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文化理论视角下的语音消息传播效果分析
2022-05-27刘一瑶
刘一瑶
【摘要】微信的“语音消息”功能具有“异步性”的重要特征。在电子媒介催生的次生口语文化当下,微信“语音消息”功能以一种虚拟仿真会话的形式展现原生口语文化在现代的遗存,也对次生口语文化产生影响。本文结合相关问卷调查,试图探讨微信如何体现“原生口语文化绝对不可能被完全根除且一直存在于人类的意识之中”的观点。
【关键词】微信 语音消息 口语文化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献标识码】A
一、研究引入
(一)微信“语音消息”
腾讯公布的二零二零年第四季及全年业绩显示,截至2020年12月31日,微信与WeChat总用户已经达到12.25亿。①微信以实时通信应用的定位上线,如今已成为一项满足逾10亿人的数字需求的服务。在微信的发展历程中,2011年5月10日发布的“异步语音消息传输”功能是微信区别于以往的即时聊天工具最重要的特性②。所谓“异步语音消息传输”指用户间通过聊天工具的交流并不完全同步。具体体现为,在收到消息后,用户可以选择即时回复,也可选择不回复。在此之前,其同类别竞争对手如米聊、飞信等平台仍较依赖于文字传播,而该功能的推出带来了微信用户的第一次显著增长③。
中国移动公司较早时曾推出过“移动对讲机”,其功能与微信“语音消息”在某些方面相似,用户发送语音信息时,需拨打服务代码和对方的电话号码,在听到语音提示后说出内容,消息以提示短信的形式到达接收者手机,接收者则需要回拨相关代码听取讯息内容。该流程繁琐,难以做到用户間的无障碍交流,加之当时通信技术局限,消息传输质量无法保障。
如今,“语音消息”功能(也称语音对讲)发布已逾10年,是微信中较成熟且最为大众所广泛使用的功能之一。微信团队在该功能的基础上陆续进行了许多改进和移植。例如,用户可开通自己的微信公众平台,在其上发布60秒的语音。典型案例是“罗辑思维”的用户,运营者罗振宇在每天早晨6:30前推送恰好60秒的语音,或分享生活小事,或发表观点,或与粉丝互动。另一个对“语音消息”的补充上线于2019年8月,用户通过点击“语音消息”旁的“转文字”图标,便可将他人发送的语音讯息转为文字形式传播。
如果说,异步性是微信团队在打造“语音消息”功能时为区别于竞品而创造的特征,是在某种程度上对口语传播的一种革新;那么,即时性则在诞生初始就内嵌于收音机、电视、电脑、手机等电子媒体之中。而手机在众多电子设备中又属特殊,其小巧、方便携带的特点,使大众几乎随时随地都可使用,即时性尤其突出。异步性与即时性的结合,使微信“语音消息”呈现出许多有趣的现象。
(二)口语传播与口语文化
美国学者沃尔特·翁(Walter J. Ong)在《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一书中提出了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的两极性概念,首创原生口语文化和次生口语文化的界定,总结了原生口语文化的九大特征。所谓原生口语文化(primary orality),即“不知文字为何物的文化”④。在这种文化下,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纯粹依托于口语,社会中尚未有文字、印刷术存在,因此没有书面符号的使用,或者说没有发明一套可见的代码系统。与之相对的次生口语文化(secondary orality)则应定位在文字、印刷术产生后,且必须依靠这两者。显然,自近现代以来,电子媒介大行其道的是次生口语文化。从口语文化到书面文化的转化,是从听觉为主到视觉为主的转化,从群体偏向到个人偏向的转化,从情景式到抽象式的转化。
