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兹华斯诗歌的底层叙事美学
2022-05-30赵燕娇
赵燕娇
内容摘要:在英国浪漫主义文坛上,华兹华斯是一位对底层关照与苦难书写注入人文关切的诗人,底层劳苦大众的悲惨生活成为其相当一部分诗歌作品的主题表达。诗人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将底层人悲惨生活的真实境遇以诗意的叙事方式表达出来,为此,其底层诗歌具有了超越悲苦和困顿表象的穿透力,在诗意美学层面拥有了恒久的魅力。在华兹华斯笔下,劳苦大众身上蕴含着最为天真的本性,普通民众才是人们应该回归的本真状态,在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中,他们的灵魂更趋于净化,他们身上流露的美好品性和高贵人格值得歌颂和传扬。
关键词:华兹华斯 苦难书写 底层叙事 诗意美学
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所生活的浪漫主义时代是一个充满社会变革与革命的时代,整个英国在政治、经济、教育和文化等领域都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法国大革命爆发,《独立宣言》发表,资产阶级革命浪潮汹涌,民族民主运动应运而生,资本主义工商业蓬勃发展,圈地运动和工业革命逐渐改变了社会产业模式和生产结构,社会大变革与现代化进程逐渐改变了原有的生活秩序,社会阶级逐渐分化,贫富落差和阶级压迫、剥削现象进一步加剧。在新的社会秩序形成过程中,居于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不断被边缘化,尤其,在英国爆发工业革命后,机械化生产方式进军乡村,隆隆的机器声和滚滚的浓烟彻底摧毁了农村农耕文明,曾经秀色可餐的田园景象变得满目疮痍。与此同时,圈地运动迫使农民背井离乡,他们不得不远离故土,涌入城镇,靠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维持生计,越来越多的农民工因工业发展需要失去了土地,深受贵族阶级剥削和压迫,贫富差距进一步加大。这些底层民众身份卑微,往往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在物质需求与精神追求上面临着双重困境,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们忍辱负重,经济和文化的双重贫瘠使他们屡遭挫折、不幸甚至死亡。
面对这些颠沛流离的底层人,深受平等与博爱等启蒙思想感染的华兹华斯极具使命感与道德感,他心存悲悯,情系草根,将劳苦大众的困境诉诸笔端,传递人文关切,通过文字表达底层人的平等、正义和民主诉求,“(华兹华斯)以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的观点,以满腔的同情与敬意,描写贫贱农民、牧民、雇工、破产者、流浪者直至乞丐的困苦生活、纯良品德和坚忍的意志”[1]。诗人用诗意的叙事表达对底层人的悲悯和同情,创作出大量以当时社会中的平民百姓为题材的诗歌,其笔下有衣衫褴褛的拾荒者,有悲痛欲绝的母亲,有妻离子散的老人,有天真烂漫的少女,有误入歧途的少年等形象,“我们甚至可以说,他(华兹华斯)笔下的世界是一个极其黑暗的世界”[2]。诗人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艺术创作力,将英国浪漫主义时期底层劳苦大众的生活淋漓尽致地呈现了出来,透过华兹华斯诗歌中的苦难书写与底层叙事元素,鳏寡孤独者的酸甜苦辣跃然纸上,透过这面滤镜,我们得以反窥当时英国社会的全貌,感受英国工业革命繁荣背后隐藏的一系列社会顽疾。
一.华兹华斯的底层叙事
