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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传奇”的跨文化改写和域外接受
——以真人版《花木兰》为例

2022-05-24高晓鹏

电影文学 2022年8期
关键词:真人版花木兰木兰

高晓鹏 邹 赞

(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木兰辞》是中国北朝时期的一首乐府民歌,采用铺陈、互文、对偶、拟声等手法,塑造了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屡建军功,退敌凯旋,辞官回乡,侍奉父母,集“忠”“孝”于一身的传奇女子形象。作为木兰传奇的母题来源,《木兰辞》为后世创作提供了留白和想象的空间,使木兰传奇逐渐发展为集体创作,以戏剧、小说、连环画、漫画、影视、歌剧、游戏等多模态形式展现出来。木兰形象的塑造由几百字发展到上万字,成为跨越时空、集体创作的精华,不论文本如何呈现,都始终侧重表现木兰的“忠”“孝”品德。此外,在本土创作中,为了丰富故事的叙事情节和彰显人物的个性化思想,创作者逐步突破了传统思维局限,提倡男女平等,主张重新审视女性地位,肯定女性价值,为木兰形象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础。

随着全球化浪潮的汹涌而至,西方关于东方的奇观化或妖魔化想象成为文学生产与大众文化表征的基本策略,例如美国迪士尼公司为了满足西方观众对域外文化的猎奇心理和开拓影视资源疆界,把目光投向了东方大陆,在类似哈哈镜和放大镜的映照之下,东方叙事成为影视创作的热门选择。1998年,迪士尼公司以《木兰辞》为范本,改编成其第36部动画电影《花木兰》(),在世界各地公开放映,深受世界各国观众欢迎并产生重要影响,票房高达3亿美元。这在某种程度上使得全球不同年龄、不同文化层次的观众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了更多认知。由于第一部的成功,迪士尼公司于2004年推出姊妹篇《花木兰2》(Ⅱ),这部电影并非是对北朝民歌《木兰辞》的改写,而是对木兰替父从军凯旋、返家后的故事续写,延续了木兰挑战传统和追求个人自由的价值观。

随着动画版《花木兰》的热映,木兰故事传遍了全球,有媒体赋诗称赞“古有神州花木兰,替父从军英名响;今有卡通‘洋木兰’,融中贯西四海扬”。在动漫的基础上,迪士尼公司制作了真人版《花木兰》,该电影从多维度吸收并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为了迎合新的历史语境下观众的接受心态,迪士尼公司通过木兰向观众传达了具有当代性的价值观念。虽然该电影仍然存在着某些文化符号拼贴现象,也未能摆脱文化再现的刻板印象,但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文化借帆出海提供了借鉴价值。

一、真人版《花木兰》的中国文化元素融合

真人版《花木兰》是《木兰辞》在新的历史语境下,根据当下人类精神需求所诞生的产物,融合了大量的中国文化元素,如红灯笼、春联、烟花、凤凰、龙图腾、额黄妆、太极拳、兵法思想等,使电影充满浓厚的中国风情,客观上有助于加强世界对中国文化的认同。

木兰传奇作为中国本土孕育的IP,通常会与外敌入侵相联系,木兰替父从军既是对家园的守卫,也是对和平的渴望;在电影中恰如其分地融入具有象征和平意义的中国文化符号,可增添异域文化韵味。凤凰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观众在电影中可以从多处察觉凤凰的形象。凤凰的产生过程起步于帝俊时代,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带有一定图腾色彩,到帝喾时代,凤凰成了“见则天下安乐”的祥瑞之鸟,且中国人对凤凰的崇拜也是在这一时期成形,促成了凤凰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被视为和平与安定的象征符号。从性别角度来看,在中国的图腾文化中,龙是男性的象征,凤寓意为女性的化身。因此,在影片中,如若木兰遭遇挫折、迷失自我、失去本真时,观众都会看到凤凰显身,带领着木兰回归自我和本真,使木兰化险为夷。不可否认,该电影通过对东方文化元素的挪用和艺术再创造,把凤凰作为女性实现自我价值和歌颂女性功绩的守护神。