在原生口语文化中,九大特征描述了口语文化中传播语言所应具备的特质,分别为:附加的而不是附属的、聚合的而不是分析的、冗余的或“丰裕”的、保守的或传统的、贴近人生世界的、带有对抗色彩的、移情的和参与式的、衡稳状态的和情景式的而不是抽象的。⑤
沃尔特·翁将电子媒介大行其道的阶段称为次生口语文化时期。次生口语文化不是一种真实的对话,而是依靠电子媒介搭建的虚拟的仿真会话,但原生口语文化九大特征总会在某种程度上遗存,或转换为另一种形式存在。微信“语音消息”功能便是该概念的体现。
二、关键概念
(一)语音消息
在语音消息领域,已有多位学者从不同角度切入进行研究。马文召(2016年)认为,诸如微信等“微”媒介中的“语音消息”在提高传播效率、打破空间限制和时间限制的同时,打破了口语传播的“同步性”和“临场性”,使其具有了一定的“延时性”。⑥王婧臻(2018年)认为微信技术推动了口语传播的发展,并指出了微信的延时效应。即时语音的出现将世界带入“电子口语传播”的新境界。⑦盘莎莎(2019年)从“语音消息”的时间限制入手,通过分析限时性口语传播的现状、特点和要求,认为微信60秒语音功能的出现尤其彰显了相关研究的必要,限时性口语传播为传播实践提供了别样视角,应得到重视。⑧
(二)口语文化与媒介
关于沃尔特·翁的口语文化研究,梁颐、唐远清(2017年)认为,从技术赋予传播能力角度来看,微信是当前所有已存媒介中最大程度承载、包含原生口语文化特性的技术,是最大程度虚拟恢复原生口语文化交流状态的媒介。⑨王媛(2020年)则聚焦于社交媒介时代的口语文化,指出数字口语文化的“口语性”主要体现在传播主体的“协商”属性、“协商”的修辞情景重建和“协商”的人文主义追求几个特征,是一种口耳相传的数字化重建。⑩区别之处在于,王媛以社交媒介技术的飞速发展为背景,涉及社交媒介、口语文化、视觉听觉等议题,视角宏大,所得出的结论也更具有概括性、综合性。
三、研究方法
为收集微信用户对“语音消息”功能的使用情况与评价,笔者制作并发放了相关调查问卷。该问卷从频次、场合、情况、对象四个方面了解用户发送语音消息的基本情况、用户发送或不发送语音消息的原因以及在不受约束的条件下对发送文字消息、语音消息的倾向。回收得到40份有效问卷,性别比例和年龄段分布如下图所示。D2AB0CBB-90DA-4C4F-ADD5-6F66773A47B7
有限的调查结果显示,85%的受访者有时(22.5%)、偶尔(45%)、从不(17.5%)发送语音消息,从整体上看用户频率偏低。在私人场合(45%)、非正式场合(37.5%)、独处场合(27.5%)用户发送语音消息的倾向远大于公共场合(10%)。用户向与自己关系较密切的人如亲人(67.5%)、朋友(65%)发送语音消息的倾向大于普通社交关系人群,如同事(32.5%)、同学(27.5%)、老师(5%)、领导(5%)等。
受访者发送语音消息的原因多样,概率由高至低依次为“节省打字时间、方便快捷”(65%)、“所处情境不方便打字”(55%)、“更有人情味,表达亲近感”(27.5%)。而不发送语音消息的原因则包括“担心他人不方便听”(75%)、“不如文字方便后续查找”(52.5%)、“担心冒犯他人”(30%)、“认为语音传达信息效率低”(15%)、“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好听”(12.5%)、“口头表达能力欠佳”(10%)。
将非常倾向记为5、非常不倾向记为1,在不受约束的条件下,受访者倾向发送文字消息(平均得分为4.1)多于语音消息(平均得分为2.43)。
四、论述分析与总结
从问卷调查得到的结果来看,总结出的用户使用微信“语音消息”的特征表现为两点:整体来看,用户发送语音消息频率低于文字消息,在不受约束的条件下对发送语音消息的倾向弱于文字消息;用户倾向于在更加私人而非公众的场合发送语音消息。语音与文字作为两种不同的传播方式,都可以承擔表情达意的作用,但之所以在使用微信进行交流时会在方式选择上呈现这样的差异,可从沃尔特·翁的口语文化理论视角切入看待。
