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共读答“问”

赵霞 方卫平

为什么孩子有时候喜欢读过的书，有时候喜欢新书？ ——注意力的分段与迁移

孩子面对一个文本，其阅读注意具有很大的选择性。第一，不论一个文本看上去多么简单，孩子在阅读时都不是一次把握其中的全部信息，而是有选择地分配注意。就文字而言，首先接收的往往是他们最熟悉的词句。比如，孩子刚刚学会说的词，如果出现在图书中，最容易先引起他们的注意。这时候，阅读同时是重要的语言巩固。第二，随着同一文本阅读遍数的增加，孩子会逐渐放松对已经非常熟悉的那部分词语的格外关注，而将注意力迁移到新的语言对象之上。图像的阅读也遵循相近的规律。读图画书《母鸡萝丝去散步》，孩子最先关注的可能是画面上的母鸡、狐狸，接着会更清楚地看见院子、池塘、干草垛、磨面房、栅栏、蜂箱、鸡舍等，再接着是农场上的其他动物、植物等，比如青蛙、鸟、蝴蝶、山羊、老鼠、果树、花、鸟巢、太阳、云，等等。 正因为孩子的阅读注意力有分段和迁移的过程，在一段时间里，他们可能会喜欢反复阅读同一本书。实际上，每一次阅读并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孩子的注意力逐渐完成迁移，从而逐步掌握书本内容全貌的过程。

一旦孩子感到对一本书已经完全熟悉，他的注意力又会发生新的迁移，其基本的表现就是孩子对一些已经熟悉的书不再那么热衷，转而愿意去读另一些新的图书。例如，1-2岁之前，孩子對躲猫猫类的玩具书很感兴趣，他们会一再翻动书中的机关，找到掩藏其后的“秘密”，乐此不疲。但2-3岁之后，这类较为简单的操作性图书对孩子的吸引力会逐渐下降。更准确地说，由于孩子阅读力和理解力的拓展，他们已经很好地掌握、熟悉这类图书的操作方式与内容，注意力也将自然地发生迁移。 所以，当我们看到这个阶段的孩子喜欢反复阅读同一本书，这意味着他正在积极动用自己现有的认知力和理解力，一遍遍地同化、理解书中的内容，努力将它变成一个熟悉的、可以完全把握的对象。等到孩子不再对这本书表现出如此的热衷，而开始对新的图书发生兴趣，这意味着他对前一本书的理解和占有已经暂告一个段落，另一场新的阅读挑战和旅程即将开启。很可能过段时间，他又会重新拿起原来放下的那本书，由于一段时间的暂停，书中的内容对他来说变得熟悉而陌生，其阅读的注意也会再度被激活。

晚上读还是白天读？——阅读时机的选择

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没有固定的阅读时间表。虽然在今天的育儿生活中，父母们时刻接收到的一类建议和指令，是将孩子的时间（不论一天、一月、一年还是更长时间）划分为固定的，可精准控制的各个阶段，并为之规定相应的活动内容，目标等。这样的划分带来了明确的操作指南，却也同时伴随着新的焦虑。如果我们没有办法按照这些指令安排孩子的生活，如果孩子没有在特定的阶段按照指定的速度、程度发展，似乎就意味着父母的育儿在某些方面的挫败。

但实际上，十个孩子里，也许有七八个是遵从育儿阶段一般规律的，却总有那么两三个在规律的边界之外；再进一步，一个孩子的成长和生活，也许有70%-80%是符合育儿规律总结的，却也总有那么20%-30%是溢出规律的。数百年来形成的强大科学思维定式，使得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倾向于认为，那不在规律内的两三个和百分之二三十，都是有问题的。

真的是这样吗？

阅读活动的之一意义就在于，让我们看到，孩子的生活中既有许多不得不遵从的文化安排，也可以包含一些无规定的、自由的时间片段。阅读一本书不像喝一瓶配方奶，可以按照奶粉说明书的精确指示，每一百毫升开水配多少克奶粉，一天按几次喂养。是不是每天都要读、什么时候读、每次读多少……这些都没有普遍的规定。如果孩子较早表现出强烈的阅读愿望，阅读的时间长度、次数自然可以增加；但如果孩子对于书本的兴趣尚未那么浓厚，读的时间和次数自然也可以相应减少。有的孩子白天精力充沛，到了晚上，身心感到疲倦，会有烦躁的表现。这样的情况下，把阅读时间安排在白天可能更为合理。有的孩子到了睡觉时间还是很兴奋，不妨在睡前和他一起读一两本书，酝酿安睡的氛围。孩子洗澡的时候，如果有兴致，也可以放一本不会湿的洗澡书在浴缸里，边洗边读。如果在别的游戏中，孩子突然对一本书表示兴趣，当然也可以马上开始读。

应该看到，阅读既是生活的常规，也是一件富于灵感和趣味的事情。一方面，当我们在连续一段时间里选择某个特定的时间段和孩子一起读书，在生物钟和阅读快感的双重提醒下，孩子就会逐渐养成在这个时间读书的一般习惯。但这个习惯还不具有持久性，随着孩子再长大起来，很可能会发生新的变化。另一方面，有的时候，父母不方便，或者孩子不方便，或者因为任何别的原因，错过了原来的阅读时间，那就另换一个时间阅读，甚至今天不阅读，也都没有关系。对父母来说，和孩子阅读并非固定的日课。父母也有各自的事情，不是每时每刻都能陪伴孩子阅读，在充分认识到阅读陪伴意义的基础上，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安排阅读活动，每次的时间可长可短，内容可多可少，不必有强制的规定。

回到我们之前所说，阅读不应该成为一种新的负担，加重育儿焦虑，相反，它应该帮助我们认知、缓解那些焦虑。对待亲子共读的从容舒展的态度，也会启迪和滋养我们看待整个育儿生活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