底层叙事指“以一种鲜明的民间立场,以一种平视的眼光来审视底层民众的生存状态,书写他们在生存困境中的人性景观,再现他们在那种生存困境中的生命情怀、血泪痛苦、挣扎与无奈,揭示他们生存的困境和在这種生存困境面前的精神的坚守与人格的裂变”[3]。19世纪的英国工业化进程突飞猛进,面对历史和社会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位于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逐渐成为边缘化存在,他们凄苦的生活现实成为当时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
作为一位极具人文主义思想的诗人,华兹华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工业社会高速发展带来的普遍现象,英国底层大众的悲苦生活成为华兹华斯相当一部分诗歌表达的主题,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抒情谣集》的最后一首叙事诗《迈克尔》。该诗以一个贫穷的老农夫的家庭生活为创作背景,主要描述了底层人在工业化进程中所遭遇的悲惨命运。牧羊人迈克尔年事虽高,但依然辛勤劳作,他“心灵手巧,干什么活计都在行”(45)①。于垂暮之年喜得贵子,给老迈克尔鼓足了生活的勇气,被他视为生活的动力,“这个孩子给了他柔情和活力,/好比太阳的光辉,天风的音乐”(200-201)。在偏僻的高地上,老迈克尔一家三口相依为命,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忙碌却又温暖的田园生活,迈克尔付出毕生心血,终于挣得一份属于自己的田产,“咱们这块地刚到我手里的时候,/租子重着呢;到我四十岁那年,/这一份产业还有一半不归我。/我拼死拼活地苦干;靠着上帝的恩典,/三个星期以前,它全是我的啦”(374-378)。正如英格兰的许多农民一样,老迈克尔深爱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一生都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当灾难降临时,他无法面对失去土地的现实,为了渡过难关,他不得不送自己的独子到城里去谋生路,期待着他“很快能攒下钱,补上这笔亏空”(352)。但是,事与愿违,路克没能抵挡住光怪陆离、荒淫浪荡的城市的诱惑,他“终于陷进了泥坑;丑事和耻辱/弄得他没脸见人,最后他只得/逃到海外去,找一个藏身之所”(445-447)。失去了心爱的独子的老迈克尔最终也失去了自己一直以来视为生命的土地。事实上,他选择牺牲儿子保留土地这一行为一定程度上象征了农村经济和乡村文明的衰落,也折射出身居城市的人与自然的疏离和异化等社会问题,“城市成为葬送人生美好前程的罪恶渊源”[4]。老迈克尔是千万劳苦大众的代表,他的悲惨境遇是当时英国底层人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对他们而言,即便终日辛苦劳作也难逃家破人亡的厄运。对此,华兹华斯用朴素的语言将资本主义高速发展时期劳苦大众所遭受的冲击和迫害真实地描述了出来,字里行间洋溢着对农民悲苦命运的深切同情,同时,对工业文明的发展秉持批判态度。
同样,《露西·格瑞》讲述了穷苦人家的小露西在暴风雪之夜毙命于荒野的悲惨故事。天真美丽的少女露西在“人世间千家万户的孩子中/就数她甜蜜温柔”(7-8),但是命运并没有善待这位天使般的孩子,她遭遇了她这个年纪本不应承受的生活压力,一天的傍晚时分,暴风雪将至,忙于砍柴的父亲差遣女儿在大雪来临前去接在城里干活的母亲,孝顺懂事的露西愉快地提着灯上路,但是,“大风暴提前来到了荒原,/荒原上走着露西;/她上坡下坡,翻岭越山,却没能走到城里”(29-32),柔弱无助的孩子在孤寂辽阔的荒野中迷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最终,被无情的暴风雪吞没,留下伤心欲绝的父母在荒野中失声痛哭。导致露西悲剧的表面原因是大自然的狂暴力量,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畸形社会的统治制度,英国在经历了圈地运动后,成千上万的农民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别无他法,不得不去城市谋得生计,充当工厂资本家的佣工,露西的母亲就是这群劳苦大众的一个典型代表,她在城市的工厂打工,每日早出晚归,遭到了资本家的无情盘剥,最终换来的是骨肉分离的悲惨结局。“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工业的兴起削弱了原本稳固的家庭纽带,父母和孩子不得不为生计忙碌而相互离散,工业革命夺走了农家孩子”[5],露西的悲剧正是英国工业革命大背景下无数穷人孩子命运的真实再现。
