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编辑”情缘
2022-05-30苏轼冰
苏轼冰
我的“编辑”情缘,是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
1981年8月,18岁的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一个乡村小学教书,两年后又到一个更为偏僻的村小工作。在那个不通公路,没有电的乡下,由于爱好文学,夜深人静别人打扑克消磨时间,我却“走后门”多买到供应以外的一斤煤油,每天晚上读书写作。在报刊上零零星星发表文章后,一时兴趣大增,邀约县内几个爱好文学的朋友,成立了“白竹山文学社”,每人拿出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依托中学爱好文学的朋友,创办了油印刊物《少壮》。
作为主要“编辑”,教学之余我每天晚上点着煤油灯认认真真地审稿、改稿、编稿、写发刊词,星期天走山路送到中学的文友那里召开“编务会议”讨论定稿、排版,然后大家一齐动手,自己刻蜡版,连夜印刷、装订,大半夜地分享成功的喜悦。
刊物虽然是油印的,但文学社在我们那个地处偏僻的哀牢大山中的山区小县还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个,油印刊物更是没有人搞过。加上稿子质量也不错,经过我和大家的修改,创刊号发表的稿子中,杂谈《“才美不外见”辩》被《中国青年报》刊用,有一篇散文和几首诗后来被自治州公开出版发行的《金沙江文艺》刊用。这一新鲜事物的出现,一时名声大振,不少人议论纷纷,我和几个文学社的成员也飘飘然,沉醉在小试牛刀的成功喜悦中,准备联合全县的文学爱好者,壮大文学创作队伍。
文学社和刊物的事不仅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县上立即召开会议研究,由宣传文化部门紧急通知我们,文学社解散、刊物停办,理由是不符合相关手续。
当头的一瓢冷水把我们都浇晕了。大家只能唉声叹气地服从,解散文学社、停办刊物。
文学社解散后,那一批文学爱好者一直坚持创作,大部分加入了省作协,有的还加入了中国作协,成了全县文学创作的中坚力量。
不久,由于教学成绩优秀,我被调到中学任教,还兼任了学校团总支书记。在中学里,我又产生了想当“编辑”的念头,但又根本无法实现,只好创办了大型板报“青春之声”。这样,我又开始当“编辑”了,尽管是板报,但我还是认认真真地审稿、改稿、编稿、写发刊词、出刊。
几年后,我考到了云南教育学院中文系本科班读书,担任了学院文学社长,参与编辑出版文学社刊物《云帆》。同时还参与院报的编辑工作,两年的“编辑”工作,通过改稿、看稿,培养了一批文学爱好者,我们本科班50名同学,竟然有30多名爱好文学,有不少至今还在坚持创作。
教育学院毕业后,我分回县一中教书。在县一中,我在倾心教书育人的同时,心里总是牵挂着我喜爱的“编辑”工作。于是,又仿照我过去在乡下中学的做法,创办了校团委的大型板报“青春之声”,又一次当起了“编辑”。第二年,我又说通了宣传、文化部门的领导,创办了县文联(当时文联属于文化局的一个股室)的内部刊物《哀牢山文艺》,并担任兼职编辑,开始了我正式的“编辑”生涯。
那几年在一中教书,我所教的都是高中毕业班,教学任务相当繁重,而身为没有任何报酬的县办文艺刊物的兼职编辑,长期改稿、编稿、校对、给作者回信,虽然很辛苦,但我心中却非常愉快,有时发现一篇好稿子,简直比自己写出好文章还高兴,立即给作者写信进行鼓励,而且都是自己买信纸信封邮票,心里也没有半点吃亏的想法。
在来稿中,我看到一位叫法增和的老教师的一篇彝族民间故事,感觉很好。因当时不通电话,交流起来不方便,就产生了亲自去找他的想法。
不久,学校放暑假,我先乘了三十多公里的班车到一个叫雨龙的乡,第二天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才到达他所在的大麦地乡。住了一晚上后,顾不上刚走了六七十公里山路脚上起了水泡、疲惫不堪,又咬着牙走了十公里山路,终于到了他教书的底土小学。
见面后,果然如我所料,法增和老师长期在少数民族地区教书,有一肚子的彝族民间故事。在法增和老师家的几天里,我与他彻夜交谈,鼓励和指导他收集整理彝族民间故事,还走访了一些彝族民间艺人,了解到不少彝族民间习俗。几天后,在法老师和其他人的帮助下,我通过步行、搭乘手扶拖拉机的方式到了雨龙乡,挤班车回到了县上。
那次艰难的旅程虽然让我吃尽皮肉之苦,却很有收获。它不但是我一生中徒步行走最长的山路,也是我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彝山行”,对我后来的创作很有帮助。后来法增和老师将收集整理的不少彝族民间故事寄来,我稍加修改后刊登在《哀牢山文艺》上,有的稿件还推荐给省、州一些刊物发表。我和法增和老师成了“忘年交”。几年后,我又帮助他出版了《双柏彝族民间故事》等两本彝族民间故事集。
长期坚持编稿、写稿,我自己的创造提高很快。1995年7月,县委要调我到县委办工作,我提出自己爱好文学,希望到文联。县委通过考虑,让我到县委宣传部工作,同时满足我继续兼任《哀牢山文艺》编辑的要求。后来,我担任了县文联副主席、宣传部副部长,刊物副主编,直到2004年初担任主席、主编。
在我从事《哀牢山文艺》编辑的三十多年里,特別是后来担任了专职的县文联主席、主编后的短短十几年内,双柏的文学创作发展很快,迎头赶上了很多文学创作实力强的县、市,甚至达到了全州乃至全省最好水平。一个人口不足15万人的山区小县,从过去只有零星一两个文学爱好者,到有一批双柏本土作者的文学作品连续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诗刊》《民族文学》《中华词赋》《十月》《中国校园文学》《北京文学》《大家》等国家级、省级报刊发表,出版了80多本文学作品集,有的作品还在省、州获奖。才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共培养了3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2名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28名云南省作协会员,分别为全省国家和省级会员最多的县(市),成了名副其实的“作家县”,形成一个小小的双柏“诗人群”和“作家群”,被省、州称为“双柏文学现象”,双柏县文联被推荐参加全国基层文联经验交流会进行交流。
看稿、改稿、编稿和写作,相得益彰,我自己多年来先后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诗刊》《中国作家》等刊物发表了3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我的爱好也影响了家人,我一家有1名中国作协会员、5名省作协会员,曾被评为全国最美家庭、全国五好文明家庭。
2018年初,我离开了县文联主席的岗位。当时,我舍不得自己所热爱的编辑工作,要求留在文联,继续做编辑工作,领导没有同意,调我到县委宣传部工作。
离开了自己热爱的编辑工作,我心里总感到空落落的,整天魂不守舍,只好不顾年龄偏高和患有高血压等疾病,自己要求驻村,到脱贫攻坚第一线去干了三年半。2021年6月底提前退休,10月又被聘请到楚雄技师学院任驻校作家。
到技师学院后,我主动要求参与院办内部刊物《楚雄技师学院学报》的编辑工作,并新开辟了“技师文苑”文学栏目,重新续上了中断3年多的“编辑”工作,通过看稿、改稿,又与爱好文学的学生成了新的朋友。
大半生的“编辑”情缘,让我广交文友、知识更新、写作水平不断提高,充实而快乐。
本栏责任编辑 张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