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全媒体思维的几个问题
2022-05-30张志君
张志君
【内容摘要】在全媒体语境中,原来的各类媒体的从业者可能都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因利乘便,既享受到数字化新技术的各种全媒体“红利”,同时又能够妥善地应对全媒体所带来的种种问题和挑战,这是一个摆在所有媒体从业者面前无法回避、必须直面的问题。本文从三个方面列举了相关行为主体在“全媒体思维方式”方面可能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建议。
【关键词】全媒体;思维方式;问题;对策;建议
一、引言
随着数字化的快速发展,各种基于数字化的新技术也日新月异,如雨后春笋般地问世。作为数字化和各种基于数字化的新技术的主要受益者和重要践行者、推动者,媒体领域也随之发生了非常重大的变化,出现了全程媒体、全息媒体、全员媒体和全效媒体,①也就是全媒体。在全媒体语境中,原来的各类媒体的从业者可能都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因利乘便,既享受到数字化新技术的各种全媒体“红利”,同时又能够妥善地应对全媒体所带来的种种问题和挑战,这是一个摆在所有媒体从业者面前无法回避、必须直面的问题。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将有可能会影响到媒体行业自身的可持续发展,甚至也有可能会影响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可谓所涉及者大焉,不能不察。本文拟用一定的篇幅,對于全媒体思维方面存在的问题做一番学理方面的探讨,并在相关探讨的基础上提出相关对策建议。
二、全媒体思维方面存在的问题
作为一种新近产生的媒体样式,尽管有主流话语层大力提倡并全力推进,但全媒体至今却并没有为更多的人所完全熟悉。在全媒体语境中,有些人在开展相关传播活动的时候,往往可能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这些问题有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大致说来,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单一介质媒体思维方式
人类的传播大致可以分成人内传播、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和大众传播四种样式。这四种样式无论哪一种传播,传播者都需要借助一定的载体,或者叫作介质,这些载体或者介质大致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人本身所具有的,比如口、眼、耳、鼻、舌、身等,还有一类就是人类以外的其他载体或者介质。后者又可以进一步分成以纸质为代表的纸质媒体或平面媒体,以电波介质为代表的电波媒体,以赛博介质为代表的赛博媒体等。纸质媒体或平面媒体包括但不限于图书、杂志、报纸,电波媒体包括但不限于广播、电视,赛博媒体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早期的门户网站,以及稍晚出现的各类社交媒体和各种小程序、App等。这些介质可能出现的时间有先后、历史有长短,但各自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长河中,都逐渐积累形成了一些自己惯有的思维方式。比如纸质媒体就特别强调在传播的过程中,借助“空间的布局”来达到传播者“意在言外”的传播效果。据著名的新闻前辈徐铸成先生回忆,1946年3月17日,臭名昭著的国民党大特务头子戴笠在南京因飞机失事撞机身亡。当时国民党有关部门强令国统区的所有报纸都要刊发悼念戴笠的文章,或者刊发他去世的消息,而徐铸成对戴笠为首的国民党军统特务祸国殃民的行为十分反感,但是又不能公开反对。于是他思之再三,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安排,就是在第二天刊出的报纸同一版面安排了两条新闻。一条是“戴笠精神不死”。②这条新闻初看起来,似乎一下子拉低了徐铸成所供职的报纸的档次。但是,如果有心的读者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就在这条消息的旁边还刊登着另外一条消息,那就是国民党军统特务在国统区大肆抓捕学生,镇压学生。将这两条新闻通过同一个版面空间组合在一起,确实让人对“戴笠精神不死”产生了更多的联想。有心人看了这两条组合在一起的消息之后,可能都会发出会心的一笑。
