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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态环境视阈下“容貌焦虑” 现象成因分析

2022-05-30张静怡

教育传媒研究 2022年5期
关键词:社交媒体

张静怡

【内容摘要】“容貌焦虑”是一个在时下被频繁讨论的热词,也是当代青年人所切实面临的心理困境。本文基于拟态环境理论分析当代“容貌焦虑”现象的成因。认为,在“容貌焦虑”的潜伏期、形成期与巩固期三个阶段中,分别形成了“图像拟态”“社交拟态”和“舆论拟态”三种环境,在三种环境错综复杂的相互影响和互動下,“容貌焦虑”逐渐升级,成为引人注目的心理共识与社会现象。

【关键词】拟态环境;“容貌焦虑”;图像传播;社交媒体

“容貌焦虑”是一个在时下被频繁讨论的热词,也是一些当代青年人所切实面临的心理困境。2021年2月,中青校媒面向全国2063名在校大学生开展关于“相貌”问题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近六成的青年人存在一定程度的“容貌焦虑”。许多青年人因不满意自己的五官、皮肤与身材,选择非理性的方式迎合所谓的“大众审美”,试图对抗“容貌焦虑”,打破焦虑感所塑造的心理牢笼。

而“容貌焦虑”的心理共识为何会在当前社会环境中广泛流行?本文认为,这与传媒生态中大众传播所塑造的拟态环境密切相关。20世纪20年代美国著名传播学者沃尔特·李普曼在其经典著作《公众舆论》中提出拟态环境的概念:拟态环境是指大众传播活动形成的信息环境,并不是客观环境的镜子式的再现,而是大众传播媒介通过对新闻和信息的选择、加工和报道,重新加以结构化以后向人们所展示的环境。①大众传播不仅具有环境监视功能,更具有环境建构功能。大众传媒通过对既有现实信息资料的提取、加工、整合、结构化,向大众展示了一种映射理想的拟态环境,而受众倾向于凭借大众传播所塑造的拟态环境构建图像认知、社交认知与舆论认知。拟态环境的存在有其客观必要性,一方面,作为现实环境的微缩图,为人们提供简化、成型的认知框架;另一方面,发挥参照物的作用,人们通过媒介塑造的拟态环境对现实的社会环境作出调整。虽然是现实环境的中介,但依据拟态环境采取的行动是作用于现实环境的。②因此,本文基于拟态环境理论,系统分析当代“容貌焦虑”群体现象的成因,并从其形成的潜伏期、发展期与强化期三个阶段展开论述。

一、“容貌焦虑”的潜伏期——“图像拟态”

文字历来是信息传播的重要载体,但在数字摄影与多媒体技术日益普及的当下,惯有的文字传播被图像与影像传播所取代,传统的话语形式正在向新型图像文化形式转变。由图像传播衍生出电影、电视、多媒体影像等多种媒介的革新并不断塑造着传媒生态。图像时代下,大众的审美偏好也发生了一定的转向与流变,人们不再倾向于享受文字所带来的留白魅力,而更偏好于图像传播较为直观的表达方式。

文字传播与图像传播表达形式之差异决定了他们在传播中承担着不同的功能属性。文字传播主要发挥信息传递功能,其主要任务便是依靠文字的表意功能塑造特定的语境,使受众能够直观理解其信息内容;而对于图像传播,每幅图像内容不仅具有传递信息的表意性,更蕴含着一定的审美文化取向。图像摄影来源于视觉艺术并被称为视觉艺术的分支,图像不仅具有承担信息载体的直观功能,更具有传递审美表达的间接功能。因此,在图像传播时代,为考虑受众的审美感受,传播者倾向于传播那些在美学表达上更为成熟的图像影音,而那些不那么精致、美丽的图像照片则被淹没在传媒海洋中。

随着图像的不断增殖,现实空间与网络空间被精美图片所填充,而我们对现实的看法不过是被传播者筛选修饰后,被美化的影像所呈现的“拟态现实”。当下,在电视与互联网热播的剧目与综艺中,充斥着颜值明星令人赏心悦目的优越面庞,图像广告中光彩靓丽的模特成为人们理解美丽含义的典范,社交媒体中那些获得受众关注的也都是面孔姣好、气质卓绝的网红博主……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在当前图像传播时代占据更广泛传播域的媒介内容大多都以高颜值的面庞为其核心卖点。但是,现实生活并不像图像所构建的拟态世界中拥有那般美好的视觉人物形象,现实生活中形形色色人物的外貌大多都是普通的、鲜活的,甚至有缺陷的。但是人们习惯于认知拟态空间中所塑造的“人人皆高颜值”的假象,而忘却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普通的大多数,从而以拟态空间对于颜值的要求标准对现实生活中的自我外貌进行认知考察,由此必定会产生一种落差感。这种拟态认知与现实认知所产生的偏差在图像传播时代将不断扩大并渐渐影响人们对于外貌的判断标准,使他们提高对于自我外貌与他人外貌的接受标准。认知标准的提高与实际现实的维持状态构成了审美偏差,而潜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容貌焦虑感也将慢慢成为一种心理认知现象。

