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中游史前刻划符号
2022-05-27洪国玲
洪国玲
摘 要:长江中游史前刻划符号在彭头山文化、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和石家河文化中,内容和造型丰富,研究较少。刻划符号的发明和使用传递了史前人民的信息,对于文字起源、发展和演变具有重要的意义,具有独特的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 关键词:长江中游;刻划符号;精神文化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2.06.045
长江中游地区气候湿润,温暖宜人,繁衍生息着历史悠久的文明和精神文化,其中不同时期不同地域都出现了简单原始的刻划符号,多刻划于陶器上,亦可称“刻画符号”。目前长江中游已发现的刻划符号数量较丰富,分布广泛,系统的整理研究具有重要意义。与装饰性的花纹不同,新石器时代陶器刻划符号与文字有着密切的关系,反映出当时社会的物质文明水平和史前人类的精神文明,还具有独特的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对于长江中游的史前刻划符号的论述,有助于探讨刻划符号在史前时期的具体作用,对于中国文字起源与发展的研究具有重大意义。
1 内容
彭头山文化位于澧阳平原和洞庭湖地区,遗址出土物丰富,独具特点,以彭头山遗址为代表故定名为“彭头山文化”,校正年代应为距今11600~7800年。①
彭头山遗址发现坠棒饰。坠棒饰坠饰的整体呈细长条形,其顶端穿孔,形状与大汶口头饰相似。少数棒形坠饰上刻划有符号,其中有一陶棒饰(图1)底部刻划交叉双线刻划符号,有一底部刻划网格状符号,在八十垱遗址也发现陶器底部有刻划符号。后在秭归柳林溪、宜昌杨家湾、上海马桥、江苏澄湖、马家湾遗址、淅川下王岗、山西侯马、河北永年、广东深圳等遗址,甚至在其后的殷周金文、先秦货币文等地陶文或金文中出现类似交叉双线刻划符号的符号或文字。由此可见,其符号形状方便刻划书写,流传历史悠久,分布地域广泛,出现具有一定频率,具备文字的流通性与定型化的特征。相较于其他的装饰品,个别坠饰刻写符号,是一种有目的、有意识的精神活动,而不是随意刻划。符号刻写工整精巧,刻写技术非常娴熟,历经了长时间的历史积累②,在此前应已经出现对事物的认识和记录刻划。
有观点将城背溪文化晚期的柳林溪遗址独立出来称为柳林溪文化,其年代跨度距今7500~6500年。
柳林溪遗址发现有刻划符号的陶器80件,9件符号刻划于夹砂红陶罐口沿和支座顶部、柱身,其余71件刻划在泥质圈足和假圈足碗外底。③80件陶器上刻划了约232个单一符号,均为阴刻,陶器多破损,有7件看不清字符整体形态。其中“×”形符号在中堡岛遗址、杨家湾遗址、高坎垄遗址、西花园遗址、陕西半坡遗址、临潼姜寨遗址、石岭下类型遗迹、东大梁遗址、秦魏家遗址、总寨遗址、南阳大张庄遗址和赵村遗址有类似刻划符号,刻划位置不一。刻于支座上的符号有160个,多为复合符号,多刻于顶部及柱身之别。类似水波、山丘的刻划符号,在形状上对其后的大溪文化的刻划符号产生了影响(图2)。
大溪文化距今6300~5200年,是在彭头山文化、城背溪文化和皂市下层文化的基础上融合发展而来,同时独具特色。其刻划符号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和逻辑性,如符号所在的器物基本都是陶制的碗,而且刻划位置严格多位于陶圈足碗的碗底,符号形体的象形程度较高等。
