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伤逝》子君的爱情悲剧看女性生存道路

蒋心怡

内容摘要：《伤逝》是鲁迅先生唯一的一篇爱情小说，通过分析主人公子君的人物形象，可以看到一位经过新思潮浸润的五四女性新青年在當时特殊的社会背景下和新旧思想的拉扯下，呈现出的复杂心理特征和矛盾形象特点，由此可以借子君这一极具有象征意义的人物形象窥探五四时期一部分女性青年的彷徨与精神困境、解放但未完全解放的思想，由此探索女性生存的发展道路。

关键词：鲁迅 《伤逝》 子君 爱情悲剧 女性生存发展 封建礼教 新女性

《伤逝》讲述了子君和涓生冲破封建势力的重重阻碍，追求婚姻自主，建立温馨家庭，但爱情归于失败，最终以一“伤”一“逝”结局。是鲁迅先生对个性解放的反封建意义，是予以充分肯定的，但同时也敏锐地发现隐藏在恋爱婚姻自由背后的危机。

一.爱情悲剧的缘由

1.主观原因——伪觉醒者子君与涓生性格矛盾

子君的觉醒者形象是在她和涓生的谈话中透露出来的，她与涓生谈论着着家庭专制、谈论着男女平等，谈论着着泰戈尔……在她与封建社会斗争时坚定的喊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更是让她被人们直接定义为新时代的新女性，思想解放的觉醒者。她为自己的爱情而斗争，不畏惧世俗的眼光，给人激励的鼓舞。但是细细品读小说，便会发现当中的暗示。“她总是微笑着点点头，还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这其实就已经在提醒我们子君的这份“勇敢”是出于对新事物的好奇，强烈的求知欲催发着她想要摆脱自己的束缚，成为新时代思想解放的女性的模仿者。她坚定地的宣言不过是蒙昧的爱情的使动。她的眼里流露的是对涓生的崇拜和敬仰，她渴望与这样知识渊博的男人一起成长，因此她不过是一个伪觉醒者，标榜着自由解放，却深陷泥潭，无法动弹。

但是假的终究还是假的，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在与涓生组建家庭后她还是没有逃脱封建思想的束缚，封建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思想已经牢牢植根于子君心里。同居以后，子君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日常家务中去，不再去思考其他事情，依靠丈夫生存专心扮演起家庭主妇的角色，甚至为了油鸡而和房东太太明争暗斗，变得平庸而软弱。久而久之彼此便厌倦了现状，一些琐碎小事也会耿耿于怀。而涓生从恋爱这个状态转向婚姻之后呢，也是无法在二人世界的甜蜜状态中理解日常生活的现实因素，无法进行一个态度的扩容，所以失去了爱情，也缺失了“更新与创造”的这种能力。与危机碰面之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自保，从不想与自己的爱人子君一起面对困难，而是不管不顾爱人的情况，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涓生嘴巴上说的是“男女平等”，可实际上内心深处依旧是浓厚的男权意识，危难之际会选择牺牲女性。他俩的感情随之淡化，爱恋的热情减退，爱情的温水逐渐在蒸发中消失。没有取得真正的解放所以当涓生抛弃子君以后，“子君”就注定会被社会压迫最终抑郁而死，造就爱情的悲剧。而子君死后，涓生也会“悲哀、悔恨”，可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终究于事无补，空留遗憾。其实不难看出，日常琐事对爱情的消解作用是十分强大的，涓生由最初的勇敢无畏，真挚待人到后来变得自私虚伪，爱情变质，这样的转变无不让人唏嘘。涓生爱着子君，他们互相鼓励依偎，想要逃离这个无望的社会，追求爱情，但是却没有对爱情尽到应尽的责任，悲剧结局可想而知。

我们时常在思考，怎样的婚姻是幸福的？婚姻在激情退去之后终将归于平淡，整日为生活琐事忙碌奔波的细水长流的生活其实也能很幸福，甘于平淡共永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不过像子君和涓生这样的婚姻，其实不怪生活本身，他俩的性格因素使他们终究会爆发这样的矛盾，问题无法得到妥善解决，终会得到如此下场，可叹、可悲。