有学者认为,在文学中,也是在现实中,女性往往面临两条出路,那便是花木兰的两条出路:要么,她披挂上阵,杀敌立功,请赏封爵;要么,则解甲还家,穿我旧时裙,着我旧时裳,待字闺中,成为某人妻。在《木兰辞》中,木兰辞官返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额黄妆”突出对木兰的女性描写。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民族融合和佛教文化的盛行,女子多以额黄妆打扮。额黄配上长裙拖地,大袖翩翩、珠钗等装饰性物品更能突出女性的柔美,深受当时女性的喜爱,这构成了中国古代女性时装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再现中国北朝时期女性着装和契合西方观众对东方传统女性的想象,导演妮基·卡罗(Niki Caro)在电影中把木兰的额黄妆安排在相亲时,从而突出木兰的东方女性柔美一面,也为木兰在从军过程中对自我身份的内心挣扎埋下伏笔。

根据中国外文局调查,武术词汇在英语世界的整体认可度较高,在TOP100总榜单中位居第六,以“武术”和“太极”等为代表的武术词汇已经成为中国文化的名片。作为武术动作所驱动的历史史诗,中国武术也就自然成为真人版《花木兰》不可或缺的中国文化元素,电影中木兰从小一直深受父亲熏陶,深谙中国武术并熟练使用刀枪棍棒等中国传统兵器。尤其是木兰所在的第五营出兵支援岭原镇之前,影片专门用近两分钟的时间呈现花木兰、董将军练习太极拳的镜头。同时,影片使用了大量关于太极的用语,如“太极”“元气”“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等。中国武术文化元素的融入,不仅有助于增强影片的观赏性和视觉效果,也有助于全球观众再度走近中国武术、了解中国功夫,借他山之石,一定程度上助推了中华文化在域外传播的影响力。

中国文化是构成中国故事的重要成分,在影视改编过程中,如何将中国文化元素自然融入影像叙事,避免文化符号任意拼贴,帮助观众准确把握和理解中国文化显得至关重要。真人版《花木兰》也存在着文化符号拼贴现象,如福建土楼本是福建和广东的传统建筑形式,出现在木兰所生活的北方,这种文化元素的随意拼贴显然会给域外观众带来误导。因此,如果要对中国故事展开积极有效的跨文化改写,一方面,要求改编者熟稔中国历史文化;另一方面,还应当秉承“互为主体、平等对话”的跨文化交流原则,用心用情将中国文化元素精准地融会到作品中。

二、真人版《花木兰》的木兰形象塑造

真人版木兰的影像形象类似以往影视作品、小说和戏剧中的木兰,依据“替父从军”突出木兰的“孝”,但又通过军中三德——“忠、勇、真”重塑有别于以往的木兰形象。

“百善孝为先”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坚守的传统美德,到底何为孝?如何做到孝?“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这启迪着无数华夏儿女,奉行孝道需要忠于君王、建功立业、报效祖国、荣耀父母。这一美德长期以来受到儒家文化熏陶,也是中华民族坚守家国情怀的真实写照,逐渐为全球所认可。

一个女人偶然地“浮出历史地表”、为国尽忠的前提同时是为家尽孝,真人版《花木兰》延续着《木兰辞》的情节,木兰冒着风险扮成男儿替父从军,践行为人子女的孝道,让观众难以忘怀,故事以强烈的代入感满足了观众的心理期待。除了精彩的叙事情节外,电影中关于“孝”的再现,存在两个符号标志:一个是父亲的护身符,上面书写着由凤凰盘绕的“孝”字,这是父亲作为男性为足下的国土而战,为国家建功立业的壮举,感应着木兰内心世界;另一符号标志是在木兰返乡后,董将军授予木兰皇上御赐宝剑,上面雕刻着“孝”。但是,电影中把“孝”理解为“Devotion to family”而不是“filial piety”,“爱家是为孝”进一步拓展原诗所赋予“孝”的内涵,即对父母的孝心、家族荣誉的捍卫和国家民族的奉献,显示出木兰作为女性的代表,除了通过“嫁一个好人家荣耀家族”,也如同男儿般为家族和国家做出贡献。最终,木兰得到了家族、乡邻乃至男权的最高象征“皇上”的认可。

导演妮基·卡罗善于从细节入手拍摄木兰的军中生活,以丰富的微观叙事补充和深度阐释《木兰辞》和迪士尼动画版故事情节;在前作的基础上,导演将“军中三德”贯穿于木兰内心世界和行为实践中。军中三德首先是以文字形式出现在花周的佩剑上,用黄色楷体书写体现了威严和崇高;其后,以董将军和参军的口吻阐释具体内涵,通过木兰的举止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

