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的中轴线保护

朱祖希

随着北京中轴线申遗和老城保护工作的日益深入展开，人们对北京中轴线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

天安广场的改造和传承

早在延安时期，毛主席就曾设想：在全国解放、新中国成立之后，要建设一个与咱中国这样一个历史悠久、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大国相匹配的城市广场，供广大的劳动人民在这里集会、游行和节庆之用。

1949年10月1日，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庆典。毛主席在修葺一新的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而天安门城楼则以其巍峨庄严的形象，出现在了国徽之中，象征着一个古老文明中国新纪元的开始。

天安门广场原是皇城前面一个呈“T”字形的宫廷广场。广场的北面是皇城的正南门——天安门。门前有一条东西横街，街面敞阔，在东西两端各辟有一门即长安左门、长安右门。横街正中向南，与天安门南北取直，开辟了一条纵街即“千步廊”;南端即是大清门（明时称大明门，民国时称中华门）。明清时期的帝王利用这一封闭严密的广场，举行盛大的庆典，庶民百姓是难以涉足其间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的封建统治，自然也就冲开了这个禁地。当时，尽管“千步廊”两侧原有的封建行政官署已经拆除，但仍需要对其进行改造，以适应新中国的政治需要。

20世纪50年代初，中共北京市委便着手规划设计天安门广场的改造工程，并先后在全国征集方案，经归纳、筛选综合成一个方案，报中央审批。

这个方案的主要内容是：天安门广场是一个庄严雄伟的政治性广场。保留正阳门的箭楼，拆除中华门，其东西两侧分列中国历史、革命博物馆（即今国家博物馆）和人民大会堂。其形制、体量、高度既取决于建筑物本身的需要，也要与广场的整体性，乃至旧有的古建筑相协调。广场面积初步定为440公顷（东西宽500米，南北长850米），略呈长方形，使之成为能容纳100万人集会、节庆的，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

就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前夕，一个以人民英雄纪念碑为中心的天安门广场，以其雄阔而磅礴的气势呈现在了世人的面前，成为全国人民共同向往的政治活动的中心。而作为广场两翼的东西长安街，则成了横贯全城东西的一条新的轴线。这样，北京城原先象征帝王至高无上、以紫禁城为中心，统领全城的规划建设中轴线，便形成了以天安门广场为中心，“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为主题。

作为老城宫廷前卫的正阳门和天安门城楼，尽管位置依旧，却已成为新的人民广场南北分界的标志，位居东西两厢的国家博物馆和人民大会堂，既传承了“中轴居中，两翼对称”的文脉，新老建筑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成为“化腐朽为神奇”的杰作，成为北京城市建设史上的里程碑，而永远地载入辉煌的史册。

周恩来的智慧和决策

北京老城有两大特色，一是由紫禁城、皇城、内城、外城构成的，呈“回”字形的平面布局;二是由一条南起永定门，北至钟鼓楼的，长达7.8公里的中轴线统领全城，形成的“中轴突出，两翼对称”的布局。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并被确定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改称北京。已经进驻中南海办公的周恩来既要遵循毛主席关于建设一个“要体现我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特点，气势要庄严雄伟，气魄要大，要使它能容纳100万人集会、庆典的，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但同时还要考虑到如何北京老城的整体格局相协调的问题。因此，在他的心中一直在谋划着。

尽管周恩来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但只要有一点儿闲暇时间，他就会跑到天安门城楼上去观察、思考，且还曾多次徒步丈量已经拓展的广场。最后形成了天安门广场的小中轴与北京老城的大中轴相合、相衔接，而广场的小中轴又自成一体，即广场上的天安门城楼正中、国旗、纪念碑、正阳门，要形成一条中轴线。从天安门城楼正中间向南望去，应当是一条笔直的线。中轴线上建筑物的高低，要错落有致，且互相配套;两边的建筑要对称排列，建筑风格要相互协调。因之，未来天安门广场的整体构想是：

改变当时广场南北长、东西窄的平面格局，拟向东、西两面拓展;南北、东西两面都应有建筑，构成四个方向合围的形式;保持天安门城楼原有的建筑风格;为了方便交通，广场北端、天安门城楼前建一条东西贯通的大道;中部为宽阔的广场，南部也有东西贯通的大道，形成两条大路、中央广场的形式。