2.客观原因——家庭经济问题

在子君生存的年代，爱情是否牢固很大程度上看中经济能否维持生存。如果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爱情似乎就成为了奢侈品。封建社会还带给了他们经济上的窘迫，生活上的困顿，使他们失去了原本轻松自如的心态，涓生忙于生计，子君也被生活琐碎麻木，两人便渐渐疏远，最终他们的爱情也就一步步走向灭亡。当生存成为问题的时候，爱情已经不是维持生活的必须品了。生活的困窘让他们失去了斗志。尤其“子君”作为封建社会的旧式妇女，没有独立的经济权，受害尤深。由此可以窥见，良好的经济基础是保持爱情、婚姻长久的现实条件。爱情的美满需要经济的土壤来支持，虽然我们常说有情饮水饱，但是谁都无法否认，这样的爱情无法长久。子君和涓生想要奋斗，他们想去反抗，但是首先要保证温饱，如果连肚子都吃不饱，又要如何去反抗去奋斗呢？只是徒减锐气，消耗感情。他们的生活因为经济问题，没有时间去谈论专制与民主，没有时间去追求新的改变、打破旧的习惯，没有时间去聊一聊泰戈尔和雪莱，没有时间去强调男女平等，他们的时间都奉献给了生计，一切为了活着，没有了交流，自然少了相互的理解。所以这其实也透露出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也是当今社会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爱情与金钱真的可以做到完全独立吗？你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还是坐在宝马车里哭呢？这，值得我们深思。

3.根本原因——社会环境问题

小说的时代背景是处于五四时期，那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历史转折期，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封建思想对人们的思想压制的太久了，已经严重影响了人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那个时候，普通民众的内心是没有爱情至上的概念的，他们看重的是礼教。涓生和子君自由爱情的萌芽代表着一种新思想、新文化、新力量，他们追求自由民主、个性解放，但这种力量毕竟是微弱的，相对于封建主义的强硬阻挠、封建礼教的摧残束缚、黑暗社会的冷酷压榨，他们根本就如刀板上的鱼肉，无力反抗。他们的个人解放，已经远远超出社会解放的速度和程度了，所以他们的爱情得不到社会的理解，那样一种不伦的爱情，在社会的束缚下，可能早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即使最后他们走到了一起，最终也只能是劳燕分飞，悲剧收场。所以单纯地追求个性解放而社会没有改变，个人幸福是难以实现的。同时呢，我们都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中国历来的自给自足思想也就让中国民众思想的保守以及无法接受外界新兴事物，故步自封。所以，导致子君和涓生的爱情悲剧也必然与当时低下的生产力和薄弱的经济基础有必不可少的联系。

二.女性生存发展道路探索

1.树立理性的爱情观

对于子君来说，她认为爱情即是归宿，是实在的，始终沉浸于回味涓生求爱的场景中，她的精神需求止步了。子君所谓的“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一振奋的宣言并不是对爱情自由、婚姻自主的深入理解，只是对封建礼教下传统婚姻理解的另一个“先进”版本。恋爱时，凭着对涓生执著的爱，子君显得独立而勇敢，但在封建礼教家庭成长起来的她，传统的封建思想在她身上打着深深的烙印，她把与涓生的爱与家庭当做了新生活的全部内容，“她早已什么书都不看，她的全部生活是洗衣、做饭、养鸡、饲狗”，为了鸡狗问题与小房东太太闹纠纷，传统的家庭式妇女由此代替了那个“只是镇静地缓慢前行，坦然如入无人之境的勇敢子君”，涓生买来的花也已经四天不浇水枯死了，她却喂养了小狗，起名阿随，于子君来说，花更适合衣食无忧的恋爱中人，而对于她这个每日面对生活琐事的家庭妇女来说，过于浪漫奢侈，而小狗“阿随”的名字很有寓意，意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通过小狗的名字也可以表现出她对男性主体社会的反抗无望和归依心理，她成为了“只知道拽着一个的衣角”失去了勇气的女人。子君这是一种畸形病态的恋爱观，那么正确的恋爱观应当是怎样的？

关于爱情，三毛曾说过：“我的心里有很多的房间，荷西也只是进来坐坐。所以女孩们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不要一谈恋爱你的朋友亲人都被‘贬为庶人’”。因此我们要树立好正确的爱情观，甚至是婚姻观。人生不仅仅只有爱情，爱情之外还有好多好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去追求，爱情之外，也有好多好多感情值得去珍惜。

在《流金岁月》中，朱锁锁曾对章安仁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你要这样宠着蒋南孙，那你就要宠她一辈子，否则哪一天她离开你了，她将成为一个废人”。其实也是在告诉我们在一段关系中，如果太过于依附一个人，失去了自身独立的能力，是很危险的，它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废人。“子君”选择出走后，并没有对自己喊出的口号付出行动：“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她只是把自己依赖从父亲叔叔身上转接到涓生身上，换一个人来依附。当一人拥有的东西很多时，失去一两件对她不会有太大的打击和伤害，当一个人只拥有一件东西时，失去了就是全部，所带来的打击也是晴天霹雳。所以，人不是被照顾得越好越幸福，而是自己手握命运的钥匙，才有掌握幸福的权利。不要把幸福当赌注，太过依赖的人生，很容易满盘皆输。

