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瓶上的老虎
2022-05-30陆利芳
陆利芳
·01·
一天，一个年轻人把一个精美的瓷瓶送到了苹果市博物馆。年轻人告诉馆长，这个瓷瓶是家传的宝贝。他的父亲把瓶子交给他时，留下了祖训，说不管哪一辈子孙，如果要搬到别的城市居住，走之前必须把瓷瓶献给苹果市博物馆。所以，在决定搬到草莓市生活后，年轻人就把瓷瓶送来了。
博物馆的馆长是个圆脸的中年人，他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和蔼可亲。馆长仔细地打量瓷瓶，只见瓶身是纯白色的，上面有一只老虎。老虎的轮廓以金线描绘，斑纹华丽，胡须根根可见，双目炯炯有神，可见工匠的绘画技艺十分高超。馆长激动地说：“这件瓷器十分精美，感谢你的捐赠。能让苹果市的市民和更多的游客欣赏到这种艺术的美，见证传统工艺的精工巧思，实乃好事一桩啊！”
“馆长，您客气了。”年轻人说，“不过，有个情况我必须事先向您说明一下，就是瓷瓶上的这只老虎，有时候……会消失不见。”
“啊？”听到这话，馆长怔住了，忙问，“‘消失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年轻人停顿了一下，解释道，“这老虎有时可能去别的地方玩，等玩够了再回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年轻人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因为老虎经常消失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但他确实也不知道老虎消失的真实原因。
馆长听完非常惊讶，但作为一个年长者、一个管理者，他不能把“惊讶”这种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咳！”馆长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好的，我知道了。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些我们谁也讲不明白的神秘现象出现。理解，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年轻人松了一口气。他想：幸好馆长接受了这份捐赠，要不然不仅没法完成老父亲的交代，更有违祖训。如今馆长欣然接受了这个瓷瓶，他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年轻人离开后，馆长用柔软的布料擦拭瓶身。等他擦到老虎脑袋时，恍惚间看到老虎的眼珠动了动。“天啊！”馆长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出声来。可等他再细看时，老虎又一动不动了。
馆长摸摸胸口，自言自语道：“这只老虎画得太逼真了，威风凛凛，气势汹……呃，不凡！”
就这样，苹果市的博物馆里多了一个瓷瓶。
·02·
夜深了，博物馆里静悄悄的。
远处钟楼传来“当当当”的敲钟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了。
今晚博物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姓汤，因为年纪小，大家都叫他“小汤”。小汤打开灯，想借着柔和的灯光检查一遍馆内的藏品。当他走到一个瓷瓶旁边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是纯白色瓷瓶吗？”小汤问自己，“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小汤查看铭牌上的介绍，只见上面写着瓷瓶的名字和规格：老虎白瓷瓶，高39厘米，底部直径11.8厘米。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瓷瓶通体白色，上面根本没有什么老虎。
小汤赶紧拨打了馆长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火速进行了汇报：“馆长，不好了！老虎不见了！”
“我们是博物馆，不是动物园！”刚睡着就被吵醒，馆长有点儿生气。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忙问：“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老虎瓷瓶？”
“是的，馆长。”
“我马上过去！”馆长的瞌睡虫瞬间被赶跑了，“你不要慌，要沉着，要冷静！”
“哦哦，好的，馆长。”小汤答应着。
没过多久，馆长来了。他发现果然像年轻人说的那样，瓷瓶上的老虎不见了。
“原来是真的啊！”馆长不禁感叹道。
“馆长，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汤好奇地问。
“是的。”馆长回答，“老虎大概、可能、也许……出去玩了。”
·03·