迈克尔和露西的悲惨境遇是当时英国社会千千万万底层劳苦大众生存困境的缩影,透过华兹华斯对底层苦难生活的诗意再现,我们得以窥探英国工业化进程中底层人生活的真实全貌。作为英国倡导浪漫主义运动的文学先锋,华兹华斯的诗文并非只有旖旎神秘、祥和安静的自然风光书写,他对处于社会巨大变革之中的底层大众悲情生活的独到观察与真实记录,体现了华兹华斯作为一代文学大师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责任心。华兹华斯将形形色色的底层劳苦大众的悲惨生活融入笔端,以凄美诗意的表达方式记录民间疾苦,充分彰显了华兹华斯诗歌的时代革新精神特质。
二.底层叙事的诗意美
尽管底层人面临着物质资源和精神生活的双重贫瘠,生活的贫苦与艰难是他们最真实的生存状态,也是底层文学最鲜明的表现符号,但是,华兹华斯的底层叙事诗并不简单地等同于苦难叙事,悲情并非苦难叙事的唯一表达筹码。华兹华斯书写底层悲剧,但并不渲染悲情,他的文字始终是客观冷静的,绝不流于说教、不沉湎于悲痛。在华兹华斯看来,底层大众是一个生命力鲜活的群体,他们身上有时代的烙印,苦难与欢愉并存,黑暗与美好同在。他从人类生活的普遍性出发,用朴素克制的语言与饱含诗意的文字使底层叙事超越了悲情的滥觞,在更高的诗意美学层面给人留下了宝贵的印象。诚然,华氏的文学思维有一种尊严和高尚的气度,这主要在于他“能将人类个体的不幸提升到人间生活普遍状态的高度”[6]华兹华斯诗意的叙事使日常生活中的渺小、琐碎与平凡散发出高贵气质。进一步彰显了底层文学超越困顿表象,在艺术性与审美性层面的潜在价值。
诗歌《她住在人迹罕至的路边》描写了一位独自居住在荒野的苏格兰民间少女。诗歌开篇便将读者引入一片悠远宁静的环境之中,凸显了少女返璞归真、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意境,但是,随即诗人笔锋一转,尽管少女像含苞待放的紫罗兰,因为居住在人迹罕至的路边,她的美貌与高贵气质仿佛被禁锢在一个孤独寂寞的世界中,得不到应有的疼爱,也得不到世人的赞美,她一生默默无闻,好似流星划过天空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去,“活着时谁知道她在人间,/更有谁知道她夭亡”(10-12)。华兹华斯用低吟的语调和淡淡的笔墨将少女的忧伤娓娓道来,她是万千孤弱的底层少女中的一位,身份卑微,活着的时候无人知晓,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无人问津。诗人则对这些底层的生命表示出无限的人文关切,他将觉醒的个性意识与超凡脱俗的情感融合在一起,流露出对生命流逝的哀婉与叹息。
同样,在诗歌《坎伯兰的老乞丐》中,诗人并没有渲染悲剧的悲情,而是通过诗歌艺术本身的魅力来凸显底层劳苦大众的苦难生活。该诗描写了一位身处社会最底层的老乞丐,首先通过画面感来暗示诗意的内涵,一位衰弱的流浪汉独自坐在山间的台阶上,周围是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与他相依为命的是一只只前來觅食的小山雀。每当小生物来讨要食物,他小心翼翼地取来讨来的残糕剩饼,却往往不受大脑的支配,双手微微一颤,碎屑散落一地。行乞的老人虽然佝腰曲背,但并没有做出怨天尤人之态,凸显了人立于天地中央的庄严而超然的存在,展现了强大的生命力之美。他是一位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尽情感受自由的有限的生命的老者,虽然,老乞丐衣衫褴褛、不修边幅,靠行乞为生,但是,他栖居在这渺无人烟的山岭之间,对周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鸟充满超越物种的博爱,这是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大爱,流露出底层人身上淳朴而崇高的人性之美。如评论家所言,该诗“在表现个人痛苦时对悲情与审美力的精准控制让我比阅读任何一首诗都更加感动”[7]。