杨家湾遗址共发现74件有刻划符号的陶片符号,均刻在陶器的圈足底外面,大部分的符号是在陶器烧制前刻上去的,也有在陶器烧制成后再刻划符号的。杨家湾刻划符号既有指事,也有象形,并且逐渐写实,种类和内容逐渐丰富。余秀翠根据笔画所刻的部位以及符号的相似之处,把这些符号归纳为八类:自然、植物、动物、人体、工具器物、数字符号、复杂结构及其他④。大溪文化的刻划符号,刻划部位较为隐蔽,与蚌埠双墩符号的刻划特点相接近,而杨家湾等遗址出土大量彩陶符号的风格似乎与仰韶文化存在着渗透关系,提供了从仰韶彩陶符号过渡到甲骨文之间的文字原始发展阶段的可贵资料⑤。
大溪文化油子岭遗址出现了成组的刻划符号(图3)。其他清水滩遗址、中堡岛遗址、朝天嘴遗址也发现有少量刻划符号。
屈家岭文化距今5000~4600年,大体和黄河中游晚期的仰韶文化相当。
屈家岭文化屈家岭遗址发现的刻划符号(图3),进一步增强了记事表意的功能。在阴湘城遗址发现的陶缸残片已有较复杂且不相连贯的刻划符号。在高坎垄、清水滩、邓家湾、谭家岭、土城、四固台和肖家屋脊遗址中发现了大规模的建筑基址、墓地,以及数千件小陶俑、刻划符号和陶缸等。
石家河文化距今4700~4300年,因最早发现于天门市石河镇命名,具有独特的文化特征,其遗存保存比较完整,内涵丰富。
石家河文化在肖家屋脊、邓家湾两遗址中表现得最丰富,共发现约55个符号,一件陶器只有一个符号,绝大多数为单体符号,以简练笔画勾勒某一事物的外部形态,少数为合体符号。一个复合符号由几个互不相连的单体符号组合成,部分符号残缺。主要刻划在陶尊的上腹部、高圈足杯和斜腹部杯等陶器上,按其形状刻归为容器、农具、纺织工具、自然现象等15类⑥。套缸等疑似宗教用品,而刻划在套缸上腹部的符号可能具有宗教意味。在不同遗址类似器具的相同位置也发现有陶文。
在石家河文化肖家屋脊遺址、汪家屋场遗址、七里河遗址、西花园遗址、栗山岗遗址、金鸡岭遗址、佘家老湾遗址也发现有刻划符号。石家河遗址群的陶器上发现约200个刻划符号(图4),数量较多,形状逐渐规范,不仅反映了当时丰富的物质文化,还反映了当时的精神文化。
2 意义
长江中游的刻划符号,从彭头山遗址的刻划符号开始,由简单的横竖符号逐渐复杂,在杨家湾刻划符号出现了方弧笔画和圆弧曲笔,构成形态独特,在石家河文化出现了更为复杂的复合符号。刻划符号的发明和使用帮助了史前人民传递和记载信息,对于文字起源发展和演变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一,刻划符号笔画简单生动,记录了史前生活,用简单的、纵横交错的线条描绘了具体的事物,反映了当时的自然界、生产,生活中的山、水、土、动物、植物、工具和计数,⑦可能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具有较强的抽象性。其与纳西族和普米族至今仍在使用的符号具有一定的联系。刻划符号还可以表示器物制作者的标记。不少刻划符号是在烧窑之前绘制,可能表示私人烧窑的区分,如普米族为防止自己晾晒的木材被拿错而做的刻木记号。刻划符号还表示器物的拥有、占有。在经常使用的日常饮食用具上做好标记,也有助于集体使用后的辨认收回,反映原始的集体下私有财产观念已经出现。
刻划在陶棒饰、陶支座和套缸等具有原始宗教意义的器物上的刻划符号,具有超出交流和装饰的意义,可能与宗教祭祀有关。其刻划位置可能也具有一定的影响。这些陶器刻划符号往往用于祭祀、祭侯等重要活动和仪式,描绘了祭祀对象、祭器、祭品牺牲、祭祀过程、祭祀愿望等一幅完整的祭祀活动场景。特别是某些固定符号之间的组合,有的类似汉字中的偏旁部首,已经初步具备了原始文字的基本特征,⑧也表现了史前时期农业和原始宗教的发展,人们对农业丰收的庆贺和祈愿。