离博物馆三四公里远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一只闪着金光的老虎正在树林里踱步。它低垂着脑袋，心情似乎不太好。
一只夜莺看见老虎，问道：“大朋友，这么晚了怎么还散步啊？”
老虎循着声音，在一根树杈上看见了夜莺，于是打招呼道：“你好！”
“我曾跟着我的朋友去别的地方游历，看见过老虎，可是你跟它们并不像。”夜莺说，“这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我是一只画出来的老虎。”老虎回答，“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烧制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然后他觉得白瓷瓶有些单调，就又花了三天时间在瓶身上画了一只老虎，再次烧制——我就是他画的那只老虎。”
“原来是这样啊！”夜莺说，“可我还是不明白，画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有生命呢？”
“我被画上瓶子后，瓷瓶变成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没多久就被人买走了。我的主人特别喜欢我，每天都要把我捧在手上看。有一天，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我的主人连忙许了一个愿。他说：‘让白瓷瓶上的老虎活过来吧，哪怕只能活在苹果市，哪怕只能活在众人都熟睡的午夜，哪怕每天只让它拥有一个小时的生命！就这样，我活了过来，但是只能活在午夜十二点之后的一个小时，只能活在平静、富饶、美丽的苹果市。”
“真感人啊！”夜莺被这个故事打动了。
“我很久没见到我的主人了。”老虎伤感地说，“我很想念他！”
“想他就去找他呀！”夜莺提议道，“他在哪儿？”
“他在另一个世界。我想等流星雨来时许一个愿望：把我带到主人的身旁。你知道什么時候有流星雨吗？”
“我不知道，但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不过，我该去哪里告诉你消息呢？”
“先谢谢你了。”老虎说，“我住在博物馆里，以后每天夜里都会出来，到这片林子里待一会儿。”
“好的，我知道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04·
馆长知道老虎跑出去了，但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他和小汤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老虎回来。
馆长说：“不用管老虎了，如果它不回来了，呃……大不了，大不了把瓷瓶的名字改成‘白瓷瓶！”
一听馆长这么想得开，小汤立刻放宽了心：“好的，馆长，就让瓷瓶上的那只老虎来去自由吧！”
就在这时，白瓷瓶上的老虎突然出现了！它的颜色由浅及深，像是一层层地揭开了半透明的面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老虎回来了！”小汤惊喜地叫道，“馆长您快看，老虎回来了！”
“看到了。”馆长强装镇定，其实早已心跳加速，激动得不得了了。他感慨道：“太神奇了！这真是一个奇迹呢！”
从那天起，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纷纷主动要求值夜班。没有别的原因，只想亲眼看一看白瓷瓶上的老虎消失又出现的场景。大家都觉得，没有比这更神奇的事了。
一天晚上，老虎又来到了树林里。夜莺说：“我的大朋友，听说今天深夜有一场流星雨，时间应该快到了。”
“太好了！”老虎说。
等待流星雨时，老虎紧张地思考着要怎样许下这个愿望：必须用最简练的语言把愿望表达清楚、完整。再演练几遍，才能在流星快速划过夜空的时候完美地许下愿望……
等着等着，夜莺突然喊道：“流星，一颗流星！老虎，你看到了吗？”
“啊，流星雨来了吗？”错过了第一颗流星，老虎有些懊恼，因为自己刚才一直低着头想心事，没有留意天空的动静。不过不要紧，后面還有很多机会。老虎抬起头，静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老虎看见一颗明亮的星星划破夜空，它赶紧许愿：“流星啊流星，请把我的样子留在白瓷瓶上，但把真正的我带到最初买下我的主人身旁。”
老虎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看到老虎一点点消失，夜莺祝福道：“再见了，我的大朋友。”
“再见！”老虎挥手说道。
·05·
苹果市博物馆的馆长最近有点郁闷，因为他发现哪怕到了午夜十二点，白瓷瓶上的老虎也不会再消失了——它变成了一幅真正的画。
有人来博物馆参观时，工作人员小汤总会这样介绍老虎白瓷瓶：“这个瓷瓶刚到我们博物馆的时候，瓶身上的这只老虎每天夜里都会溜出去玩。”
“真的吗？”
面对游客怀疑的眼神，小汤总是认真地点点头，笃定地回答：“真的！”
“哈哈，小伙子很爱开玩笑呀！”
小汤说的是实话，却没人相信。好在馆长相信，同事们也相信。他们都知道，白瓷瓶上的老虎，是一个短暂而又美好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