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庄园》中的语言特征和人物隐喻
2022-05-30曹田梅
曹田梅
内容摘要:乔治·奥威尔是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政治作家之一,其作品在探究人性的同时也对真实的政治与社会生活进行了写实,他用政治寓言的方式揭露了人类历史上的一段悲剧。他用敏锐的观察力审视着周围,以犀利的文字记录着他所生活的时代,其作品中《动物庄园》将他的政治倾向表现得最为明显。他通过对不同动物进行独特的语言描述从而映射出趋异的政治阶级,是奥威尔极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为深入挖掘《动物庄园》中的文学价值和现实意义,本文从语言特征和人物隐喻两个方面对《动物庄园》加以深入分析,以期收获更多的学术财富,为相关领域的研究者提供参考依据。
关键词:奥威尔 《动物庄园》 语言 隐喻
《动物庄园》(Animal Farm)亦译作《动物农场》《动物农庄》,是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创作的中篇小说,1945年首次出版。该作被公认为反乌托邦政治讽喻寓言。奥威尔写作《动物庄园》以及后来的《一九八四》并非偶然,奥威尔通过自身去西班牙的参战经历以及对苏联的大清洗等一系列事件的了解,对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之本质有了自己的判断。以童话形式写成的《动物庄园》便是这种思想推动下的产物。该作讲述农场的一群动物成功地进行了一场“革命”,将压榨他们的人类东家赶出农场,建立起一个平等的动物社会。然而,动物领袖,那些聪明的猪们最终却篡夺了革命的果实,成为比人类东家更加独裁和极权的统治者(Orwell 2021)。对于德国纳粹主义和苏联个人崇拜,奥威尔都持反对态度,但当时世界的主流政治思想就是如此,所以奥威尔短暂的一生都郁郁不得志,一直被视为异端。因此,奥威尔笔下《动物庄园》的故事情节以及书中动物们的心理情绪表达等均向读者传达了其深层次的思想情感和创作目的。为更深入的解读奥威尔通过《动物庄园》所传达的思想情感,本文将从语言描写特征以及相关人物隐喻两方面对小说内容进行分析。
一.《动物庄园》中的语言特征
在《动物庄园》一书中,语言不再是被动的工具,而是一只无形的手,无时无刻不在参与社会的建构过程。乔治·奥威尔在《动物庄园》中所展现的对语言的认识,恰恰与维特根斯坦对语言的思考不谋而合。维特根斯坦的对语言的思考,弥补了长期以来结构主义语言学对语言与社会关系上忽视的欠缺,他认为语言不仅仅只是反映客观现实的镜子,也是人们对现实世界建构的一种方式。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一书中提出,“‘意义这个词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定义: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使用。” (Strawson 1954)这句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语言的意义并非是先验存在的;第二层含义便是语言时刻参与到语言的使用过程中,因此必然和使用的目的、结果紧密相依。受维特根斯坦对语言定义的影响,赛尔完善了奥斯汀的“言语行为理论”(Austin 1975),并且对语旨进行了重新的分类。在分类标准中,赛尔提出了“词语和世界的适应方向”这一观点。并且指出“在指令式、许诺式、宣告式等言语行为中,更多的是世界对词语的适应,也即在言说了这些话语之后,必将影响当下或未来的事件,从而建构起新的社会实在。”(唐礼勇 2009) 经过对维特根斯坦以及赛尔对语言的理解,本文得出语言与其应用息息相关,语言的不同使用会造成对现实不同的影响,根据影响的不同,本文将从四个角度去探析《动物庄园》中的语言特征:鼓动性语言、强制性语言、误导性语言(杨敏 2011)。
1.鼓动性语言