电波媒体从20世纪20年代问世以来到现在,100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在100多年的时间里,包括广播、电视在内的电波媒体从业人员也逐渐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对于“时间”工具运用方面的“守正用奇”。这里所说的“守正”主要是指广播或电视媒体在开展重大时政新闻报道时,倘若涉及到主政一方的党政官员出镜时一般都遵循以下两个原则,一是“出镜时间先后”的原则,一是“出镜时间长短”的原则。所谓“出镜时间先后”的原则是指越是身份重要的人越先出镜——这一点有心人不妨可以与真实物理时空中进行“组织传播”,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开会”时不同身份官员的出场顺序做一下对比,后者往往越是身份重要的人往往越在最后出场;所谓“出镜时间长短”原则是指在镜头中停留的时间往往与官员的身份成正比,越是身份重要的人出镜的时间越长。这里所说的“用奇”,则是指广播、电视媒体在开展舆论监督或者人们通常所说的批评性报道时所经常采用的一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往往把被曝光对象此前时间的言行和当下时间的言行分别进行录制,然后组合在一起进行传播。比如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栏目曾经曝光过某地私自设卡,在高速公路上乱收费的问题。为了做好这一期批评性报道,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的相关记者先是假扮成大货车司机,开着车上路,被当地私设关卡乱收费人员狠狠地“宰”了一刀,通过隐蔽摄像的方式,将那名私设关卡乱收费人员肆无忌惮收费的言行都记录下来,然后再堂堂正正地以中央电视台记者的名义,对那个私设关卡乱收费人员进行采访,那个人没有注意到此前他的言行已经被摄入到镜头之中,所以在面对中央电视台记者采访时还道貌岸然侃侃而谈,声称自己坚决反对乱收费,从来也没有搞过乱收费,而有备而来的中央电视台记者则在此时拿出此前采访的有时间标记的录像给他看,结果这个人哑口无言。这样的节目经过剪辑传播出来,确实具有非常强大的冲击力。③
相比于纸质媒体和电波媒体,赛博媒体虽然问世最晚,但是恰如古人所说“譬如积薪,后来者居其上”,在不是很长的时间里也逐步形成了一些自己专属的思维方式。这些思维方式包括但不限于“聚零为整”和“化整为零”。所谓“聚零为整”是这样一种思维方式,其核心理念是注意到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很多初看起来都是互不关联的,甚至是零散的,这些零零散散的事物单摆浮搁可能是“一堆散落在沙发上的土豆”,但是,倘若将它们连接在一起,整合起来,却有可能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这并非笔者随便乱说,其实,互联网的问世追本溯源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聚零为整”的产物。今天的互联网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当时的美国国防部下属的研究计划署(ARPA)发现,单台的计算机效能很低,于是开始尝试将多台计算机连接在一起,用于军事用途,其后又由ARPA主导,将当时的美国四所著名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斯坦福大学研究学院、犹他州大学和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计算机连接在一起,其后,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又从助推科学研究的角度出发,力推将美国境内的原本互不关联的计算机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所谓的“NSF网”,其后的1989年,欧洲粒子物理实验室(CERN)的蒂姆·伯纳斯·李(Tim Berners-Lee)又开始着手研究万维网,并于两年后开发出了超文本服务器程序代码,并使之适用于因特网。④所谓“化整为零”也是一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乃是新媒体的接收终端从固定化向移动化发展过程的产物,如果说“聚零为整”成就了当年的互联网,那么“化整为零”则成就了后来的移动互联网。这种思维方式认为,鉴于目标传播对象每天很长时间都处于迁徙和移动的状态中,鉴于基于数字化的技术足以随时随地为迁徙者提供移动接收的支持,鉴于满足用户的需求乃是新媒体传播的最重要诉求,作为传播者的一方,新媒体传播机构就应该而且必须以变应变,从“聚零为整”变为“化整为零”。