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的诡计

许倩芸

魔术都是假的，但这句话并不妨碍台下的观众沉迷于台上魔术师们出神入化的惊人表演。一场成功的魔术需要许多元素共同配合，包括手法、道具、语言和动作引导……而真正优秀的魔术师都是深谙心理学和神经科学原理的高手，即便有时连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你身边有没有这类人？你问他十次同一个问题，九次他都会让你重复问题，这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很懂得偷懒，只要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大脑都会自动忽略身边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们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所以我们对身边发生事情的感知也是断断续续的。魔术师利用这一点，通过引导观众的注意力，让观众对魔术师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在魔术师圈，这种技术被称为“错误引导”。在引导和操纵观众的意识方面，魔术师无疑是高手，毕竟，成功引导观众的注意力是一场魔术表演成功的大前提。

以最简单的“消失的打火机”魔术为例。魔术师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放了一只打火机。魔术师用左手拿起打火机并点燃它，同时用右手挡住火焰。随后，他假装右拳中装着火焰，并将右拳从身体前方移动到右侧。他盯着右拳，张开右拳，其中空无一物。接下来，他的视线转回左手，而左手的打火机竟然也不见了！其实，他只是趁观众不注意时松开左手，让打火机落在他的腿上。但观众第一次看这个魔术时，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会被魔术师的视线和动作引导，从而对魔术师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即便知道魔术师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观众依然很难摆脱魔术师的影响。在一项实验中，研究人员在魔术表演开始前，明确告知参与者们不要受魔术师影响，而要时刻关注魔术师手部的小动作。但实验结束后，当魔术师向参与者提问时，依然有65%的参与者将视线离开魔术师的手，盯着魔术师的脸部。

真正厉害的魔术师并不担心你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这是因为，即便你的眼睛死死盯着—个地方，你也可能会忽略一些信息，神经科学家将这称为“非专注盲视”。在1999年的一项实验中，参与者被要求观看一段视频，其中分别有三个黑衣人和三个白衣人运球和传球。视频中，衣服颜色相同的人只会传球给穿同色服装的人。参与者被要求数清楚穿白衣服的人传了多少次球。视频结束后，大多数参与者给出了正确答案：白衣人传了16次球。但几乎没有参与者发现，从视频开始约20秒后，视频中出现了一位穿大猩猩道具服的人。他从屏幕左侧走到右侧，中途还停下来做了捶胸的动作，最后离开。类似实验还包括在表演纸牌魔术时中途将纸牌换成背面颜色完全不同的纸牌，结果大多数参与者在魔术完成后都没有发现牌背颜色已经变了。

魔术师能让你对某些东西视而不见，也能让你“看”到并不存在的东西。在1900年一项被称为“鬼球实验”的测试中，一位魔术师当着一群孩子的面将手中的红球一次次抛向正上方，然后接住。在最后一次“抛球”时，魔术师将球放在膝盖上，然后假装做了一个抛球動作。结果，在场的半数孩子都声称看到魔术师手中飞出了一个红色小球，但小球在半空不知何处莫名消失。进行该研究的科学家当时认为，孩子们看到的小球实际上是残留在他们视网膜上的“残像”。

直到100多年后的2019年，科学家再次进行同类实验。结果，即便魔术师在第一次抛球时就假抛，依然有1/3的观众会“看”到小球被抛起来。这是为什么？

科学家通过眼球跟踪设备发现，当魔术师假装抛球时，观众们的视线一开始的确锁定在魔术师的手上，但他们的视线随即开始沿着他们想象中小球的运动轨迹运动。而更值得注意的是，在魔术师假装抛球再到假装接球的全过程中，观众注视时间最久的地方竟然是魔术师的脸，更确切地说是魔术师的眼睛。这样一来，谜底终于揭开了：魔术师再一次利用自己的视线引导了观众的注意力。观众其实是通过魔术师的表情判断小球的位置。该研究中的一个有趣的发现是，当魔术师假装抛球时，虽然很多观众表示小球被抛到房顶，但他们的眼球根本没有移动到房顶处。

2020年10月，著名魔术师刘谦在一台每秒钟能记录1000张画面的高速摄影机面前，表演了他拿手的瞬间换牌魔术。在说出那句“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的经典台词后，刘谦手中的牌在电光火石间变成了另一张牌。高速摄影机以30多倍的慢镜头回放，才勉强捕捉到了刘谦的手部动作，全过程用时仅为0.05秒。

为了不让观众发现自己的秘密手法，魔术师们在台下刻苦练习。不过，即便练就了快如刘谦的换牌技法，魔术师们在表演手法魔术时，也需要等待观众们集体眨眼。根据2016年的一项研究，在魔术表演过程中，观众会同时眨眼。这种现象被称为“协同眨眼”，其背后的原理还有待探究。

那么，魔术师是怎样抓住观众同时眨眼的那0.5秒瞬间的呢？答案是靠语言引导。2021年的一项研究发现，魔术师可以通过语言叙述引导观众进行协同眨眼。此前的研究发现，人们在关键事件发生前经常会眨眼，这可能是为了不错过接下来要发生的重要画面。刘谦经常说的那句“见证奇迹的时刻”，其实是暗示观众接下来是他们不应该错过的、整场魔术的高潮。绝大部分观众在听到这句话后都会不受控制地眨眼。而聪明的魔术师通过类似的方法控制全场观众的眨眼时机，并适时展现技法，如此一来，他们的手法被识破的概率也就大大降低。

其实，魔术的神奇效果都基于基础的心理学和神经科学课题，例如意识、自由意志、信念、欺骗……近年来，一些科学家开始破解魔术引人入胜背后的神经学和心理学原理。一些魔术师表示，自己的饭碗因此受到威胁。但也有一些魔术师认为，对魔术的科学分析将为未来魔术的开发开辟新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