在从军过程中,木兰的女性身份遭到泄露,但并未因欺君之罪处以死刑而是被逐出军营。不难发现,木兰在中国文化秩序的意义上获得了特许和恩准,主要在于一个女人对家、国的认同与至诚至忠。在离开军营后,木兰再次遇到仙娘,仙娘认为木兰与其同病相怜,想要拉拢木兰以壮大自己的力量,并向木兰坦白步利可汗故意用兵拖住董将军等将士,他已带领暗影武士前往都城谋害皇上。木兰冒着被军法处死的危险,义不容辞奔向军营请求董将军组建精兵部队前往都城救驾;木兰回到都城之后,不畏生死独身营救皇上,最终战胜步利可汗。这既刻画了木兰救国家于危亡的“忠心”,也突出了木兰的“勇猛”。董将军为此高度认可和赞赏木兰,直言对木兰的“忠心和勇气无可置疑”,战友评价“她比男人更勇敢,也是队伍中最优秀的”。

除了木兰的尽忠与持勇之外,电影也刻画了木兰的存真形象。木兰初到军营已知军规“犯有欺诈、瞒骗者,逐出军营,视为可耻,让自己蒙羞,让家人蒙羞,让乡邻蒙羞,也让国家蒙羞”。当全营将士高呼军中三德中的“真”时,木兰目光凝固,陷入沉思,开始在矛盾中探求本我和真我,也是对自我身份的一次认定。她曾多次试图向董将军坦诚个人身份,但未能直抒胸臆,致使她“元气不纯”。直到被仙娘击败苏醒时,凤凰显形指引着木兰回归“真我”,以花木兰的身份(女性身份)全歼敌军,拯救了全营将士,揭示出对木兰坚守真实自我的肯定。

真人版《花木兰》鲜活地塑造了木兰的“孝”“忠”“勇”“真”形象,使观众既尝试从木兰孝顺、尽忠、持勇和纯真的人格品质中汲取力量,也给观众带来异域文化的视觉冲击,使观众体验陌生化的审美感知。

三、真人版《花木兰》中价值观念的传递

西方一直充满着对东方的想象,而这种想象更多地通过文学或影视等艺术形式得以呈现;在对他者文化再现时,西方的动机与趣味往往具有一定的复杂性。艺术形象建构除了对原创艺术形象的典型性的认知与把握外,还关乎一系列复杂的内在因素、建构逻辑和建构主体。木兰传奇历经漫长的建构过程,跨越时空的局限,成为一种共识、共用和共享的文化符号,属于全人类共同的文化瑰宝。因而,真人版《花木兰》不仅融入中国文化元素,而且在一个崭新的语境或话语体系下,建构主体尝试赋予该电影反映当下时代印记的伦理观念。从艺术传播的意义上说,木兰的跨文化艺术形象再创造也会加入建构主体所属民族的社会认知和文艺审美特色。

一个富有活力的艺术形象常常要经历不断被“经典化”的过程,更准确地说,就是要根据新的时代要求,经历时代精神不断刷新和重塑。中国古代社会要求女子遵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等伦理观念,出嫁前一切听从父母之命,出嫁后听从丈夫安排。在《木兰辞》中,木兰经过父母允许替父从军,“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形塑着贤淑女子的形象。而在电影中,木兰从小习武,在家里爬上爬下,与众人格格不入,被乡邻指指点点,甚至被认为是“巫女”。木兰虽听从父母之命去相亲,却未能通过媒婆的考核,辜负了家人的厚望,也让她失去了荣耀家族的机会,并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中。当征兵令下达花周手中时,木兰力劝父亲不要参军,却被指责“守好你的本分”。在与父亲的对话中,“我希望我能像您一样勇敢”,木兰深知这是为花家重新挽回荣耀的机会,木兰穿着父亲的盔甲,带着父亲的佩剑,骑着战马独自离开。这一故事“改写”的背后,隐藏着木兰迫切渴望证实自我的存在价值,故事中木兰通过个人主义价值观念追求自我意识和实现人生价值。印象深刻的是,仙娘帮助木兰营救皇上并为她挡箭,临终前鼓励木兰“做你想做的”,更是批判了传统社会下“唯命是从”和“言听计从”的人物性格,也是对个人主义价值观的肯定和推崇。

