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服务的协同过程探究

郑晨

[摘要]协同治理是一种多元共治的治理安排，倡导建立信任关系、达成共识并履行协同过程。为了深度剖析上海市心翼社工开展反家暴服务的治理逻辑，该文利用协同治理理论分析各参与方的协同动机和协同关系，发现“让爱流动”的反家暴服务具有比较明显的协同成效，但该服务模式也存在待完善之处，建议完善反家暴项目服务系统的完整性，为各协同服务主体提供保障和支持，吸纳更多资源进入妇女反家暴协同系统，发挥各协同主体的功能。

[关键词]协同治理社会工作反家暴服务

[中图分类号]D693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9596（2022）050042-05

一、问题的提出

家庭暴力问题具有隐蔽性、习得性等特点，其复杂性决定了必须多部门联合介入才能根本解决。据全国妇联调研，目前中国大约27亿家庭存在家庭暴力现象，而暴力的受害者超过90%都是妇女。随着家暴问题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相应的公益机构、研究中心等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反家暴工作变得蓬勃多元[1]。2016年3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明确鼓励和支持社会工作力量介入反家庭暴力。一些地方政府引入社会工作，依靠專业、柔性的社会工作手法回应成因复杂的反家暴工作[2]。在此背景下，社会工作开始联合多方部门参与到反家暴联盟中，为家暴中的受害者提供心理、法律等多渠道援助。但是，社会工作在介入反家暴服务实践中通常面临治理主体多元化带来的“碎片化”治理问题，以及可能影响到协同系统的有效性等问题[3]。本研究以协同治理理论为视角，以上海市心翼社工为例，从协同动机、协同关系、协同效果及协同阻碍四个方面探讨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服务项目中的协同过程，分析协同阻碍，并总结协同经验，提升协同服务效果，保障妇女人身安全和合法权益。

二、文献回顾

协同治理理论最早是由赫尔曼哈肯创建的，强调多元主体间的合作。随着西方国家公共政策和公共服务的发展，协同治理的概念应运而生，概念出自管理学著作《新公司战略》，指的是协同效应产生于战略管理，追求整体系统性的功能与各部分的相互作用[4]。安塞尔和加什将协同治理视为一种正式的、审议的、具有基本共识的安排，公共部门和潜在的利益相关者共同参与制定和执行公共决策，推动公共事务的开展[5]。国内学者在引入国外概念的基础上作了新的解释。例如，李辉和任晓春将协同治理视为多元主体形成“彼此啮合—依存—行动—共担风险”的协调局面，实现公共利益[6]。目前协同治理已经成为公共领域的热门话题，在公共管理实践中被广泛应用。

现有关于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的研究主要包括正反面意义、实践的创新模式等。李春瑶对个案进行梳理，认为反家暴服务有利于维护受害者权利，在社会上具有一定的辐射作用[7]。社会工作的介入既有正面作用，也存在反面效应。美国学者Bowker肯定了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服务的成效，尤其是律师和社工所提供的正面支持。Fond强调了社会工作介入的反面作用，有些专业人士在提供专业服务的过程中可能无法做到价值中立，会对受害者产生二次伤害。关于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服务的方式，李茂强等提出了直接服务和间接服务两种[8]，田心创新了预防家暴发生的方法，提出了社区社会工作方法[9]。XUEHUI学会2022年第5期2022年第5期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服务的协同过程探究XUEHUI

反家庭暴力作为践行协同治理的重要领域，需要鼓励多元参与，建立集体行动机制，整合分散资源。我国目前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服务的研究采用了多方联动的方式，需要政府公权力部门、妇联、社工等多领域的专业介入。那么在社会工作介入反家暴服务的实践中，相关主体如何构成协同关系？协同治理是如何开展的？基于以上问题，本文试图引入具体的案例来剖析协同治理的过程。三、研究设计

（一）案例背景

本研究采用案例研究方法。上海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成立于2014年，是由从事多年教育、心理、社会工作等多方资深人士成立的专业性社会组织。上海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业务范围广泛：一是针对家庭进行个案、危机干预，二是开展并研究妇女儿童相关的公益项目，三是提供其他支持性服务。上海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长期致力于利用自身的专业优势和社会资源，为有需要的家庭提供相应的协助，其行业指导部门为嘉定区民政局、嘉定区妇联，2018年该机构被评为5A级社会组织。目前，上海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已经开展了多种品牌项目，如“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项目、39590800嘉定区心理援助热线以及“玉兰馨香”婚姻咨询服务项目等。选择上海心翼家庭社工事务所“让爱流动”反家暴项目主要是基于专业性社会组织在改善家庭关系和解决家庭问题方面的独特作用，同时具有与其他部门广泛联动和丰富的协同经验。