华兹华斯记录底层劳苦大众生活的窘迫困顿,但是并不刻意大肆渲染。对华兹华斯而言,现实生活中的悲惨人物与苦难事件仅仅给予他创作的素材,他并不满足于以枯燥乏味的历史事实记录手笔或浅薄单调的感伤主义创作手法来呈现当时社会的黑暗。一方面,华兹华斯用质朴的语言记录底层生活,体会时代伤痛,表达出对底层人的怜恤与同情;另一方面,诗人又跳出传统底层苦难叙事诗歌苦难叠加、悲情泛滥的圈囿,不乏对自我情感表达的理性克制,在底层叙事诗歌的艺术性层面达到了新的高度,彰显了苦难书写的诗意美学特质,取得了“形而上学的慰藉”,表现出华兹华斯在底层文学的苦难书写和叙事策略维度高超的驾驭能力。
三.底层叙事的人性美
华兹华斯的底层叙事再现了英国工业革命转型时期底层人的真实生活,同时,他对底层叙事的苦难书写表现出了卓尔不群的能力,尽管诗歌的故事是悲剧性的,但是诗人跳出了悲情的束缚,摆脱了苦难情节的简单堆砌,情感表达真挚,对底层大众既有怜悯之心,又不失理性的克制。他以极为平静的心态呈现底层苦难,做到了情绪的有效节制和情感的抒发、升华,对底层人微妙的心理世界的刻画饱含诗意,他们在与身处其中的大自然相交相融的过程中,内在朴实、善良和坚强的天性与之交相辉映,达到了诗意美学的高度,传达出诗人对底层人高贵人性的赞美,传达出更为深刻的思想内涵,恰恰印证了华兹华斯对自己创作初衷的论述,“人心是我惟一的主题,它存在于与大自然相处的人中那些最杰出胸膛”[8]而诗人则是“捍卫人性的磐石”[9]。
在诗歌《迈克尔》中,路克最终在没能抵挡住城市的诱惑,一连串关于他的丑事接踵而至。面对爱子的堕落,老迈克尔深感痛心,但并没有丧失对生活的信念,依然每天辛勤耕作,体现了底层人的坚强与朴实,“他照样上山去,/仰望太阳和云彩,听风的呼唤;/照样干各种活计,侍弄那群羊,/侍弄那块地——他那份小小产业。/也时常走向那一片空旷山谷,/给他的羊群砌那座新的羊栏。”(456-461)。逆境面前,老农夫表现出强大的意志力,他始终坚信,“在爱的强大力量中有一种安慰/它能使祸事变得可以忍受”(448-449)。对待生活的苦痛,迈克尔没有流露出哀怨和悲愤,更没有丧失对土地和生命的热爱之情,他在隐忍和坚韧中独自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最终在夜以继日的操劳中死去。通过老迈克尔的一生,我们能感受到底层人的强大生命力,尤其,对底层人深处苦难中依旧表现出的慈悲、坚忍的品格表示钦佩。
与此同时,华兹华斯的《决心与自立》也同样传达出诗人对底层人的高贵人格和强大生命力的赞赏。该诗主要描写了一位年老体衰却要为维持生计四处奔波劳作的老者形象,“他已佝腰曲背,在生活旅途里/他的头已渐渐靠近他的双脚”(66-67)。老者依靠打捞水蛭为生,他步履维艰,动作迟缓,在疾病和苦难的现实面前,他并没有灰心丧气,依然凭借自己的双手劳作,每天迎着呼啸的狂风走过一口口池塘,跨过一片片荒野。华兹华斯对老者充满同情和悲悯的叙述口吻顿时给人一种凄惨悲凉之感,但是,即便如此,老人的对生活的态度让人汗颜,“(老者)无力的胸膛吐出无力的话语,/但字儿一个接一个次序井然;/话里还带着某些高贵的东西”(93-95),面对“我”的好奇和追问,老者没有抱怨,话語间流露出人穷志不短的坚韧,言谈举止中表现出的淡定透露出人性的坚毅和崇高,“这样他总算用正当的办法糊了口”(105)。作为一名劳动者,他自力更生,诚恳朴实,诗人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底层人强大的生命力与意志力,尽管人生境遇艰辛,但是他依靠自己的双手挣得口粮和生命的尊严。老人的遭遇是当时英国千千万万底层大众生活境况的真实再现,他身上浓缩了一个时代的印记,面对工业化进程中社会变迁带给人们的生存压力,底层劳苦大众内在的生存欲望并没有减弱,同时,他们内心的坚毅与自力彰显出伟大的人性之光,体现了强大的生命力和意志力。