这一阶段可视作“容貌焦虑”的潜伏期。在容貌焦虑的“潜伏期”,传统的话语形式正在向新型图像文化形式转变,对于美化影像的追捧将构成“图像拟态”。由“图像拟态”与现实环境的差异所形成的审美认知偏差已经产生并逐渐扩大,成为“容貌焦虑”心理共识形成的导火索。

二、“容貌焦虑”的形成期——“社交拟态”

在容貌焦虑的“潜伏期”,大众媒介通过图像与影音传播向受众普及对于美丽容貌的典范模型,使受众形成了一种对于“美”之标准的主流认知。而大众传播中无孔不入的影像与图像内容使得受众倾向于以视觉内容开展社交实践。因此,广大受众也期望通过发布视觉内容以塑造出理想化的自我视觉形象。正如李普曼对于“拟态环境”的阐述——“每个人的行为依据都不是直接而确凿的知识,而是他自己制作的或者别人给他的图像”。③

社交媒体为广大受众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图像信息发布平台,当前社交媒体发布的内容也大多以图像配以文字说明的形式为主。受众主要发布关于自我生活状况、心理状况与兴趣爱好的相关图文内容,呈现“生活信息流”并渴望以获取他人点赞与评论的方式得到认可。而当前媒介技术的更迭发展更是为个人展现自我容貌提供了很好的软件平台,高像素的、具有美颜功能的摄像头与相机技术的升级换代增进了人们对于拍照的兴趣;而美颜修图软件,如美图秀秀等,更是能够通过修饰人物面部缺陷的方式将照片调整成符合图像制作者审美情趣的形式,满足自我心中对理想面貌的认知。每个受众都希望在社交媒介上发布理想化的图像照片,他们倾向于在众多照片中挑选最为美观的图像,再利用修图软件展开一系列处理流程——祛斑、美白、瘦脸、瘦身、修饰五官、增加妆容等,这些操作都是为了更加符合大众审美。法国学者居伊·德波所提出关于“景观”的概念正好能够契合当前时代这一“数字美颜”现象。他在《景观社会》一书中指出,“在真实的世界变成纯粹影像之时,纯粹影像就变成真实的存在”——真实世界沦为影像的集合,影像升格成为看似真实的存在。因此,我们在社交媒体所看见的图像都是经过修饰后“理想的自我”的呈现,但受众却受其蒙蔽,误以为这就是真实世界的投影。

当社交媒体塑造的拟态空间已经被数字美颜所占据时,人们就会产生“身边所有人都很漂亮”的错觉,从而对自身的颜值产生怀疑。而在发布信息内容时,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图像并不能像他者所发布的内容一样很好地凸显个人特质或展现个人魅力,于是仍会选择用修图软件进行“过滤”美化处理,在原本容貌的基础上套上一层数字美颜滤镜,塑造“拟态颜值”。而当被美颜后的图像成为一种传播常态,越来越多的人也就会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追随这一潮流,利用数字技术修改照片和影像,塑造理想化自我。因此,当下人们认知实际颜值的方式已不再是通过真实世界的观看行为,而是透过拟态空间观看被美化过的图像。当“理想化的他者”与“现实的自我”产生碰撞时,我们对整体外貌的认知系统就会产生紊乱,因认知偏差所产生的自卑感与焦虑感也由此产生。

在“容貌焦虑”的形成期,社交媒体为受众创造了绝佳的图像传播平台,而修图软件则为其塑造“理想自我”提供了技术支持。当网络社交媒体被千篇一律的美化图片所占据时,也就构成了“社交拟态”。在现实生活中的个体会产生一种因达不到“拟态环境”中对颜值的衡量标准而产生的落差感,由此产生“容貌焦虑”。

三、“容貌焦虑”的强化期——“舆论拟态”

借由上文所述,如果说当前图像传播时代影像资源的泛滥与修图软件的盛行在相互作用下发生化学反应,加工出“容貌焦虑”这一新的化学物质,那么社会舆论便是这一化学反应的催化剂,不断强化着“容貌焦虑”的普及范围与影响深度。