古今中外,政治家们精湛的鼓动性演说是登临政治顶峰的权杖。演讲无疑是鼓动群众最好的方式,用令人神往的话语感召公众,用清晰有力的论述指明方向,用令人振奋的演说描述未来,历史上有丘吉尔的演讲、林肯的演讲等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功的煽动了民众的情绪。在《动物庄园》中,老少校的鼓动语言堪称楷模。其话语中有一句话值得注意,“那么,同志们,我们这种生活的苦难完全是由于人类的暴虐统治所造成的,这一点难道不是极其清楚、明白的吗?只要摆脱了人类的统治,我们的劳动成果就会全归我们自己”(Orwell 1967)。在老少校麦哲的话里,涵盖了两点信息:第一将动物庄园中的动物和人类划分为两个阵营,其次用“同志”以及“我们”之类的名词将作为个体的动物紧紧联系到一起。在明确了共同的敌人之后,又团结了集体的力量,这才使动物庄园里的动物揭竿而起,一举挫败了人类的统治(史德明 2017)。
2.强制性语言
语言的强制性会以法律、命令等形式显示出来,用一种权威的语言强制公众服从某种意志,因而得以维护对社会的控制权力。这一点在《动物庄园》里雪球和拿破仑的“统治”下都有很充分地体现,但在两者“统治”下的强制性又截然不同。首先,雪球的強制性语言体现在老少校走后他对老少校语言的概括精炼上,通过对老少校思想的提炼,雪球为大家制定了“七戒”,其内容为:1.凡靠两条腿走路者皆为仇敌;2.凡靠四肢行走或长翅膀者,皆为朋友;3.凡动物一律不准穿衣;4.凡动物一律不准睡床;5.凡动物一律不准饮酒;6.凡动物一律不准杀害其他动物;7.凡动物一律平等。此时的“七戒”以法律法规的地位存在,强制性的引导动物行与思的准则,是一种良性的规范。然而,拿破仑的强制性语言体现在其统治期间对动物们采取的多为主观命令式的语言强制。正因为他是统治者,他便运用其他动物给他的权利主观随意地发表各种强制性语言,如禁止动物们再唱老少校教他们的“英格兰牲畜之歌”。可以看出,拿破仑的强制性语言是自私的,仅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使用既得的权利去强制其他动物的行动。奥威尔通过对雪球和拿破仑话语中两种不同的强制性语言的描写生动地刻画了两者截然不同的形象,即雪球是正义的、公正的;而拿破仑是自私的、贪婪的。
3.误导性语言
语言是兵不血刃的武器,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技巧娴熟的政客常能选择某些互有联系的话语,用来形成某种因果或类比关系,实现某种意图和影响,从而达到指鹿为马、误导公众的目的(杨敏 2011)。语言的误导功能单向地、主观地和隐性地牵制了语言受众的思维,牢牢控制了关于意识形态的发言权,使任何反对意见无法展开,从而维护了强势群体的权力。在《动物庄园》中,拿破仑可谓是将语言的误导功能使用的出神入化。雪球所指定的“七戒”中有这样一条:凡动物一律不准睡床。当拿破仑私自享用人类的床而被其他动物发现时,他仍然振振有词:“难道你们愿意看着我们过分劳累,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吗?你们肯定不想叫琼斯回来吧?”他预设了其他动物对琼斯的厌恶及恐惧程度,故在此次“享乐败露事件”中再次转移了其他动物们的关注对象,即——琼斯可能会回来,进而动物们为避免琼斯再次回来而勉强接受了拿破仑独自享乐的事实。奥威尔对拿破仑误导性语言的描写生动地诠释了拿破仑卑鄙无耻的性格特征。
二.《动物庄园》中的人物隐喻
根据Lakoff & Johnson(1980)的概念隐喻理论,隐喻映射就是从源域到目标域的一个转换。Peter Newmark 界定了隐喻组成的三个部分,分别是“形象”“目标”和“意义”。形象指由隐喻所显示出来的形象;目标是隐喻所描述和修饰的对象;意义指的是形象和目标相互重叠的区域里的相似性或语义重叠。文学作品中常常使用隐喻的手法隐晦地表达作者真正的意图,同时也使得作品更加形象、有趣,是一种常见的创作手法(姜皓元 & 田艳 2021)。本文对如下几个典型的人物隐喻运用进行了分析,旨在探索《动物庄园》内涵表达的冰山一角。
1.拿破仑的隐喻体现
奥威尔在这个寓言中,构建了领导者是猪的隐喻,动物庄园中的猪是源域,推断并映射到对应的目标域苏联的领导者。拿破仑作为动物庄园革命的领导者之一,后来逐渐成为庄园的领袖,影射斯大林。在《动物庄园》中,拿破仑控制了里面的武装力量和暴力机关。“深谋远虑”的拿破仑一开始就知道武装力量和暴力机关对于执掌权力的重要性。动物们起义成功后不久,他就偷偷的将刚出生的小狗隐藏起来,并把它训练成为自己的武装力量。事实也证明,这九只小狗是拿破仑清除异己、实行恐怖统治的重要支持力量。在驱逐雪球、警告威胁其他弱小胆怯的动物上,这九只小狗至关重要。拿破仑一方面给动物们画了一张大饼,那就是“动物平等”“没有剥削”等一系列遥不可及的福利,让动物们相信驱逐了农场主就实现了动物平等,对动物们进行精神麻醉。另一方面,不断地在庄园里散布原来园主琼斯和被他赶跑的“阴谋家”雪球将会对庄园带来极大的危险,让动物们产生不安全感。不断地通过这两个作用力来使动物们对他产生持久的精神依赖。奥威尔对拿破仑的隐喻描写使读者更能够体会斯大林邪恶势力的可怕,也在潜移默化中宣传了自己坚定的政治立场,表示认为斯大林是权术的玩弄者和政治的理想化者。
