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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狄金森:多想戴一顶隐形的帽子

2022-05-30蔡武

华声 2022年6期
关键词:狄金森白日梦艾米莉

蔡武

终于要说起你了,艾米莉·狄金森。每当我浮躁、恼怒、懊丧、软弱时,我都会读你的诗,然后就会宁静下来重新做人;每当我虚荣、失败、空虚时,你便会來到我身边,安抚我不安的身心。我读不同版本的中文译本,有江枫、屠岸、张芸、蒲隆翻译的,我一首首比较他们翻译的细微差别;我读你的传记《我的战争都埋在书里》、追《狄金森的诗生活》电视连续剧、看你的传记电影《宁静的热情》,如同一个疯狂的粉丝。

你的一生是那样清澈、平静,而我每每向别人介绍你时,都会先激动起来,对,就是那个1830年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阿默斯特小镇的怪女人,她一生活了56岁,却从25岁起便不再出门,只穿白色衣裙,起先是不出家门,尔后是不下楼,最后是足不出卧室。直至最后她只守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稿纸上,这是她谁也夺不走的家园。

艾米莉·狄金森的家族是镇上的名门望族,艾米莉聪明、美丽,接受过严格、完整的学校教育。艾米莉终身未嫁,她的妹妹也终身未嫁,一直陪伴着她。

许多中国读者,如我,都是从她的那首“我本可忍受黑暗,假如我从未见过太阳”开始认识她的。你很难想象这样的诗句是出自一个幽居的女人。艾米莉与外面的世界脱节,却并不与大自然脱节。“要造就一片草原,只需一株四叶草和一只蜂,再加上白日梦。有白日梦也就够了,如果找不到蜂。”她家后院有个花园,她的诗不是写出来的,是她从花园里摘来的,“沒有人认识这朵玫瑰,它很可能漂泊流离,若不是我从路旁拾取,把它捧起,奉献给你,只有一只蜜蜂会思念,只有一只小鸟会惊异,只有一阵轻风会叹息,像你这样的小玫瑰,凋零,多么容易!”看见落叶枯黄从树枝上飘落,她写“而我们,有灵魂的族类,常常死得,不像这样富有生气。”看见小石头,她写“小石头多么快活,独自在路上滚着。从不介意荣辱浮沉,从不畏惧危机发生。碰到小草,她写“小草很少有事可做,一片纯净的碧绿世界,只能孵几只粉蝶,款待几只蜜蜂,但愿我是干草一束。”她写诗,从来不像后世诗人们,是因为不吐不快。她写诗,是为了见证:19世纪某月某日,一朵木槿花曾经开过三天,在黄昏遭到了一只鸟儿的袭击。每一首诗都是艾米莉为她的朋友们所立的渺小墓碑。这里是大自然的花园,也是她精神的花园。她的诗就是夏天的昆虫、冬天的雪花、秋天的暴雨做成的标本,岂能不打动人心!

艾米莉与人世隔离,却没有与内心隔离。她歌唱生活“我啜饮过生活的芳醇,付出了什么?告诉你吧,不多不少,整整一生。”她歌颂书本“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将我们送往异乡,也没有一匹骏马,能像诗一样驰骋远方。运载人类灵魂的车辆,收费是何等便宜!”她甚至渴望爱情“‘为什么我爱你,先生?因为,风,从不要求小草回答,为什么他经过,她就不能不动摇。闪电,从不询问眼睛,为什么,他经过时,要闭上。因为,有些道理,难以言传。”

艾米莉生前发表的诗歌不到十首,而她死后,她的每个字都成了珍宝,她所写的1789首诗歌都被出版,她的故居被僻为“狄金森博物馆”,她生前的手稿被收藏在哈佛大学的霍顿图书馆。1984年,她的名字与惠特曼、艾伦·坡一道,被最先刻上纽约市圣约翰大教堂的“美国诗人之角”纪念石碑上,成为了美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奠基石。

“多想戴一顶隐形的帽子,就这样走过自己的一生!谁也不会碰这个不合群者,任何人对她——非敌非友。深沉的思索和辽阔的天地,把漂泊中的她带到很远。”这是俄罗斯女诗人娜塔莉亚·克兰季耶夫斯卡娅所写的《多想戴一顶隐形的帽子》,我总是产生错觉,总以为,这首诗是艾米莉·狄金森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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