这里所说的“化整为零”,既包括新媒体传播内容上的“化整为零”,还包括新媒体传播形式上的“化整为零”,也包括新媒体传播时间上的“化整为零”,当然也包括新媒体传播场景上的“化整为零”,还包括新媒体传播主体的“化整为零”以及新媒体传播对象的“化整为零”,包括但不限于上述这些“化整为零”都可以用另外一个术语来加以概括,这个术语就是“碎片化”。如果说新媒体问世之初的“聚零为整”乃是相关行为主体主动作为的话,那么,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出现而随之产生的“化整为零”则是相关行为主体不得已而为之的“被动”举措。不论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总之,上述两种思维确实是新媒体传播者有意无意经常运用的思维方式。当然,在这些思维方式之下还衍生出其他许多的思维方式,这些思维方式就不一一列举了。
包括但不限于上述各类媒体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的思维方式在各自的媒体时代都为各自介质媒体的可持续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是,时过境迁,倘若不能与时俱进的话,就会影响相关行为主体的全媒体思维。事实上,很多人确实“身子”已经进入到“全媒体”时代,“脑袋”却可能仍然停留在单一介质媒体时代,这不能不对相关行为主体开展全媒体传播构成某种意义上的妨碍。
(二)多介质媒体思维方式
这里所说的“多介质媒体思维方式”指的是在开展传播的过程中采用了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思维方式。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忍不住提出疑问说,采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思维方式有什么问题吗?采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思维方式难道不比采用单一介质媒体思维方式好吗?这些问题提得好。采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思维方式好不好,那要怎么看。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这话的意思是在做相关价值判断时,不能也不应脱离开具体的语境。在“非全媒体传播”的语境中,采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思维方式当然比采用单一介质媒体思维方式好,但是,倘若在“全媒体”语境中,采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思维方式却不一定像人们想象得那么好,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涉及“多”与“全”这两个概念的异同问题。在有些人看来,“多”与“全”是相近的,甚至是相等的。实则不然,作为对立统一的一个侧面,“多”与“全”各有其对立的另外一面:“多”的对立面是“少”,而“全”的对立面则是“缺”或者“不全”。“多”是计量事物的数量方式,“全”则是衡量或观察事物系统性的方式。不妨举例说明之。倘若有两个可供相关行为主体采用的思维系统,其中甲系统包含40个子系统,另外一个乙系统包含4个子系统,相关行为主体动用了甲系统中39个子系统进行思维,也只能说是“多”而不能说其是“全”,而相关行为主体仅仅动用了乙系统中的4个子系统就可以称为“全”。我们这里所说的“多介质媒体思维方式”实际上就是指相关行为主体在开展传播的过程中虽然超过了单一介质媒体思维,但却并没有将“多媒体”视为一個整体,这里所说的“没有将多媒体视为一个整体”又可以进一步细分为“并不知道全媒体乃是一个整体”和“知道全媒体是一个整体但却不想将其当成一个整体”。前者错误的根源是“认知”问题,后者错误的根源则是“态度”问题。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有可能导致三“不”的结果。这里所说的“三不”指的是“不周延”“不匹配”和“不相信”。所谓“不周延”指的是这种思维方式并没有将全媒体思维方式视为一个整体,而只是有选择地采用其中某几种思维方式进行思维,打个比方,就好像“画圈”没有闭合,极有可能导致“挂一漏万”情况的出现;所谓“不匹配”,指的是这种思维方式与相关行为主体所进行的相关传播不匹配,具体来说,包括与相关传播的传播主体自身所应具备的相关素质不匹配,与相关传播过程中传播对象对于开展相关传播的传播主体的心理预期不匹配,与参与传播竞争的语境要求不匹配。