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的快乐（组诗）

青海湖

让一种蓝依托另一种蓝

火焰上舞蹈的蓝，海天一色的蓝

改变了方向的候鸟，鸿鹄之志

大湖映衬的平静深藏波澜

这是发现内心的地方，巨大的磁场

花朵时常高过鸥鸟的翅膀，牧歌悠扬

万物之间唯一的裸露，浩渺，荒原

脱口而出的赞叹，涌向湖岸的家长里短

巨大的，细微的，世俗传承的

风过之后没留下痕迹，无牵无挂的延伸

神性的向往，圆满的一圈，叩拜

步履掀开心底的咆哮，冰雪气息纷纭

苍穹之下触摸体内的万水千山

星星在湖面上窃窃私语，灯火阑珊

草 原

无法紧握某些隐忍，一粒粒草籽

沉寂往事里的重量，大包大揽的开阔

速度，节奏，驰骋千里的骏马留下背景

广袤里没有回头的意义，大风逼近

没有边际的绵延长成橘黄色的秋天

视野之外，万花筒装饰阳光

雪豹的故乡近在咫尺，誓言不老

牧人崇尚彪悍，桀骜不驯的天性

帐篷的一侧牛羊撒欢，藏獒酣睡

百灵鸟纵情高歌，卑微而甜蜜的幸福

人世回荡，时间的遗骸流落荒野

亮堂的草原天籁有形，彼此有光

流星雨突显夜色内外的黑

月亮收藏了一生或明或暗的光源

牵挂者

用肝肠表达情感，懵懂的

用“花儿”来描摹相思，优柔寡断的

有时疯狂，有时腼腆

有时太多的不好意思中显露委屈

“四斗的大地撂荒了

有牛时谁犁地哩

一肚子疙瘩成疮了

有冤时给谁诉哩？”