如前文所说,当下,电子媒介大行其道,该阶段为次生口语文化,它建立于文字、印刷术之上,人们的思想、行为从出生便开始浸淫其中,打上了深刻的烙印。媒介已是媒介的延伸,媒介技术如同无形的手,塑造着一切事物。从这个角度来说,相较语音这种以口语为媒介的更加接近原生形态的方式,我们对文字更加亲近似乎是自然而然的。
其实并非如此。梁颐指出:“口语相对文字而言,是更简单、方便、易懂的媒介技术,微信使用言语交流而非文字的传播过程中,符合原生口语文化的其他特征,非应用词汇、概念的抽象交流为主,词汇和意义比较稳定,少抽象、复杂的词语。”?口语相较文字理解门槛更低,那么从逻辑上来讲,结合其他推广方式,应用范围可以更多,受众可以更广泛。并且,微信同时具有即时和非即时的语音功能(音视频通话与语音消息),这是原生口语文化的电子媒介化生长,更有助于恢复其特征。虽然语音消息的确填补了输入文字存在困难障碍的人群需求这个空缺,但问卷结果显示语音消息处境尴尬,这一现象仍需要得到阐明。
笔者认为,该现象的出现,虽然以语音消息、微信为表现形式,但从根本上说它是语音与文字两种媒介本身的不同特征所致。从问卷调查“不发语音消息的原因”中可见,“担心他人不方便听”和“担心冒犯他人”,是受访者在交流时估计、判断自己与交流对象的关系以及对方所处的情境很重要的考量因素。而“不如文字方便后续查找”和“认为语音传达信息效率低”,则展现了受访者对文字和语音媒介性质的评价,乃至影响到他们的方式选择。从这两方面总结原因,语音相较于文字在接受信息时自带公共属性,这与微信用户点到点私人交流的需求存在一定矛盾。另外,原生口语文化“情景式”的特点在各种现代场合下不甚适用,加之对对方所处情境无法预测,抽象的文字对用户来说是一种更保险的选择。
从本次问卷调查十分有限的结果(加之网上对语音消息的种种评论)来看,微信的“语音消息”功能固然有助于虚拟恢复原生口语文化交流状态,但这种恢复是否会被愈加习惯文字形式的用户所接受还未可知。后续相关研究可以从该角度切入,以图对语音、文字、媒介、文化取得更深入的理解。总之,原生口语文化不可能被完全根除,会一直存在于人类的意识之中,但如何体现,在次生口语文化中可能有多种存在形式,也可能面临某些困境。
注释
①《腾讯公布二零二零年第四季及全年业绩》,https://static.www.tencent.com/uploads/2021/03/24/b02a6670e499fa9b1fac9a3e09753de7.pdf.
②李天龙、李小红:《微信传播特征探析》,《现代教育技术》,2015年第3期。
③《从IM到电商 微信开启腾讯全新时代》,电脑之家网,2013年2月17日,https://m.pchome.net/article/content-1585691-all.html.
④⑤〔美〕沃尔特·翁(Walter J .Ong):《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何道宽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页、第5~6页.
⑥马文召:《“微”传播时代语音“即时消息”对口语传播效果的影响——以微信“语音消息”为例》,《传播与版权》,2016年第4期。
⑦王婧臻:《数字时代网络社交平台的口语传播研究》,《科技传播》,2018年第10期。
⑧盘莎莎:《限时性口语传播现状分析——以微信60秒语音为例》,《视听》,2019年第1期。
⑨?梁颐、唐远清:《沃尔特·翁“口语文化”理论视角下的微信传播探析》,《新闻界》,2017年第1期。
⑩王媛:《“口耳相传”的数字化重建:社交媒介时代的口语文化》,《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年第6期。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
(本文编辑:刘浩三)D2AB0CBB-90DA-4C4F-ADD5-6F66773A47B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