在全媒体传播的时代,传播主体对于全媒体思维一知半解,或者强不知以为知,都有可能会使得其自身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所谓“不相信”至少有两个行为主体,一个当然是传播者以外的受众乃至社会各界,“不相信”的对象也至少有两个,一个是作为“传播者”的相关行为主体,一个是相关行为主体口中可能也经常念叨的“全媒体思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据相关史料记载,周武王率领八百诸侯讨伐商纣王,取得牧野之战的历史性胜利,杀死商纣王之后,身为盟主的周武王却有些拿不定主意,对于自己是否应该挥师进入商王朝的首都而犹豫不决,于是就找来了首席谋士姜太公吕尚请教,后者告诉他说“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这就是成语“爱屋及乌”的来历。“爱屋”可以“及乌”,“恨屋”也可以“及乌”,当口中一再念叨“全媒体思维”的相关行为主体“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全媒体思维”的旗号实际上采用的却是多媒体思维并最终顾此失彼时,不明真相的受众和社会各界就有可能会“恨屋及乌”,因此对“全媒体思维”产生某种意义上的怀疑甚至排斥,这就好比因为有些人的“低级红”而导致某些行为主体有可能会对革命文化产生不应该产生的心理一样!“不相信”的另外一个行为主体是很多人往往想不到的,那就是作为传播者的相关行为主体自身。当采用并非“全媒体思维”的“多媒体思维”而在全媒体的语境中四处碰壁时,相关行为主体从理论上说,至少有两种选项,一种是“反求诸己”,也就是从自身身上找原因,看看自己是否有做的不对或者不到位的地方,还有一种选项则是“责备于人”,就是从外部找原因,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而是就此对“全媒体思维”产生本不应有的怀疑,甚至就此得出“全媒体思维”并不“靠谱”的结论。这种专门从外部寻找失败原因的做法绝非危言耸听,在现实生活中相关的例子可谓俯拾即是,举不胜举。包括但不限于上述三“不”其结果都有可能会给全媒体传播带来不应有的损害。
(三)假性全媒体思维方式
这里所说的“假性全媒体思维方式” 又可以称作“伪全媒体思维”,或“似是而非的全媒体思维”。其意是指相关行为主体在开展传播的过程中可能也采取了一些看起来像是全媒体思维的方式,但实际上这种看起来像是全媒体思维的方式,并不是真正的全媒体思维。具体来说,主要表现为“口会而实不至”。这种表现方式实际上说的是“口”与“实”之间的不匹配。这种不匹配又可以进一步分成以下几种情况:一是通过对“会”的进一步划分,将“口会”进一步分成两类,一类是“知”的层面的“会”,一类是“似会而非会”的“会”。下面分别展开加以阐述。所谓“知”的层面的“会”,指的是相关行为主体对于全媒体思维在理论层面有一定的认知,说起“全媒体”和“全媒体思维”来可能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对于“什么是全媒体”“全媒体的前世今生”“全媒体思维”的内涵与外延都比较清楚,甚至可以写文章、作报告,给人一种“智珠在握”“舍我其谁”的感觉,但是,理论上的“知”并不一定等于实践上的“行”,在向实践上的“行”转换的过程中,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知”与“行”相“脱节”的现象,从而导致虽“口会”但“实不至”;所谓“似会而非会”的“会”是指对于“全媒体思维”缺乏到位的理解,这里所说的“会”也不过是相关行为主体个人的一种自我认知,缺乏实践的检验,古人所谓“难有自知之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种所谓的“会”实际上不过是一种虚幻的镜像。
三、应对策略
(一)重组记忆,克服路径依赖,努力避免全媒体思维过程中的单一介质思维
记忆是人脑的一种高级思维活动,对记忆可以做各种各样的分类,可以按是否有目的,将其分成“无意识记忆”和“有意识记忆”,按照对待所记忆对象的理解方式,将其分成“机械记忆”和“理解性记忆”,按照记忆的内容将其分成“形象记忆”“情绪记忆”“逻辑记忆”和“动作记忆”,按照保存时间的长短将其分成“瞬时记忆”“短时记忆”和“长时间记忆”,等等。一般来说,记忆具有以下特点:一是累积性,二是差异性,三是复杂性,四是顽固性,五是决定性。下面分别展开略加阐述。
