲气十足了。

看来，小华渐渐对我消除敌意了，觉得我不仅没有报复他，还对他很友好，处理事情很公平。但是，小华的父母不了解实情，知道我教他儿子那个班，特别不安，怕我借故报复他儿子，在村子里说了很多坏话。扬言如果报复他儿子，就要告我，就要找我麻烦，跟我没完没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惴惴不安，生怕小華在班级里再惹出什么麻烦，让我棘手，又怕小华故意找碴，让我难堪。于是，我就更加规范自己的行为，认真对待每一堂课，力争把每一堂课上得既精彩又高效;我认真批改学生的作业，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在处理学生的关系上也力争更加公平合理，什么事都公开透明，尤其是对待小华更加谨慎，对他的作业精批细改，对他提出的问题认真解答……

从此，小华改变了许多，不再那么桀骜不驯了，他觉得我对他很好，比对其他的同学还要好。那次，在路上，小华遇到了我，第一次笑眯眯地喊我老师，我甜甜地答应着，并且给了他鼓励，要他好好学习，继续进步。小华高兴得直摸头。小华的学习兴趣大大地提高了，课堂上也会主动举手发言了，他进步很快，语文已经考到了A级。

教师节的早上，他笑嘻嘻地对我说：“老师，我想送你教师节礼物。”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那天中午下了课，他悄悄地塞给了我一个石榴，对我说：“老师，这是我家石榴树结的，可甜了。”我笑着说了声谢谢。

这时候，我们似乎产生了一种共鸣。

他回教室的时候，我问他：“是谁让你送的？”

小华笑着说：“我爸让送的。说要谢谢你呢！”

“啊？！”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咧开嘴笑着的红彤彤的大石榴，多像小华稚嫩的脸蛋……

（作者单位：山东省临沂市河东区郑旺镇湾林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