（二）研究方法

资料搜集过程中，本文采用了文献法、参与式观察法和访谈法。首先，观察项目宣传（反家暴巾帼三人行）、培训（反家暴工作流程培训）到救助（家暴案件干预服务）的具体开展，通过整理搜集到的相关信息，回应提出的研究问题。同时，对项目的相关负责人进行深度访谈，把握上海心翼家庭社工“让爱流动”反家暴项目的整体运行情况，包括反家暴服务项目的主要功能、资源来源、关系的构建和冲突等。之后，对参与反家暴项目的社会组织成员，尤其是与政府部门工作人员直接接触的社会组织成员进行重点访谈，了解其他相关部门（妇联、公安、法院等）对社会组织参与反家暴联盟的态度，以及政府部门如何建构与上海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的关系。最后，与直接接触几位家暴案件的受害人的工作人员进行访谈，对上海市心翼“让爱流动”反家暴项目在实践过程中与政府、受害人、和其他相关主体的协同关系进行深入分析，探讨协同治理在社工介入反家暴实践中的运作机理和问题。

四、协同过程分析

（一）协同动机

从案例研究发现，参与到“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项目，并与上海市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构成协作关系的各个主体分别是民政救助部门、区妇儿工委、区公安局治安支队、嘉佳幸福维权联盟各街镇联盟分中心、人民法院、居委会、派出所、社会组织以及家暴案件的受害人。在“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项目中，这些不同参与主体基于各自的立场和诉求有着不同的意愿和动机。

其中，政府部门、区妇儿工委、区公安局治安支队、民政救助部门及人民法院等相关机构的意愿表现为希望专业性社会力量的介入，有利于弥补自身职能的不足，而上海市心翼家庭社工则旨在获取合理的政策支持和自身地位和活动的合法性。民政救助部门主要是基于其建立的庇护站存在服务层次和内容单一、缺乏专业服务的团队指导等问题，需要与心翼社工形成庇护联动机制。2018年，心翼社工正式开放了“暖心驿站”庇护所，为受家暴女性提供心理、法律等专业服务和援助。区妇儿工委对心翼社工进行指导和监督，提供明确的方向指引，为反家暴项目进行宣传和推广，奠定其社会组织专业为妇女维权的服务基础。对于区公安局治安支队来说，心翼社工将公安作为人民调解员纳入受暴妇女的服务资源网络，而社会组织在与公安系统的协同联动过程中，可以整合执法资源，为家暴事实取证，合法保障受暴妇女的人身安全。对于嘉佳幸福联盟各街镇来说，他们和心翼社工主要是合作互补关系，各街镇在场地人手、特色服务设计等资源的协调介入有较大的参与力度，而心翼社工在进行服务设计时需要结合各街镇的规划与特色。对于家暴案件的被害人来说，被害人向居委会等相关机构求助，社工可以根据他们的反馈和需求提供有针对性的专业服务。

（二）協同关系

在心翼社工开展的“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活动中，不同参与者都有各自的动机，彼此之间构建了不同的协同关系，以不同的协同路径实现目标。

通过与上海市心翼“让爱流动”反家暴项目的相关工作人员进行访谈并对项目运作过程跟踪观察发现，心翼社工与政府部门建立了“监督指导—资源依赖—功能支撑”的合作伙伴关系。区妇儿工委对包括心翼社工、妇联、公安、人民法院、嘉佳各街镇联盟等在内的机构进行指导监督，并根据相关机关的工作汇报进行总结反馈。采访中，“让爱流动”反家暴项目负责人表示，心翼联合了包括区妇联在内的40多位领导创建一号家暴干预群，一旦有求助者报案，便协调相关资源介入。与镇、街道、社区妇联开展协作，具体的合作内容包括提供反家暴工作流程培训。近几年，心翼对嘉定区12个街镇妇女干部和一线人员进行培训，详细介绍反家暴干预流程，切实落实反家暴工作，提供家暴预防倡导服务、调节家庭矛盾;派出所提供执法功能，人民法院提供司法维权，庇护中心提供临时救助，其他相关社会组织提供专业服务，心翼社工通过对受暴家庭进行随访，收集记录，配合民警调查处理，并由人民法院送达人身安全保护令，在街镇妇联调节的过程中邀请其他社会组织参与，为受暴者提供法律服务、心理咨询等相关的专业性服务。

（三）协同效果

通过资料分析，围绕共同目标的实现，本研究总结了上海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开展“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项目工的协同治理效果。

1服务资源整合

心翼社工与不同参与主体通过整合分散、丰富的社会资源，提高反家暴服务的效果。具体而言，与妇联进行服务联动，获取社区家庭的信息，妇联通过社工的工作汇报获取服务数据和个案进展;通过与公安机关执法联动，在公安机关执法过程中，社工协助受暴妇女进行家暴事实取证，配合民警调查;与人民法院互动，社工通过司法途径获取维护受暴妇女合法权益的法律权益和维权手段;与庇护中心互动，发挥庇护中心的重要作用，为受暴妇女提供临时救护所;与其他社会组织展开互动，如心理咨询中心为心翼社工补充专业性的心理辅导资源，将心理咨询服务纳入“让爱流动”反家暴项目的常规服务资源，缓解受暴者长期以来难以平复的创伤。