一般认为,西方个人主义价值观念源于古希腊,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人本主义思潮强调个人价值,追求个性解放,唤醒人的自我意识,确立了人的主体性地位,通过个人发展促进社会发展,以极大程度发挥个人价值。为了凸显这一观念,西方的文艺创作者倾向于把才能、勇敢、智慧、道德情操、优良品质集中于一人身上,塑造为“英雄”形象,让他人产生心灵震撼和精神共鸣,带领他人实现个人存在的价值。可以说,西方英雄主义发轫于个人主义,又驱动个人主义的发展,引领社会群体前进。英雄主义思想最直接的进入方式,便是通过电影银幕给观众以视觉冲击。在《花木兰》中,木兰被打造为具有英雄主义精神的女性,在与步利可汗交战前,其他战友深感畏惧,木兰透露出会保护他们,使她树立了英雄形象;后来,她带领一支精锐部队赶往都城,营救了皇上和整个王朝,成为公认的巾帼英雄。真人版《花木兰》把英雄主义理念融入中国故事中,使木兰形象在全球范围内更有感召力,客观上有助于中国古典文学经典形象的当代重构。

真人版《花木兰》除了向西方观众展示个人主义和英雄主义伦理观念,也试图以一种创新的方式言说“男女平等”思想,印合了木兰传奇在中国本土经典化过程中所蕴含的观念。中国古代社会形塑着“贤妻良母”的女性形象,提倡“男主外,女主内”,使男性较女性处于话语的优势地位。因此,在《木兰辞》中,“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揭示出木兰从军之初到最终击败来犯之敌、功成名就,始终是以潜伏在女扮男装的战士形象下展现。由于这一基调影响,使得多模态的木兰传奇艺术创作通常以女扮男装的形式塑造木兰,女性易装的符号意义是女性要成功地进入公共领域必须像男性一样,具有男性的英雄气质才能创造伟业。相形之下,真人版《花木兰》别出机杼,使木兰成为践行男女平等和独立女性的代言人。在木兰以男性身份易装时,她的元气受到抑制,个人的超凡才能也无法施展;直到她抛弃象征男性符号的盔甲,回归女性本真身份才能游刃有余地征服一切困难和挑战。在影像中,导演设计了仙娘角色,与木兰形成对照。仙娘依附于步利可汗(男性角色)追求地位,结果沦为他的奴仆,失去了自我;最后,仙娘从木兰身上看到女性也可以像男性一样拥有主体性,她选择倒戈保护木兰的同时,表现出甘愿为拥护和支持女性平等地位而牺牲的角色转变。

从木兰形象的变化中,一方面,反映出中国文化元素随着中国大国形象的建立越来越多进入西方文化的视野中,以自身独特的魅力唤起他者的关注,并在国际社会中占据重要一席;另一方面,可以管窥出木兰传奇已从中国走向世界,进入了全球化背景下的世界公共空间,以时代因素打造木兰传奇,使中国传统故事达到传统与现代相对接。

四、真人版《花木兰》的域外接受

真人版《花木兰》作为中西文化交流公共空间的产物,是木兰传奇在地化的新成果,其在海外接受效果是值得考量的重要内容,这对未来中国传统文化故事以影视媒介形式走向世界具有借鉴意义。对此,该部分拟借助“烂番茄”提供的数据和评论深入探索真人版《花木兰》的域外接受。“烂番茄”是美国著名的影视评论网站和国外影视爱好者的首选参考平台,主要通过三个维度衡量影片:新鲜度(Tomatometer)、新鲜认证和观众评分。

“新鲜度”为影迷或剧迷提供了可靠的评分,评分基于某一影视剧出现5篇及以上评论后,持积极评价占总评价的比例。如果观众评论中有60%是积极的内容,评论前面会显示一个新鲜的番茄;否则,积极评论内容少于60%,评论前面会显示一个绿斑。当然,如果评论数量不足,则会是一个灰色的番茄,说明此影视剧不受观众待见。新鲜认证是对受众评价较好的影视剧的一种认证,要求被认证的影视节目“新鲜度”得分须达到75%及以上,同时需要有5篇及以上顶级评论者的评论,广泛发行的影视需要有80条以上评论。