所谓“累积性”,是指人类记忆的器官,也就是大脑,从某种意义上说,犹如一台具有海量存储功能的庞大存储器,但是这个庞大存储器的存在并不等于存储器中相关信息的天然存在。关于这一点,毛泽东同志曾经以设问的方式指出,“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毛泽东同志所提的通过参加社会实践获得正确思想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记忆的获得过程。这个论断告诉我们,记忆是需要后天习得的,在记忆习得的过程中,实际上就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先来后到”,这些先来后到的记忆,犹如考古学中的不同历史年代沉积物的累积,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认为记忆具有一定的累积性。
所谓“差异性”是指人的记忆是具有一定的差异性的。这种差异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指每个人后天习得形成的记忆具有一定的差异性,即使是面对同样的事物,每个人所形成的记忆也是并不完全相同的甚至是完全不同的。鲁迅先生在评论不同的人阅读《红楼梦》之后的不同观感记忆时曾经说过“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⑤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可以视为是对记忆这种差异性的一种另类表述。人的记忆差异性的另外一种情况是指不同的人在記忆方面的先天禀赋是具有一定的差异性的。《三国演义》第60回记载过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曹操手下的著名文人杨修与一位来自四川(当时叫益州)名叫张松的人一起谈论谁是当时的英杰之士,杨修极力向张松吹捧曹操,张松不以为然,杨修就拿出了曹操撰写的兵书《孟德新书》做例子,想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但这位张松拿起《孟德新书》看了一遍之后,用非常不屑的口吻说,“此书吾蜀中三尺小童,亦能暗诵,何为‘新书?此是战国时无名氏所作,曹丞相盗窃以为己有,止好瞒足下耳!”然后,放下书,将这本书倒背如流。杨修把这一情况汇报给曹操,曹操听了之后竟然把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孟德新书》付之一炬。⑥曹操之所以要烧掉自己辛辛苦苦写出的书稿,其原因说白了就是他不相信人的记忆具有相当大的复杂性,有的人确实具有“过目不忘”的记忆才能,而张松就是这样的人。
所谓“复杂性”,至少有以下几方面的含义。一是指记忆的内容非常复杂,小到身边琐事,大到国家大事,天文地理、物理化学、政治体育,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什么不能够被记忆的;二是指记忆的习得机制非常复杂,一直到今天,人们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但对于记忆的习得机制却并没有一个堪称完美的解释,大脑作为人类最大的“黑箱”,可能还将继续“黑”下去;三是如何确保记忆的可持续非常复杂,从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人帕蒙尼德到公元前4世纪的思想家柏拉图,再到17世纪中叶英国的霍布斯、洛克,乃至德国著名心理学家艾宾浩斯,这些人一直都在试图寻找到如何确保已经获得的记忆尽可能地长久地保存下去的方法,但迄今仍然没有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⑦
所谓“顽固性”是指记忆具有某种意义上的“不可轻易磨灭”的属性,即使是因为生理原因患上记忆方面的疾病,如老年痴呆症(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也能够非常神奇地保留某些记忆。前几年,中央电视台曾经播出过一则公益广告,说的是有一位老父亲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却在外出吃饭时悄悄藏起几个饺子,并且喃喃自语说要把这些饺子带给儿子,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儿子喜欢吃饺子。这则广告非常形象地说明了记忆所具有的顽固性。阿尔茨海默病毕竟不是常态,对于许多正常人来说,记忆的顽固性主要体现在记忆的“下意识”或“潜意识”上。以往,许多人都曾经认为,“下意识”等于“无意识”,这种看法其实并不十分准确,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下意识”和“潜意识”一样都是人在长期生活中的经验、心理作用、本能反应以及心理和情感的暗示等不同的精神状态在客观行为上的反映,⑧换句话说,乃是一种习惯性记忆的应激反应。