能从夜的孤寂里读出，一爿土炕的

心思，狗吠不停，憨敦敦呢

夜的一角会不会被狗撕扯

爱的酣畅，唯有牵肠挂肚

摘下个月亮了当镜子

好心肠，谁给你梳个辫子？

越窑青瓷

上林湖，远古的湖

湖岸上的瓦砾，直指青瓷的骨骸

岁月的积淀越来越清晰

明媚的阳光照射过，烈火焚烧过

那深沉的釉面，被嘴唇亲吻过的温柔

历史是镜子，是光芒

越窑青瓷，会说话的瓷器

那个秘不外传的秘色

青瓷，秘色瓷也称母親瓷

在千年寂静的土地上，秘密行动

时间被远去的尘埃逼上了岸

时光的热情与泥土黏连

自从离开艺术之手，往昔的梦

在当下的博物馆里熠熠生辉

宗日遗址

考古学家说，宗日是中华文明的

发祥地之一。它并不蛮荒

历史已认知这一课

新石器时代，这里布满了文明的曙光

罕见的双人抬，珍奇舞蹈纹盆

这是生长了数千年缀满花边的梦

甜美，丰饶，争先恐后的爱恋

体会空茫，那遥迢的风骨

在寂静中开始或结束的

有时候也想诅咒，自身的力不从心

还有受宠的骨针和汹涌的陶罐

造型苍凉，似乎吻合日常的工具

吹彻高原千万年的风，那远古的风

披着忧伤，遗落在高大陆的秘密花园

新 年

雕刻时光，与不朽为伍的爱

亲爱的时间长大了，不再啼鸣

用蜜的方式告别昨天

不是皇帝的外衣，崭新的补充

用勤恳犒劳，每个清晨抖一抖尘埃

白昼转换造型，天天有梦

日子是没有忧伤的花园，生动的寓言

给我们讲述故事，一切都是万花筒

春天带着抒情，翅膀向往多维度的空

不徘徊，新年犹如手持的多棱镜

一切都迎着高度上升，相互温暖

美丽的欢欣刺激过陌生，邂逅

之后就是酩酊大醉，看到草帽般的

太阳，每天也是新的

乡 村

烟火气息浓烈，风关闭了嘴

对你的关切胜于关照自身的部分

这种方式可以随心所欲——

沸腾的村庄之上，犀利的眼睛

耐心仔细的观察，缠绕庄稼

用物质的贪婪服从信仰，外表掩饰内心

村庄的机械，这狮子张口般的庞然大物

仰天长啸，过去的小物件不辞而别

今天需要正视，不必质疑，不受挫折

原谅我的莽撞和冒失——

把数十年前的耕耘方式，视为恐惧

保卫村庄的是浪漫主义，艺术家

将金色的麦子高扬，闪亮

土地留下图谱，清净的容颜漂落

春 天

春天永远，高海拔衍生出死心塌地的冷凉

雪一场比一场来的猛烈，偶尔还雨夹雪

大地上冒尖的小草，顷刻长出入云的风骨

被春风感动的枝杈缓缓举起满天星光

乍暖还寒，那些可爱的残缺，忧伤与甜蜜

风就是顺着青海湖的宽阔吹过来的

那些咸味，汗水，奋斗历程中的艰辛

艰辛中蕴含着坚韧、执着，一代接续一代

赞颂春天的雪，高洁，明亮，闪烁发光

滋养伏在地上的草，直插云霄的树木，卑微的一切

芬芳需要许多的条件，养分，环境，呵护

阳光，和煦的春风，不可或缺爱的抚慰

润物细无声，春风般博爱的情怀高过云天

恩情似海，凝结天地间百年梦想的方位

闪 念

水上的波浪背着一艘船

绿色的水纹，络绎不绝的游客

山是雄浑的代名词，另一个词更美

粗砺。山坡上的羊再挪动一下身子

就跟此刻的天连接在一起了，这个场景

连接起来的东西很多，大橋高耸

两岸听不到鸟叫，快艇早已飞驰而过

上游流畅清澈，风是带着颜色行走的

常常有奇特的行踪，身披蓝衫

把天空修饰得一塌糊涂，空前绝后的蓝

在青海，只有用蓝色的闪烁来形容

来感念，来涌动美丽的平静

此时，河谷寂静，风已平息

甜蜜的忧伤在彼岸，没留一丝痕迹

踱 步

不计成本的行为方式

时间紧紧握住散慢的步履，风景

在一座不远的桥上，黄昏独自美丽

地上匆匆忙忙的蚂蚁，预示有雨

几个烟头破坏了路面的净，鲜花正艳

来回走动，心在搜索某一种颤动

道路之外的千万条理由，通向真理的门

河流，滚滚的浮云，纷飞的尘埃

听到了羊咩，这是可以预料之中的事

那些吃草的牲畜是有足够的理由，奔腾

这坦荡的大地，我热爱如比

这炎凉的人世，我依然爱恋

这些都是敬畏的人与自然

这些都是自然的凋谢或者枯萎

烟火人间

万物向人间闪烁

可爱的风向犹如悬在空中的金子

背着几个字，沉重或者咸涩的

这些字就是自己的名子，长大到老

左右是最近的远方，自燃的火苗越蹿越高

缥缈的物种，幼儿时的奶水

过往的风还铭记谁？偏激的海拔

白头的山麓，这是超出了谁的欲望

我明白，烂漫的山花是繁殖过歌谣的

那也像极了摇篮曲，回到过去

山顶也有积雪，屋檐下也有迷惘

那是完整的血脉，粗糙的肌肤

路的脉络清晰可辨，反复呼唤古老的村庄

总有坚韧的根不时扎在感念的沉寂中

一条河流的快乐

就想描述这一段河流，仅仅是一段

从源头至入海，我只抒写上游的风雅

迂回，让我们学会了转换思维

九曲十八弯里的秉性波涛滚滚

以前，我们爱你的桀骜不驯

现在，我们爱你的循规蹈矩

力不从心的接受，也是爱

开天辟地的继承，依然爱

如今，天鹅似乎长在了河中央

那些清澈见底的流淌，美好的渴望

河流的方向，自始至终流向美丽

遥望远去的亲切，那是难以割舍的澎湃

日子宁静，庄稼的气息波澜起伏

阳光的恩典纷纷扬扬，一切都在茁壮

想起鸥鸟

星辰在水里，那被蔚蓝的天空罩住的

湖水，涟漪不停涌动，风里雨里

翅膀闪动的鸥鸟低翔或者高飞

它们翔集是美丽的，整个天空是美丽的

是蓝色的天空渲染了湖水的壮阔

还是奇特的飞翔成就了盛大的苍茫

这个节日般的欢娱，亲密的接触

周围簇拥的这些鸥鸟，为了生存打开

翅翼，当我从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走出

在曾经为生活一再开阔的湖边

低头想象，这里衍生许多理由

飞翔需要翅膀，思想的认知

必须高过盛产白云的天空

这形形色色的飞翔，有灵气的飞翔

磁器口，雨

风从八方来，也闻到了陈麻花的香

磁器口，从小到大的雨

火辣辣的味，笼罩着青砖黛瓦的巷子

古镇，一个字体的形容

被熙熙攘攘的人裹挟而去

还是麻辣，无法言语的滋味

千年的古镇在移动，匆忙

一条石板路，千年磁器口

那些晃悠的人，万花筒里的饰品

变脸，从舞台到玩具

被商业包装的现在真正现代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外乡人

除去“灯影牛肉”的牌子

其他的都千篇一律

武隆，发现一片憨厚的草原

沿着人工铺设的石子小路

零星的枝丫上顶着火红的秋

薄雾覆盖了大面积的吵杂

看不到牛羊，一对对拍婚纱的情侣

摆拍，一个向左，一个朝右

天地间的誓言，美不胜收

这绝好的风景忘记了风吹草低

牛羊早已回家，回到了某些局限里

此时的牛羊在畜棚里反刍憨厚的草原

数只羊腿在烧烤炉上冒着浓烈的油腥

这些辛辣的烟火，气息缭绕

从这里，茂盛的植被风起云涌

是有想法的草原改变着眼前的情结

这片草地，在当地依然称作草原

【作者简介】孔占伟，笔名山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协主席团委员。出版诗集《岸上的水》 《家书》 《寂寞的风向》 《恰卜恰的星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