2.鲍克瑟的隐喻体现
书中鲍克瑟是动物主义理念的忠实追随者,积极响应革命领袖的号召,后被拿破仑卖给宰马商,该形象隐喻相信“革命理论”的广大基层人民。专制的极权得以存在,不仅是出于个人对权力的渴望,还有强大的民众基础。统治者和分享权力、愿意动脑的人总是少数,而大多数人喜欢做的还是跟随。他们很少去分析对错,只是随波逐流,少数服从多数,他们头脑简单却也忠诚朴实。其中,最令人感动的就是为了庄园奉献一生却最终难逃厄运的公马鲍克瑟。他最爱说的两句话是“我要更努力地工作”“拿破仑同志永远正确”。对他的评价可以从两方面进行展开:首先,他象征着无私又甘于奉献的少数劳动者,他们在普通民众中往往能起到带头作用,在群众中威信很高。像大多数体力劳动者一样,其不愿意动脑思考,但又干劲十足,一心想为自己的团体多干活,多奉献自己的力量,他一定是为“风车”工程出力最多的人,且从不索取回报,这种人往往备受统治者和民众的喜爱。然而,他的勤劳朴实又是他愚昧的体现,拿破仑的真面目早已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加以显露,但凡鲍克瑟仔细观察,勤于思考,必然能够从拿破仑的行为举止中发现一些阴谋的蛛丝马迹,继而将自己的浑身力气用在反抗拿破仑“政治”上,带领其他弱小的动物走向胜利,然而鲍克瑟至死都将力气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奥威尔对鲍克瑟的隐喻描写使读者更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劳动者的勤劳和愚昧。
3.克拉弗的隐喻体现
奥威尔描写鲍克瑟的伴侣——母马克拉弗是“一匹年近中年的母马,自从生了第四匹小驹之后就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身段”,到这儿,第一次出场的描写就结束了,人们的第一印象仅仅停留在外貌上,而她的同伴鲍克瑟拥有“有着众所公认的坚韧与勤劳”这种深入性格的描写。尽管人们可以从接下来的文字看出这是一匹善良、充满母爱的马,但第一印象的描写也有些许的敷衍。克拉弗在文中主要起到陪伴作用,在鲍克瑟劳累时劝他休息,当鲍克瑟被拉走时,她与本杰明一起最先反应过来想要拦住马车。作为一起参加革命的老人,她也渐渐发现现在过的生活与之前的不一样,但具体又说不上来那里不一样,或者一开始大家造反的目标也不是很明确,只是受了老麦哲思想的鼓舞想要摆脱人类,但摆脱之后怎样生活,谁来领导大多数人是没有想过的,因此此时的不知所措也就不奇怪了。克拉弗在性格上与鲍克瑟是有相通之处的,都代表着无知与麻木的大多数人。但广大基层人民的隐喻目标域在上述对鲍克瑟的分析中已然提及,故在此不做过多讨论。关于克拉弗的隐喻,值得注意的是,她的隐喻目标域在此可指向弱势女士群体。奥威尔通过对书中女性角色的轻描淡写将该涵义传达出来,令读者感受更为深刻。她全书中最大的情绪起伏便是在丈夫鲍克瑟死后,但她的激动怒吼并未引起任何动物的重视,这一细节也体现了女士群体莫大的悲哀与无奈。
总而言之,奥威尔《动物庄园》中的语言风格显著,具有其独树一帜性,不仅表现了外国文学作品独创的创作风格,而且凸显了奥威尔鲜明的政治立场,可谓是“人如其人”。在《动物庄园》的整部作品中,隐喻手法的使用十分丰富频繁,几乎每个动物都以源域为出发点,映射在政治场上相关人物角色,这种虚实结合的方式更加生动的渲染了故事情节,贯穿了丰富的思想情感,在文学作品的历史研究中贡献极大,具有深远的研究价值。本文仅对《动物庄园》中三个印象深刻的形象进行了隐喻分析,仅揭示了该文学作品奥秘的冰山一角,其中关于女性角色的思考极具深度,但该小说中更为丰富的内涵仍亟待各位学者的探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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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