所谓“支配性”是指记忆对于相关行为主体所具有的主导作用,就像汽车驾驶员经过长期的训练之后再遇到各种各样路况的时候都能够不假思索地作出相应的动作一样,记忆一旦形成,就会左右相关行为主体的相关行为,这种“左右”一般是通过调取以往形成的记忆积累做出的,换言之,相关行为主体依据以往的记忆形成了一种惯性,所谓“惯性”,从物理学的角度加以考量,指的是物质的这样一种属性:除非受到某种外力的作用,该物质将保持静止或在同一直线上匀速运动,倘若从经济学的角度加以考量,所谓“惯性”指的无非是某种意义上的“路径依赖”。
正是鉴于记忆包括但不限于上述特点,所以,为了化解单一介质思维,有必要针对记忆的这些特点,开展相应的思维创新工作。具体一点说就是要对记忆进行必要的重组。“记忆重组”从某种意义上说,有点类似于电脑的重新加装相关软件,而要加装相关“软件”,前提条件之一就是你的存储器本身要有相应的空间,而且还对新加装的“软件”不具有“排异性”,为了确保新加装的“软件”能够顺利运行,就有必要对原有的“软件”进行必要的解构乃至颠覆。当然,人的大脑毕竟不是电脑,不能通过“格式化”的方式去对既往形成的记忆进行破坏,但对既往的记忆进行解构乃至颠覆的过程也不是“无痛作业”,相关行为主体在对自身多年来形成的记忆进行重组的时候,还是要有一定心理准备的,这种心理准备用孔子的话说就是“勿意、勿必、勿固、勿我”,要敞开胸襟,像解剖别人那样解剖自己,像否定别人那样否定自己,“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然后,以虚怀若谷的心态接纳一切有助于“全媒体思维”的东西,并且将其与既往的有用的东西放在一起进行重组,最终形成新的有助于全媒体思维的记忆,并用这些新的重组后的记忆指导自己的全媒体思维,从而真正化解单一介质思维的问题。
(二)更换视角,引进唯物辩证法,从而努力化解“非全媒体思维”的多媒体思维
所谓“视角”顾名思义,就是相关行为主体观察事物的角度。在笔者看来,“视角”至少具有以下几种属性:一是空间性,二是时间性,三是内因性,四是外因性。下面分别展开,略加阐述。
所谓“空间性”,是指相关行为主体在观察事物选择角度的时候必须处于某一个特定的空间。这个“空间”至少有两种语义指向,其一是指真实的物理空间,其二是指由真实的物理空间所引申出来的比喻性质的空间。这两种空间是相互关联的。苏东坡曾经写过一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貌,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中的“此山中”就具有“真正的物理空间”和“比喻的空间”两种含义。实际上人们正是从前者也就是“真实的物理空间”联想到后者也就是“比喻的空间”的——如果我们把苏东坡的这首诗看成是一首充满哲理意味的哲理诗的话,那么这个“此山中”就具有哲学意义上的“比喻的空间”的意味。不管是哪种空间,“此山中”其实都限定了或者规定了人们观察“庐山”的视角。
所谓“时间性”,是指人们观察事物的角度往往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如果说“空间性”使得人们观察世界的视角具有某种固定性,甚至固化属性的话,那么“时间性”就会借助时光老人的脚步来左右这种“空间性”。用比较直白的话说,同一行为主体在不同的时间段可能会有并不完全相同,甚至完全不同的观察同一事物的视角。人们常说“现代科学技术用时间消灭了空间”。借鉴这句话,我们不妨说“时间可能会影响相关行为主体观察视角的空间”。中国历史上有很多这方面的例子。没有建立张楚政权称王之前的陈胜,看待周围的穷哥们真的是哥们,所以能够对他们说“苟富贵无相忘”,而当他称王之后,却怎么看过去那些穷哥们都不顺眼,于是把过去的穷哥们都给杀掉了。⑨这件事非常形象地说明了“时间”对于“空间”的这种左右。清代大词人纳兰容若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说的实际上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他才会发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慨叹。他所慨叹的实际上就是要想办法留住时间的脚步,让人永远停留在一个固定的空间,但是事实证明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实生活的不可能与诗人想要争取这种可能性之间的巨大矛盾张力才使得这首词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所谓“内因性”,是指相关行为主体在观察外部事物时,其观察视角往往取决于其内心的心理,这种内心心理可能会左右其所处的空间,左右其采取什么样的视角来对外部世界进行观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认为观察视角具有“内因性”。
所谓“外因性”,是指相关行为主体在选择什么样的观察视角来观察外部事物的时候,往往还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到外部环境的左右甚至制约,这种左右和制约往往会引发相关行为主体的从众心理,从而影响他们观察外部世界的视角。