华兹华斯是一位对处于英国社会转型时期劳苦大众的生活状态注入人文关切的伟大诗人。一方面,他对底层人的生活处境观察入微,用细腻的笔触记录他们困顿交加的生活日常;另一方面,华兹华斯站在个体生命的高度,挖掘出隐藏在底层劳苦大众悲惨生活窘境之下的人性之美,探讨作为独一无二的生命体,如何打破外在的社会性符号建构,取得生命的尊严与生存的意义,实现“人回到赤身裸体的原始本真状态之中,但是却依然拥有凛然的尊严,拥有无限的价值”[10]。可以说,华兹华斯的底层叙事诗歌体现了一种超前的时代精神,延拓了苦难叙事文学的表达深度,体现了底层叙事文学深邃的人文之美。
华兹华斯生活的时代是英国乃至欧洲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工业化进程加快的同时也伴随着社会的大变革,阶级分化显著,在此背景下,社会财富为少数资本家所占有,不公平的社会制度使这些底层人的生活变得异常艰辛。华兹华斯用文字批判现实,将这一时期底层群众的生存境遇和精神痛苦凝聚在字里行间,他品味民间疾苦,触摸底层悲痛,对时代变迁进程中底层人所遭受的无助与悲苦给予了深切关怀,可以说,“几乎没有哪代作家比布莱克和华兹华斯到雪莱和济慈这些诗人更有志于投入研究和批判他们所处时代的社会”[11]。华兹华斯的诗歌是对一个时代的文学书写,彰显了对时代精神的引领与导向,William Hazlitt认为,“华兹华斯的天才就在于他最好地体现了时代精神”[12]。
华兹华斯的底层叙事诗歌再现了英国工业革命影响下形形色色的劳苦大众形象,他们大都生活拮据、凄苦,但是,仍然不乏积极向上、勤劳淳朴的品格,展示出人性中最为本真的特质。诗人以客观、平实的语调描述了现代工业社会中最底层人的生存状态,再现了社会变革给人带来的内心创伤,对底层人的遭遇深表同情,与此同时,又完全不失理性的克制,他用富有艺术感染力的语言将劳苦大众的内在心理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传达出社会变革大背景下底层人遭遇的情感冲击,尤其,华兹华斯的底层叙事诗歌对人物的内心世界描写细腻、真实、真挚,虽然物质生活贫瘠,但他们人格依然崇高,令人肃然起敬。此外,诗人以大自然为背景,将人物设置在特定的自然环境中,从底层人的生命个体内部出发,探寻底层人在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中,如何突破外在物质生活的圈囿,回归自然,回归真实,展现生命的尊严,他们身上流露出的高贵人格,他们身上蕴含的纯真本性才是人们应当回归的本真状态。
华兹华斯的底层书写不仅关注个体的悲苦命运,更是对个体命运中隐含的高贵人性的赞美,这构成了华兹华斯底层叙事的时代精神,达到了诗意美学的高度,具有恒久的艺术价值。一定程度上,华兹华斯的底层诗歌拓宽了底层叙事的悲剧性构成元素,继承了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传统,传递出更为真切的人文关怀,他“‘在世间的(诗人)职责的行为不仅仅发生在后革命时期或他的成熟期,而是散落在生命的各个‘阶段”[13],纵观华兹华斯一生的诗歌创作,他无时无刻不置身于大自然中解读社会现实,感悟政治冷暖,体会人性善恶,令读者感悟到了诗人、甚至艺术家的责任意识与时代担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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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丁宏为.政治结构与诗意重复——《序曲》中的诗意逆流[J].国外文学,2002(4): 100.
注 释
①引文参照参考杨德豫先生译作《华兹华斯诗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文中引文只标注页码。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