北京市委根据周恩来的这个构思，在全国征集方案。当时参予的城市规划师、建筑师、艺术家等，多达1000余名，提出方案30多个。经过筛选、归纳成7种类型;最后又反复比较，取长补短，综合成一个方案报中央批准后付诸实施。这个方案的内容主要是：

天安门广场是一个庄严、雄伟的政治性广场。保留正阳门城楼、箭楼;拆除中华门。其东西两侧分列革命、历史博物馆和人民大会堂。其形制、体量和高度，取决于建筑物本身的需要，也要与广场的整体性，乃至旧有的古建筑相协调。广场的面积初步定为44公顷（南北长880米，东西宽500米，略呈长方形）。

1956年北京市筹建修筑地铁，建设方案提出要把北京内城城墙拆除。其中自然包括正阳门在内。当将此方案呈报到周恩来总理处，他沉思良久，没有下笔。他叫秘书备好车，亲自乘车在天安门广场和正阳门城楼绕了好几圈。仔细地考察了正阳门和周边的地理形势，而后果断批示，地铁线路向南偏，躲开正阳门城楼。

1958年拟修“十大建筑”时，又有人提南扩，并拆除正阳门。方案呈报到毛主席那里，后又批转到周总理处。他批示，正阳门不能拆。正因为有了正阳门，天安门广场的南面，才有了个端点建钒，广场的整体建筑才显出浑然的整体之美。如果没有它，广场南面就會显得过于空旷，广场的建筑群也会有失重感。所以，我们扩建天安门广场不能拆除正阳门城楼和箭楼。

正是周恩来的这个坚持，正阳门城楼和箭楼被保存了下来，并成为北京中轴线上的重要节点。

周恩来还认为，“十大建筑”中的四座，即万人大会堂（即“人民大会堂”）、革命博物馆、历史博物馆、国家大剧院（一开始欲建“十大建筑”的附属建筑）都要安排在天安门广场。为此，专家们分别搞了好几个设计方案。周恩来请北京市规划设计部门，对此进行分析、对比，优中选优进行汇总。最终拿出了一个四大建筑两两相对的初步方案：广场两侧的建筑，东边为国家大剧院、历史博物馆·西边为万人大会堂、革命博物馆，形成两两相对、分立对应，又都朝向广场中央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但是，周恩来仍认为，为了突出天安门广场是政治性广场，决定不在这里修筑国家大剧院，拟建在大会堂的西面。至于何时建，则需另行考虑。

他还认为，革命史是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两者不能截然分开，可以就建一个革命、历史博物馆。这样，原定建在广场的建筑，就变四为二。这一构思也正与古代中国都城的传统——“左祖右社”相契合。

对于人民英雄纪念碑的位置，周恩来认为应放在广场的中央，且与国旗同放在传统的中轴线上。纪念碑要有碑身、碑座，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建筑。这样，广场既有了中心，又与周围的建筑形成互相呼应、互相映衬，使整个广场既有中心，又有一种端庄的对称之美。

就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前夕，一个规模宏伟、气势磅礴的天安广场便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规划师们更是用行话来赞美天安门广场。他们说，外国的广场与周围建筑物高度之比多为1：2、1：3、1：4;我国宫廷广场的空间比为1：10，显得比国外的开阔。而这次天安门广场的天安门城楼与广场长度之比采用的是1：12.9;人民英雄纪念碑的高度与广场长度之比为1：11.5;天安门广场东西两组建筑长300米、宽174米，与长880米、宽500米的广场，就显得更加舒展开阔、气魄大而宏伟。

梁思成、林徽因的竭力贡献

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是国际知名的建筑大师、清华大学教授。新中国成立之初曾参与国徽的设计和北京老城城墙存废问题、行政中心所在地问题的讨论，并提出了极具远见卓识、意义深远的建议。与此同时，也积极参与了有关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的讨论，并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如前所说，人民英雄纪念碑是天安门广场的中心标志，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和文化价值。为此，有关部门曾向全国征求规划建设方案，并得到了全国多所高校、艺术院校、规划建筑师们的热烈响应，且陆续收到了来自全国的应征方案180多个。

之后，有关部门又邀请了各方面的代表，进行了评选。最后归结成了几个基本出发点：

1.既然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已经通过了有关兴建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决定，并已通过了“碑文”。那么，它的设计就应以“碑文”为中心主题。因之，就应该采用碑的形式进行设计。而碑文中所叙述的英雄事迹，则可以采用浮雕的形式来表述。