正是鉴于包括但不限于上述四个特点,所以我们在探讨观察视角的时候,就有必要注意到“视角”所具有的这些属性。首先要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承认每个人观察外部事物“视角”的不同,换言之就是要承认“空间性”和“内因性”的存在。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时间性”和“外因性”的存在,这样才能够引导相关行为主体随着时间的发展,与时俱进,顺应外部世界的变化,采取以变应变的态度,来更换自己的观察视角,将自己从“多媒体思维视域”调整到“全媒体思维视域”,从而努力避免“非全媒体思维”的多媒体思维。
(三)重识自我,妥善处理好“知”与“行”之间的关系,努力避免假性全媒体思维方式
这里所说的“自我”从理论上说,至少包括以下三种“我”,一是真实的“我”,二是别人眼中的“我”,三是我认为的“我”。这三种“我”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所谓“联系”指的是他们都以“我”作为基本的认知对象,但这三个“我”之间是不能也不应画等号的。第二个和第三个“我”分别是对第一个“我”的一种“镜像”。虽然都是“镜像”,但这二者之间也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区别的。可能有的人会认为,第三个“我”相对于第二个“我”来说,应该更接近于第一个“我”。在这些人看来,还有谁更能够比“我”更了解“我”的呢?实际情况如何呢?读过先秦时期著名思想家庄子《齐物论》的朋友想必都会记得庄子讲述过的一个寓言故事,这个寓言故事叫作“庄周梦蝶”,说的是有一天庄子也就是庄周梦见自己化作一只蝴蝶,醒来后庄子就问自己:是我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我?以往人们在提到这则故事的时候往往都从浪漫的角度加以阐释,其实庄子本人可没有那么浪漫,他想告诉人们的是一个哲学命题:“我”是可以进一步细分的,用庄子自己的话说就是“吾丧我”,即相关行为主体只有通过一定的语境(如“梦境”)失掉“我”才可以“与物齐”。⑩反过来,在并非“梦境”的语境中,作为第三种“我”的“我”并不一定能够像第二种“我”也就是别人眼中的“我”那样更全面地认知第一个“我”,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古人才认为“人难有自知之明”。正是基于包括但不限于上述原因,相关行为主体就有必要重识自我,妥善处理好“知”与“行”之间的关系,要“妥善处理好‘知与‘行之间的关系”,首先就要借助第二个“我”也就是别人眼中的“我”来正确地认知第一个“我”,用古人的话说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要“强不知以为知”,其次就是要认识到“知”与“行”之间存在着“惊险的一跃”,“越”得好,才会“知行合一”,“越”得不好,很可能误人误己,因而妥善完成这种“跨越”。
四、小结
不管承认与否,我们都已经进入到了全媒体时代,在全媒体的语境中,倘若想要生活得更好,肯定都离不开全媒体思维。本文分别从“单一介质思维”“非全媒体思维的多媒体思维”以及“假性全媒体思维”等三个侧面列举了相关行为主体在全媒体思维方面可能存在的问题,并且在认真思考的基础上给出了自己的应对策略,以期能够为相关行为主体进行全媒体思维时提供一定的参考。
注释:
①刘德寰:《新时期全媒体理论建构与实践》,《中国记者》2022年第5期。
②庞政梁:《论徐铸成的办报思想及编辑特色》,《苏州铁道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2期。
③郭斌、刘俊卿:《央视〈焦点访谈〉曝光大同公路乱收费 当地连夜调查》,《山西晚报》2013年10月17日。
④赵阵:《互联网的诞生背景与发展逻辑》,《自然辩证法通讯》2021年第9期。
⑤曾祥麟:《鲁迅“看见”了什么——说〈红楼梦〉的“命意”》,《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
⑥刘俊山:《让记忆展翅飞翔》,《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2007年第Z2期。
⑦孙晔:《认知心理学关于记忆问题的研究概况》,《心理学动态》1983年第3期。
⑧黄岳:《潛意识理论的综述》,《现代经济信息》2018年第9期。
⑨胡展奋:《陈胜必败吗?》,《新民周刊》2022年第10期。
⑩靳文娟:《庄周梦蝶的哲学指归》,《青年文学家》2019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