李开复在写给女孩儿的话中有这样一段话：“女孩子必须找到除了爱情之外，能够使你双脚站在大地上的东西。女孩子必须找到谋生的方式。”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合适的便是最好的，愿我们在爱人的路上，也不要忘记爱自己，就像英国作家王尔德说过的一样：“爱自己，才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2.经济是婚姻幸福的基础

正如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文中评论资产阶级婚姻自由时所提出的，就不过是“历史的讽刺”，而他们的爱情，婚姻依然受那亲密的经济影响所支配。美好的爱情，是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的，就像一朵美丽的花朵，需要阳光和雨露一样，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稳固的经济基础日子才能过得好，过得好才能有幸福感，婚姻才能长久。但幸福感更来源于和谐的夫妻生活，来源于感情和爱。因此，坚实的经济基础和深厚的感情是婚姻幸福的两个必要因素，二者缺一不可。因此，我们不能否定一個人要想战斗，首先你得不饿着肚子，涓生和子君都具有很强的反抗精神，但是由于经济陷入了困境，慢慢的少了一份理解和交流。大家都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字面意思就是在婚姻生活里，经济条件差的夫妻，面对生活的种种开支与刚需，只能压缩或压抑自己的需要，所以会觉得万事难。而难在没有足够的金钱。婚姻中的尖锐矛盾问题，就是一起生活中的琐碎家务事，会伤害到夫妻的感情。没有经历过婚姻的人，无法想象，小小的家务事，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家务事，处处无大事，都是一些洗衣、做饭、收拾房间的琐碎事，可是做这些事，需要耗费人的大量精力与时间，甚至是意志力。两个人的家务事，如果两个人分担，那应该会相对和谐。可是绝大多数的家庭，都是由女方来负担家务，男方则会认为“这点小事，有什么可说的”，长久积累，对感情的杀伤力，会是致命的。婚姻不是简单的风花雪月，有爱情就够了，人是要生存的，婚姻会涉及很多现实的问题，经济条件好了，选择才会多，日子才能过得轻松，夫妻才能不用因为这些事情而伤害和消磨感情。

3.保持人格自主独立

文中的“子君”将精神和物质全全依附于涓生，最后只剩满目伤痕。随着悲剧的落幕，我们更应明白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永远保持人格的独立平等。就像舒婷在《致橡树》里提及的一般，不想做“攀援的凌霄花”，借高枝炫耀自己，也不想做“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爱不再应该是一种依附，而必须保持独立的人格和自由，应该是平等的：“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亦舒也说过：“于工作：手停口停;关于爱情：人必自爱然后才能爱人。”《简爱》里的简，是独立女性的代表。自幼父母双亡的她，在舅妈家受尽虐待，可是她从未自暴自弃。面对爱情时，她总是不卑不亢，用自己独立的思维，来看待男女之事。知乎有一个高赞回答是这么说的：“最好的婚姻，是势均力敌的。两人彼此学习，共同进步，方能传出一段佳话。”的确，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能够迁就一辈子，如果合适，就可以尝试相处，如何不合适，就改变现状，可能会发现更好的生活方式。若是双方实力的不对等，最终的结果，大多也不是完美的。

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更多的人提倡女性要争取在经济上的独立，进而与男性在地位上取得平等。是的，相夫教子的女性固然值得尊重，但却不应成为女性的全部生活。一份独立的工作是女性自信的资本，是女性经济独立的前提。在物欲横流的当下，只有取得经济上的独立，才有更大的话语权，才能得到更好的尊重。

在笔者看来，比起物质上的独立，情感上的平等更为重要。张爱玲在爱情里“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但最终换来胡兰成一次又一次的不珍惜。这种情况并不只针对女性。瓦尔特爱上凯蒂却不求回报，对他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而回报他的却是凯蒂的背叛。由此看来，低到尘埃里的爱，不求回报的爱，是令人敬畏的，但却是没有好结果的爱。真正的爱情，是双方都懂得付出，是平等的爱。时间顺流而下，生活逆流而上，坚守本心，恪守初心才是我们当今女性要做的。

鲁迅的《伤逝》带着一如既往的批判风格，凌厉的如同刀子一样割裂着封建思想的束缚，给五四运动时期的人传授新思想。这部作品通过子君和涓生的悲惨爱情展现了在封建制度下，勇敢追求自由爱情的年轻人的爱情悲剧，也给我们带来了更多探索女性发展道路的思路，引发读者更多的思考。

参考文献

[1]林树明.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的中国[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

[2]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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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鲁迅.鲁迅作品精选伤逝[M].北京：辽海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