第二,刻划符号为以后文字和书法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作为史前交流传递信息和记录回忆的工具,刻划符号的性质是原始记事向文字的过渡,还不属于真正的文字,但作为文字的雏形和萌芽,大量刻在陶器的神秘符号可能与记事有关,或者是记录某族及部落生活中的事件,或表达着某一意思等,在形体和内涵上与其后的文字类似,很可能是先民使用的文字符号。郭沫若先生曾说过“彩陶上的那些刻划符号”,可以肯定地说是中国文字的起源,或是中国原始文字的孑遗⑨。如同史前人民对于事物的认识从简单到复杂,再从复杂到简单。汉字形体的演变也是由简到繁,又由繁到简,简化和繁化是辩证的统一。汉字源远流长,从仓颉造字、契木为文和结绳记事的传说,到《说文解字》的有迹可循,汉字的起源发展到逐渐成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可想从刻划符号到甲骨文的长时间中应还经过了其他的发展阶段。
第三,刻划符号的史学价值。遗址墓葬中出土的陶器刻划符号属于出土文献,它以陶器为载体,使文献资料保持了史前原有的面貌,同时容易破碎损坏的陶器更新换代较快,数量较多,更能持续性地表现刻划符号的逐渐发展。这些为现在进一步研究刻划符号的具体含义、实际用途和性质意义,以及文字的起源和发展演变之间提供了一批实物材料。对了解史前人类的生产生活、社会发展、思维意识、文明起源发展等问题提供丰富宝贵的文献资料,是对传世文献的补充,具有重要的文献学价值、史学价值和艺术价值。
3 总结
发现的史前刻划符号较多,分布广泛,在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的广大地区均有发现。而长江中游的史前刻划符号,总体上数量不多,图形较为简单,年代久远。从彭头山文化和大溪文化,到屈家岭文化和石家河文化,时间跨度长,同时分布众多遗址,在长江中游分布范围广,形态逐渐丰富,在整体上造型是丰富多彩的,一些简单的几何符号具有联系性,存在交流和相互影响的情况。刻划符号大都刻划在陶器外底部、口沿、腹部等处,符号方向较难判断,内容不尽相同,可能与记事有关,或者是记录某族及部落生活中的事件,或表达着某一意思等,其可能是先民使用的文字符号。
总之,刻划符号具有一定地域性,不同遗址的刻划符号具有数量形状差别,不同地区相似的刻划符号可能具有完全不一样的意义。说明文字起源可能具有多源性,在各自活动区域内独自产生发展了文字。并且刻划符号简单便捷,易于书写,形式多种多样,具有记事的意义,但是整体较为零散局部,不能连贯完整地表达,其刻划形状是否规则、深浅粗细与刻划工具、刻划者有关。陶器符号没有表音功能,与文字还有质的差别。同时简捷形象、抽象美观的刻划符号刻画了山川、水波、植物等客观世界的图案,反映了史前人们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表达了思想感情,表明思维活动的进步,具有重要的美学价值。无论如何,刻划符号对于研究文字的起源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是长江流域上古先民创造灿烂中华文化和思考创造的历史见证。
(指导教师:刘俊男,男,湖南攸县人,三级教授,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
注释
①刘俊男.长江中游地区文明进程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125-128.
②刘志一.湖南彭头山刻符考证[J].江西文物,1991(3):7-8.
③⑦周国平.柳林溪遗址出土的刻划符号及初步研究[C]//湖北省文物事业管理局.2003年三峡文物保护与考古学研究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3.
④余秀翠.杨家湾遗址发现的陶文剖析[J].江汉考古,1994(1):105-108.
⑤张子平.上古陶器刻划符号与汉字起源[D].昆明:云南大学,2010.
⑥⑧郑中华.论石家河文化的刻劃符号[J].江汉考古,2000(4):54-61.
⑨郭沫若.古代文字之辩证的发展[J].考古,1972(2):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