当下,社会舆论不断强化着“颜值崇尚”的正确性。在消费主义时代,如果将外表视作一种产品,那么颜值高的外表则可以被称作稀缺商品并得到市场的认可与追捧,从而借此收获直接利润,而这一过程将达成对高颜值膜拜现象推波助澜的效果。与此同时,媒体的各种报道都侧重于突出颜值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如“美女翻译官出席国际会议——明明能靠脸吃饭偏偏那么有才华”“一位安徽芜湖的年糕小哥因颜值有韩范而走红”“颜值爆表的热播国产剧——俊男靓女让你一饱眼福”,等等。“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在互联网传播生态中已成为一句老生常谈,也被许多人误认为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事情。在网络空间中,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对“颜值崇尚”的渲染成为了一种“象征性事实”——即媒介经过有选择地加工后所构成的拟态环境。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也将被这种颜值至上的拟态环境所左右,从而更加重视对容貌的保养、护理、美化以迎合网络空间对于高颜值的崇尚与追捧。而过分关注与过度护理则往往会带来负面效应,因而引起不必要的容貌焦虑感,为更多年轻人带来更多心理负担与现实压力。

同时,大众传媒对“容貌焦虑”这一心理现象的过分关注与过度讨论并不会排解大众的心理负担,反而会促使大众对“容貌焦虑”达成畸形的社会共识。在当下传媒生态中,许多推送文章都曾探讨“容貌焦虑”以迎合当下热点,微博空间中关于容貌焦虑、身材焦虑的投票层出不穷;许多意见领袖——网红博主也都发布视频内容阐释这一内容,并向受众传达自己一直有容貌焦虑且一直在排解焦虑中不断成长。因此,大众传媒向我们呈现的拟态环境中,“容貌焦虑”已成为一种既定的社会思潮与社会共识,仿佛拥有容貌焦虑感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而没有容貌焦虑的人则成为少数人群。因此,没有容貌焦虑的少数人群为保全自身也会选择在这一社会思潮中保持沉默。意见一方愈加沉默,另一方意见也就愈加“喧嚣”,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了主流声音增益,支流声音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在这一循环过程中,对于“容貌焦虑”的讨论声音不断增益,借由社会舆论的发酵,大众媒体塑造了一种人人皆有容貌焦虑的“拟态环境”,而人们对此的讨论越多,越会加剧人们对于容貌认知的焦虑感。

在“容貌焦虑”的强化期中,社会舆论不断强化着“颜值崇尚”的正确性,并对人人皆有容貌焦虑感这一心理判断进行过度渲染,从而形成“舆论拟态”。而普通大众也将被动接受这种对于“容貌焦虑”的共同认知,并不断构成社会舆论的单一样本,通过自身的传播实践强化着“容貌焦虑”的传播效果。

拟态源于现实,拟态环境背景下容貌焦虑现象产生的根本原因源于市场机制下的颜值崇尚与身体消费。市场运作的意义是资源的合理配置及利益的最大化,颜值作为一种资源,一旦被市场所包装、利用,可以获取大量的商业利润。因此,在消费主义盛行的市场生态下,颜值不再仅仅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身體属性,而被塑造为一种商品与资源。社会与市场偏好颜值姣好的受众群体,这些人依靠自己的面容、照片能够在网络与现实世界获取大量的资源与利润,创造价值。受谋利欲望驱使,广大青年利用化妆、医美、整容、修图等手段打造更精致的外貌,以此为资本谋求更高的社会地位与财富。由此,颜值崇尚的群体认知得到强化,而市场也无孔不入地渲染着颜值的重要性,并以此贩卖焦虑,创造消费。而那些颜值资源良好的群体也不断被市场所物化、消费,身体不再是一种生理属性,而被塑造为一种消费品。

综上所述,在网络媒介日益发达的年代,“容貌焦虑”不仅是一种个体的心理困扰,而且演变为一种群体现象。信息网络媒介的迅速发展虽然让广大人群拥有呈现自我的拟态空间,却也加剧了消费市场的颜值崇尚与身体消费,从而使广大青年陷入“容貌焦虑”的闭环之中。在图像传播时代,影像给予了那些外表优越的人群以更多的关注,而忽视了普通的人群样本,构成了借由概率偏差所形成的大众传播的拟态环境。普通受众为迎合大众媒介所塑造的审美标准,借助修图等技术手段对自身形象进行加工,在微信等社交媒体上发布被美化过的容貌图片,构成了人际传播的拟态环境。而大众媒体通过不断渲染“容貌焦虑”这一大众认知又进一步强化其传播效果,引起更广泛受众的普遍讨论,从而构成了社会舆论的拟态环境。在“容貌焦虑”的潜伏期、形成期和强化期三个阶段中,分别形成了“图像拟态”“社交拟态”和“舆论拟态”三种环境,在这三种环境错综复杂的互相影响和互动下,“容貌焦虑”逐渐升级,成为引人注目的心理共识与社会现象。

注释:

①③〔美〕沃尔特·李普曼:《公众舆论》,阎克文、江红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73页、第80页。

②冷凇:《“人间烟火”的景象迁移与“现实图景”的双向建构——新冠肺炎疫情下短视频与拟态环境重构》,《新闻与传播研究》2020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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