2服务效率提升

通过与多方部门的合作，心翼社工整合衔接了不同部门的服务功能，并扩展了专业的服务内容，提升了反家暴服务的水平。服务效率指的是资源的投入与回报产出的比例，协同的服务系统有利于降低受暴妇女维权求助的成本，有利于提升服务效率。家暴的复杂性需要多方联动才能够有效解决家庭暴力问题，这主要取决于多方部门是否形成了协同机制和系统效果，心翼家庭社工师事务所提供的“让爱流动”项目系统的优势在于实现了妇联、公安、人民法院、庇护中心等多部门的资源优化配置，从而更高效地开展协同服务。

3服务信息互通

心翼社工实现了与其他多个部门的信息互融互通，这是协同关系建立的必要条件，也是实现协同服务循环的重要基础。通过与各街镇妇联互动，心翼社工能够获取最新的社区家庭信息，迅速聚焦到需要重点关注的人群，节省调研成本，街镇妇联可以获得社工开展的个案详情和服务数据信息，及时反馈，通过例会督导社区开展反家暴工作，形成联动机制;通过与公安机关的联动，社工为公安提供取证事实和文字记录，公安机关将案件的处理结果反馈给社工，以便后续服务及时跟进;通过与人民法院的联动，人民法院和社工为受暴妇女搭建了合法维权的桥梁，以免上当受骗，更有效地收集家暴证据，法院裁定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心翼社工在干预家暴个案过程中所跟进的事实依据为维护受暴妇女合法权益提供有效信息。

（四）协同阻碍

上海嘉定心翼社工在开展“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项目的协同治理中尚处于初步探索阶段，面临着诸多问题和阻碍，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1协同主体的参与力度不足

有效的协同治理需要相关主体都能参与到反家暴项目中。在“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中，各主体融入度不足。心翼社工与有些主体仅是建立了表层的协同关系，未能真正建立起稳固的协同机制。如在区妇儿工委的指导监督下，只建立了政策支持和资源协调，未建立完整的资源机制以提供所需的资源，无法形成资源的及时供应补给，不利于服务的优化。另外，有些相关主体的代表性不强，如一些开展心理咨询、法律咨询服务的社会组织仅在人民调解过程中受到重视，可以在家暴干预服务前端设立相关宣讲会，普及法律和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2协同系统尚不健全

系统的运行离不开子系统的促进作用，而必要的子系统也是服务系统良好运转的关键。在整个协同系统中，发现由心翼社工开展的“让爱流动”项目缺失了医疗服务这一重要子系统。家暴带给受暴者的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创伤。据相关数据显示，自2018年至2020年3月，用于证明家暴的伤情鉴定在病例及医疗诊断书中较少，仅占9%，同时，受暴者需要及时救治，医疗机构服务在反家暴服务系统中不可或缺，在伤情鉴定、医疗救治、量刑取证等方面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因此，心翼社工开展的“让爱流动”反家暴服务协同系统缺乏完整性，忽视了医疗子系统。

3协同主体的功能发挥不足

有效发挥服务系统中各主体的功能至关重要。在案例调查的过程，发现各主体在功能的发挥上存在一些问题。一是公安机关的告诫不足，家暴告诫制度就是为了改变过去针对轻微家暴不予干预的行为，并为家暴行为的事实取证。其次是社会工作团队的专业服务能力不足，主要原因在于，一是各街镇妇联对社工岗位的经济投入不够，成员还要监管庇护中心，二是社工岗位具有一定的专业性，但存在成员流失现象，没有相应的待遇保障，因此难以为继。

五、结论

通过对上海市心翼社会工作开展的“让爱流动”项目展开案例分析，发现反家暴服务不同主体在协同过程中存在参与者融入不够、协同系统缺乏完整性及协同主体自身功能发挥不够等问题。在未来协同实践中，各主体应该实现平等对话，让每一个参与主体都提出自身的利益诉求，并倾听其他主体的诉求，构建平等的对话机制和平台，重视医疗子系统的地位和作用，重视发挥各参与主体的功能，实现协同服务效果提升。

参考文献

[1]丁瑜，杨凯文.妇联购买“反家暴”社会工作服务的制度变迁研究——以M市某反家暴专项服务项目为例[J].社会工作，2019（5）：62-75，110.

[2]陈伟杰，矫杨.社会工作承认过程的多元分析框架——妇联服务专业化中的迂回式承认[J].妇女研究论丛，2018（1）：27-42.

[3]魏娜，郭彬彬，张乾瑾.协同治理视角下基金会开展儿童医疗救助研究——基于Z基金会J项目的案例分析[J].中国行政管理，2017（3）：38-43.

[4]IGOR ANSOFF H.新公司战略[M].曹德骏，范映红，袁松阳，译.成都：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9.

[5]郁建兴，任泽涛.当代中国社会建设中的协同治理——一个分析框架[J].学术月刊，2012，44（8）：23-31.

[6]李辉，任晓春.善治视野下的协同治理研究[J].科学与管理，2010，30（6）：55-58.

[7]李春瑤.个案工作在家庭暴力中的应用研究[D].贵阳：贵州大学，2016.

[8]李茂强，陈诗颖.社会工作视角下多机构联合干预家庭暴力探析[J].韶关学院学报，2014，35（9）：71-74.

[9]田心.社区社会工作个案分析——以预防制止家庭暴力为例[J].中国妇运，2010（12）：1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