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
2022-05-30李健
李健
掐枸芽,挖小蒜。
在老家黄河边上,小蒜算是一种绝味的野菜。过了清明节以后,小蒜浓郁的清香早早蹿入人的心脾,一丛丛一片片就像是特意种植的一样,状若青翠对舞,不时地诱惑着众人的味蕾。
年幼的时候,不知晓小蒜是何物,老跟在奶奶身后拾小蒜。挖小蒜也不需要特殊工具,找个小铁锥或者就地找根树枝,在石头上蹭出个尖尖儿,就能剜出白生生的小蒜疙瘩。小蒜多的地方,像马鬃似的用手一捋一大把。
“薤白罗朝馔,松黄暖夜杯。相留笑孙绰,空解赋天台。”长大后,读了李商隐《访隐》的诗句,方知“薤”便是小蒜。在《本草纲目》里也有记载:“小蒜,即蒚也。野生,处处有之。苗、叶、子皆似大蒜,而细数倍也。苗如葱针,根白,大者如乌芋子。”
小蒜,比起大蒜,外貌区别就在于叶片,大蒜是扁叶,小蒜像葱一样的圆叶,小蒜因身材矮小不起眼,不被重视,但婶子大妈们却都喜欢用它剁肉包饺子,老远就能闻到香喷喷的一股飘香。
喜欢吃奶奶腌的小蒜,当年放学回家,奶奶总会给我一个热馒头,然后掰开馒头,抹上腌小蒜,咬一口,那味道特别窜。奶奶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跟一个馒头就能把我养大似的。
奶奶说,我三四岁的时候,瘦得像干柴棍儿,爹娘忙于农事,身心疲惫也无暇顾及。那时的农家娃,就像一块土坷垃,可奶奶却把我当成了宝儿,带在身边好生照看。或摊或烙,或烤或蒸,每天总少不了馍馍就着腌小蒜。在奶奶的喂养下,不光吃得胖乎乎,还长了个头。从一个面黄肌瘦的瘦猴,被奶奶养成了餐不择食的小胖墩儿。只此起缘,我对小蒜情有独钟,也养成了每年返乡刨小蒜的习惯。
再到后来,读了书才真正知道了小蒜,它不但好吃,還是一味中药,名曰薤白,具有理气、宽胸、通阳、散结、导滞的功效。难怪在那困难年代,我能健康成长,原来多亏了小蒜儿,还有奶奶的疼爱有加。奶奶八十五岁患病卧床,我在她的床前拉住她瘦弱的手,逗她再给我腌罐小蒜,奶奶堆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一笑,隐藏着一个难忘的乡愁。
奶奶看电视,稀罕上了“泡面”,她说能吃回泡面,这辈子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了。我问奶奶,泡面要不要放点葱花儿?奶奶说,要是能撂撮小蒜,那味儿就更香了。
季春,我跑回小时候奶奶带我挖小蒜的黄河岸,爬上岭遛下山坡,在一处避风圪角的草窝里,找到了最为嫩绿的小蒜。挖回小蒜,洗尽泥土,照着奶奶的说教,拿作料和盐、油辣子,把小蒜腌在小瓶子里,放在奶奶床头。
奶奶吃泡面时,就一口小蒜儿,咂巴着少牙的嘴巴,笑眯眯地说:“好吃,真香!”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