2.考虑到古今中外都有碑，有人提出采用埃及的方尖碑，或是罗马的纪念柱形式等等。但是，这些碑都难以突出作为主题的碑文。而以镌刻文字作为主题的碑文，在我国有着非常悠久的传统。因之，拟采用咱们中国传统的碑的形式更为妥当。

3.在一般情况下，中国古代的碑大都偏于矮小而沉郁，缺乏英雄气概。因之兴建人民英雄纪念碑必须予以革新。

4.考虑到碑文只镌刻在碑的一面，另一面拟请毛主席题写“人民英雄纪念碑”七个大字。碑文由周恩来总理撰写，毛主席修订。碑文写得气势磅礴、感情深沉，充分地表达出了人民对革命先烈的敬仰、缅怀。（中央档案馆至今还保存有碑文的原稿）

现如今，上述的这些都已经充分地体现在了矗立在天安门广场中心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中。

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对“人民英雄纪念碑”采用“碑”的形式，表示赞同，并积极组织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师生参予设计。他在写给时任北京市长彭真的信中这样表述：

1.天安门城楼是整个广场上最主要的建筑物，而“人民英雄纪念碑”则是一座新建的，同等重要的建筑。它们两者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重要的象征性建筑物。也因于此，两者绝不可以采用任何类似的形体。

2.天安门广场现在的东西宽仅100米，即使将来东西墙拆除，马路加宽，在马路以外建造楼房，其间的宽度，至多亦仅在150-160米左右。如果在这个宽度之中塞入长约40余米，厚约六七厘米的大台子，就等于塞入了一座约略可容纳1000人的大礼堂。若是这样，将会使广场窒息。而且，这个台子的高度和体积会使碑显得瘦小了。碑是主题，台是衬托。衬托部分过大，主题就吃亏了。从透视的角度看，在离台二三十米以内，只看见大台之上，突兀出一个纤瘦的碑的上半段。这在感观上并不好看。

3.天安门城楼台座下面开的门洞与普通的城门洞相似，是必要的交通孔道。在比例上台大洞小，十分稳定。纪念碑碑台四面空无障碍，不唯可以绕行，而且我们所要的是人民大众在四周瞻仰，倘若无端端地开三个洞窟，在实用上既无必要，在建筑结构上亦不合理;在比例上台小洞大，“额头”太单薄;在视角上又会使碑身显得飘浮而不稳定，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

总之，“人民英雄纪念碑”是不宜放在高台上面的，高台之下尤不宜开阔。

在这之后，又经过几轮的讨论研究，最后确定：“人民英雄纪念碑”位于天安门城楼以南463米，正阳门城楼以北440米的北京城南北中轴线上，总高37.94米。由17000块花岗石和汉白玉砌成;碑身为紫灰色的花岗石，浮雕和四周栏杆为汉白玉;两层月台面铺青色花岗石，周围的甬路则为橙黄色花岗石。纪念碑碑座分上、下两层，四周环以汉白玉栏杆，四面均有台阶;下层座为海棠形，东西亮50.44米，南北长61.54米;上层座呈方形，台座上大小两层须弥座，下层须弥座束腰部四面镶嵌着8块巨大的汉白玉浮雕。

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最主要的构成部分的碑心石，则是一块称得上是中国建筑史上少有的花岗石——整块石坯长14.4米，宽2.72米，厚3米，重320吨。

纪念碑采取的是钢筋混凝土筒体，即碑座和碑身各部分的石砌块牢固地拉结浇筑在一起。在碑心石的正、背两面的题字，都用阴文镌刻在石面上，然后用中国传统的鎏金方法做成钢胎金字镶嵌进去（整个碑文用金约130两）。

就这样，一座具有中国独特民族风格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以其庄严宏伟的雄姿与古老而金碧辉煌的天安门城楼、巍峨高大的正阳门城楼，以及广场东面的革命历史博物馆（今国家博物馆），西面的人民大会堂，共同围合成了一个庞大、和谐的，可供百万人集会、欢庆、瞻仰的广场。只要人们站在天安门广场的任何一个地方，环顾四周，仰望着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作为中国人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梁思成、林徽因夫婦

编辑 宋冰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