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活就业:年轻人的新出路?
2022-05-30彭宁铃
灵活就业人员,在2021年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中已经达到2亿。其中,“90后”与“00后”灵活就业者占比超过50%。灵活就业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有机构研究表明,现在90%的全职岗位在未来20年内会消失,这意味着未来全民可能进入灵活就业时代。
“985”高校毕业,放弃国企机会开网店
毕业一年了,陈州还没有正式上过一天班。去年夏天,他毕业于北京一所“985”“211”高校传播学专业,一直在国企工作的父母认为,陈州也应该成为一名国企员工或公务员,但他却选择直接为自己打工——开网店卖鞋。
陈州此前从没自己作过决定。他是足球特长生,因父亲喜欢足球,给他报了兴趣班,从此,他开始过上了“上学听课、放学训练、寒暑假四处比赛”的生活。母亲则更看重学习,小时候,他一边训练,一边被要求考试成绩在全班排名靠前,闲暇时间还要学英语、读课外书,母亲还不让打游戏。陈州一度想成为一名職业球员,也遭到父母否决。
在大二上学期,陈州发现有人在朋友圈卖鞋,这让他萌生了开网店的想法。他身边踢球的人不少,于是决定从国外代购运动鞋赚取差价。陈州曾向母亲提出借2万块的启动资金,但母亲认为他被人骗了,最终只给了他5000块。为了筹钱,陈州先后找了十几个贷款软件,其中包括借1000两周还1500的高利贷。
一开始,陈州感觉让买家买鞋“就跟打赌一样”。他的宣传途径是朋友圈,一天发10条朋友圈,坚持发了30天,最后可能只能卖出去一两双鞋。开店前3个月,他一直在亏本,为了还贷款,他还四处找同学借钱,拆东墙补西墙,有时候还钱晚了,同学关系好像都变味了。队友出去玩耍时,他满脑子都在钻研怎么赚钱,因为要在各国联系买手,有时要忙到凌晨三四点。
到第三个月,他开始扭亏为盈。一年后,陈州赚到一笔更大的资金。相比上班,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更适合“投机”,打算将网店作为正职。但当时保研的机会难得,父母也说那是一个提升自我的机遇,他暂时放弃了这一想法。
直到研究生毕业,他拿到两个录用通知,其中一个是国企,他想通过“模拟工作”了解内容和强度,没想到第一天就干到晚上9点多,这让他彻底打消了工作的念头。那段时间,陈州经营的网店每月平均收入是这份工作的2-3倍,因为经济自由,他有了重新选择的底气。
“不能说多自由,反正就是过上了前24年不敢想的生活吧。”陈州现在一个人做客服、理货、发货,其他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上午9点左右起床,随后炒股、午睡、锻炼。他计划着开一家实体店,但考虑到疫情对实体店的冲击较大,又搁置了这一计划。
陈州的母亲一直不支持他的选择。陈州觉得,自己可能从小被打压惯了,对抗情绪比较强烈。他觉得按照母亲的规划,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找工作,被催着结婚,生孩子,压力一个接着一个。陈州并不认为母亲会为自己感到骄傲,但与之前相比,“她稍微瞧得上我目前干的工作了”。
退出体制,尝试自由职业,又重回职场
晏晏从小成绩优异,4年前,她在国内顶级高校硕士毕业,然后成为一名公务员。回想起第一份工作,晏晏表示只有痛苦。晏晏说,自己原本怀着“改变世界的社会担当”进入体制内,但她进去后发现,自己只是一颗“螺丝钉”,只能听领导的话,不可能实现什么理想抱负。后来,晏晏选择了辞职。
此后一年多,她没有正式工作,一边投简历实习,一边准备出国换专业继续读研,一边准备雅思考试。晏晏记得,她申请了几乎所有能申请的学校,一周后便拿到第一个回复。
留学回国后,晏晏很快又进入一家单位,她如愿写稿,但没多久便又一次受到打击。“写的东西依旧是模板化的,上面要求写什么就写什么。”晏晏说,她依旧是一颗“螺丝钉”。因为长时间没有工作,她也很难适应节奏,在单位工作的效率不高,为了完成工作,她不得不每天晚上熬夜,周末加班,短短几个月,身体和精神都快撑不住了。
试用期结束后,她又一次选择了辞职。“能不能只写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晏晏尝试做一个自由撰稿人。这份工作很轻松,但晏晏发现若想以此为生,需要更高的专业度和自律度。
在近半年的时间里,她感觉自己很“丧”,心情不稳定,一边怀疑自己向往的生活,一边投递所有能找到的相关岗位,一边自由撰稿,一边咨询身边有经验的人,一直摇摆不定。好在家人并没有催促她,晏晏称,父母比较开明,反而希望她能放松一点。最终,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先在一家工作灵活的单位上班,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工作,然后再利用自己的时间投稿。
现在,单位领导会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也会催促她前进,在单位不合适写的内容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发表。晏晏表示,“现在的工作状态还是挺理想的”;但以后,她还是会考虑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
独立摄影师+社群联合发起人
薛浥尘今年29岁,4年前从英国爱丁堡大学艺术史专业毕业,如今同时兼顾独立摄影师和一个心理疗愈社群工作。她在介绍中说,自己是内在的探索者和多元媒介艺术创作者,热爱写作、绘画、舞蹈、音乐和手工。
毕业之初,薛浥尘曾有过一份比较满意的全职工作,她在北京一家创业公司担任编辑,也作一些短片拍摄,老板待人和工作氛围都不错。但一年后,老板解散了团队,她失业了。那段时间,她之前通过线上社群兼职认识的伙伴向她发出邀请,她决定离开北京到杭州,全职从事社群工作。
这个心理疗愈社群目前已维持运转3年,主要以项目合作形式进行。除了薛浥尘外,还有两名女生。每当有想表达、分享的主题,她们会开展一场活动,比如,到丽江一座山上的小屋,进行一场5天的旅行,三个女生会在一起开会,定主题、文案推出时间,分配写稿、编辑和招募工作,薛浥尘做客服对接,另外两人则负责活动的代理。
“每次项目结束就结算工资,工作也比较灵活,没有绩效考核。”薛浥尘说,三人是“以共同理想为盟约”的合作关系,另外两个女生还分别在乐队唱歌、做独立疗愈师。第二年后,薛渑尘也开始推出独立摄影,主要拍摄人像,她形容独立摄影“像是建立自己的王国”。
她记得第一次拍摄时,依旧会有忐忑和不确定,但和客人的交流中,对方谈到对自己作品的感受,让她觉得有点惺惺相惜。“我感觉自己也‘被看到了。”薛浥尘说,在拍摄过程中,她变得更投入。
相比“为老板的理想打工”,目前的社群发起和拍摄工作让薛浥尘感到了更多“个人的理想”,她享受自己写文案、排版,自己确定事情的感觉。但她也经历过大多数自由职业者都要面临的问题:有时候,需要更新的文案会在她预期的时间点一拖再拖,因为没有人逼迫;当家人得知她的选择,也一度比较抗拒;而在疫情不断发生变化的大环境中,灵活就业者的收入也变得更加不稳定。
“自己享受全部自由的同时,也要承担全部风险。”薛浥尘说,她为此感到焦虑,但不会再考虑回去打工。
(文中陈州、晏晏、薛浥尘均为化名)
(摘自《看天下》彭宁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