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古诗词中“叠加”情感的艺术手法
2022-05-30张金良
张金良
摘要统编教材必修上第三单元一共有8首古诗词,分别是曹操的《短歌行》、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杜甫的《登高》、白居易的《琵琶行》,以及宋词三首: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李清照的《声声慢》。这个单元主题为“生命的诗意”,几首诗歌从不同的角度表达了作者对生命的认识,对人生的思考。除了内容方面,在写法上也有很多相通之处。其中,有几首诗词作者为了表达情感,集中笔墨,反复诉说、渲染,使所表达的情感一层累加一层,一层深入一层,这种“叠加”情感的艺术手法体现了非常高的创作水准,形成了非常好的艺术效果,其中,以《登高》《琵琶行》和《声声慢》三首最为典型。
关键词古诗词“叠加”情感艺术手法
杜甫的《登高》诗自古评价甚高,比如明代胡应麟在《诗薮》中说:“风急天高一章五十六,如海底珊瑚,瘦劲难明,深沉莫测,而力量万钧。通首章法,句法,字法,前无昔人,后无来学。……然此诗自当为古今七律第一,不必为唐人七言律第一也。”宋人罗大经则从内容角度更加具体分析了本诗的高妙之处。他在《鹤林玉露》称“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竟有八层悲:“此十四字之间含有八意:万里,地之远也。秋,时之惨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迥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可见此诗之高妙,作者心中悲之深重。这八重悲又可简化为一悲作客他乡,二悲生逢乱世,三悲一生漂泊,四悲年老无成,五悲家破人亡,从空间上的远离家乡之苦,到时间上的身逢乱世,生命将终,再到命运凄惨,悲情层层“叠加”,如滚滚海浪袭来,又如阵阵寒风透骨,读来让人有窒息之感。
在白居易《琵琶行》中,作者为表达贬谪之苦,也运用了相似的手法。“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句诉说人生经历,平静的记叙中伤感、委屈、无奈等诸多情绪已在其中。白居易原在京城,身居高官,然而被权贵排挤打压,如今被贬到偏远之地,有巨大的心理落差,内心愤懑可想而知。加之身患疾病,心理的伤痛和生理的伤痛“叠加”在一起,情感表达更为深重。“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句,如果说受伤的白居易被贬到类似苏杭一带的繁华之地也倒罢了,未必有那么深的愁怨,结果却是偏僻之地。偏僻之地也倒罢了,却是终年也听不到音乐之声。这对于长居京城,一直有音乐相伴的白居易而言是无法忍受的。“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句,由前句又推进一层,偏僻之地也倒罢了,结果所居之地地势低洼,而且周围长满了“黄芦苦竹”。“黄芦”应是枯黄的芦苇;“苦竹”,杜诗专家萧涤非在《杜甫诗选注》中,引《齐民要术》所说的“竹之丑者有四:曰青苦、白苦、紫苦、黄苦”之后认为:“所谓恶竹,当指此类。”可推测此处“苦竹”当不是指青翠挺拔,可喻指坚贞气节之类意象的竹子,而是竹类中或形态或其他方面让人生厌的种类。此外,“苦竹”也是一种竹子的名称。不管怎样,白居易身居此种环境,绝然没有陶渊明“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因草屋周边长满各类树木而闲适欣喜之情。“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句,在如此令人生厌的环境当中,听到的却是杜鹃与猿猴的悲切哀伤之声,可以说从视觉上的痛苦转换成了听觉上的痛苦,使痛苦之情又推进一层。“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一句,作者似明了读者心思,好像知道读者可能会问:此地有山有水,难道就没有悦耳之声吗?作者马上表示,退一步讲,声音也是有的,只不过是声音嘈杂刺耳,实在难听。笔者想此处有可能一方面是百姓演奏水平较低,演奏的乐声对白居易者这样一个听惯了高水准乐声的人实在难以入耳。是否也有一种可能,这种声音是山民唱的山歌,而山歌是用方言所唱,白居易因听不懂而觉得难听。总之,情感在一层一层的推进“叠加”中,读者深切了解了白居易的悲苦,也深切理解了他的悲苦。
在李清照的《声声慢》中,同样有类似的艺术手法。这首词的词眼是“愁”,整首词可谓句句写愁,字字言愁。全词连写六件愁事:“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第一重愁——身体难调。词人身为女性,而且曾经过的是优裕的生活,而在这样的时节难免身体不适,心生愁情。“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第二重愁——酒难消愁。人常说“借酒消愁”,但词人心中诸多心事,愁绪难遣,可谓“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况是淡酒,无法醉去使意识消失。“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第三重愁——秋風送雁。此时秋天,大雁应从北方飞往南方。作者看到雁过,也可能听到雁鸣,不由想到自己,有了似曾相识之感。大雁可由南方再次北飞,而如果作者此词写于南渡之后,则自己只能瓢泊滞留南方,北归无日。就算大雁可以传书,可写信的人已变,丈夫已不在,信又寄给谁呢?这是怎样的一种伤痛?“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第四重愁——黄花堆积。此时黄花满地,作者看在眼里,情由心生。枝头的花美艳动人,如同词人正处美好韶华之时。黄花凋落,犹如词人也人老珠黄,青春不再。“憔悴损”一解描绘的是黄花,二解描绘的是词人。无论写花还是写人,皆是由外及内,写出了词人愁情。“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第五重愁——临窗独坐。词人孤单一人,眼望窗外,无人陪伴。按常理,词人难免回忆与丈夫赵明诚恩爱幸福的历历往事,不由嗟叹此时之孤寂悲凉。况且窗外也许并无可赏之物,词人由早到晚整日闲坐,百无聊懒之情跃然纸上。“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第六重愁——雨打梧桐。梧桐叶片较大,细雨落在上面会发出滴滴答答之声,而这每一声都敲打在词人的心坎之上。“到黄昏”也说明历时之长,更让人愁肠百转。
这几首诗词都通过这种“叠加”情感的艺术手法使内心情感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表达。其实,在本单元其他几首诗词当中,也有这种手法的运用。比如《短歌行》中曹操为表达对贤才的渴望之情,多处用典及比兴手法;《归园田居》为表达回归田园后的喜悦之情,多处描绘田园环境之美好;《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的多处用典,皆可视作此法。
总之,对于古诗词的学习,尤其是新教材的学习,一定要有整体意识,努力挖掘各篇之间的关联,这对学生学习新教材,学习鉴赏诗词的方法都是有益的。
[作者通联:上海崇明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