由于“新鲜度”和新鲜认证对观众的影响更大,本研究拟以此衡量真人版《花木兰》的接受情况。通过考察真人版电影《花木兰》的域外观众接受,发现截至2021年11月8日,所有专家评论共317条,积极性评论内容超过60%且标志新鲜番茄的评论数量为230条,该电影被授予新鲜认证;此外,该电影的评价得分为6.7分(满分10分)。其中,顶级专家评论共63条,标志新鲜番茄的评论数量为41条。

综合上述数据,可以从宏观层面反映出真人版《花木兰》在海外受到评论家的认可和关注。由于顶级评论家的观点发布在各大网页上,内容更具有完整性、可靠性和学理研究意义,本研究拟对顶级评论家的观点进行整理和分析,以期探索该电影得以接受的原因。在63篇顶级评论中有42篇可以打开,本研究将评论文本进行人工整理和归纳,并运用词云图分析,生成结果如图1所示。

图1 顶级评论家对真人版《花木兰》评论词云图

根据词云图的结果显示,可以发现顶级评论家频繁使用China、Chinese、Asian、wuxia、martial arts、Chi、epic、ballad、legend、family、father、daughter、girl、warrior、hero、woman、man、animated film、cartoon、story、song等词汇,直观表现出真人版《花木兰》注重中国故事的传递、动漫电影的影响和女性思想等信息,对此可以回归具体的评论内容,探赜钩沉被接受的背后缘由。

金伯利·琼斯(Kimberley Jones)指出,“电影融合迪士尼和武侠价值观,有着很好的成功率(It fuses Disney and wuxia values with a pretty good success rate)”,反映了东西方价值观的适当融合和武侠内容吸引着观众欣赏该片。林赛·巴尔(Lindsey Bahr)评论,“《花木兰》可能会激励一些孩子涉足亚洲电影所提供的一切,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Mulan’ might even inspire some kids to dip their toes into all that Asian cinema has to offer, which would be the best possible outcome)”,表露出亚洲电影走入西方观众视野,让西方观众备感惊奇。由此可见,西方观众越来越广泛地认同真人版《花木兰》中的中国文化元素和思想观念,使得该片在西方得以拥有较好的票房。

克里斯蒂·莱米尔(Christy Lemire)评论,“它的缘起可以追溯到数世纪以前,它的动画前身成为20世纪90年代广受欢迎的迪士尼经典,但最新版本的《花木兰》却更加重要、鲜活(Its origins date back centuries, and its animated predecessor is beloved within the 90s Disney canon, but the latest version of Mulan couldn’t be more vital and alive)”;詹姆斯·柏拉迪纳里(James Berardinelli)评论,“一场引人注目的冒险,不仅代表了对1998年电影的有效复述,而且也是迪士尼从动漫到真人版电影的最佳重拍(It remains a compelling and engaging adventure that represents not only an effective retelling of the 1998 film but arguably the best of the studio’s animated-to-live action reconstructions)”。他们的观点表明真人版《花木兰》在动画版的基础上得以发展,共同书写了木兰的故事内容和叙事情节,构成木兰传奇有机统一体的一部分,为木兰传奇留下了“意义延异的印记”。

凯特·厄尔布兰德(Kate Erbland)指出,“在妮基·卡罗的《花木兰》中,这个故事优雅而充满活力地向前发展,传递着为当下而作的永恒信息(In Niki Caro’s ‘Mulan’, that story elegantly and energetically moves forward, a timeless message made for right now)”,该片言说人类所面临的共同问题和对人类发展问题的关注契合了社会发展潮流。利亚·格林布拉特(Leah Greenblatt)评价,“《花木兰》是一个经典的女英雄故事(Mulan is a classic hero(ine)’s tale)”,真人版木兰故事通过寻求东方文化素材,以真人表演再现巾帼英雄故事,塑造融东西方思想观念于一体的英雄形象。

由此可知,真人版《花木兰》之所以在国外广泛接受,主要受到三个因素的影响:首先,该电影对东方文化元素的充分运用,比如通过拥有东方面孔的演员演绎木兰传奇,满足了西方观众对异域文化的想象。其次,该电影作为1998年动画版木兰故事的延续,尤其先前成功的人物形象塑造,进一步推动了该电影走入观众内心。最后,如果从世界文化的意义上说,该片借用中国英雄故事深度思考人类自身的发展,对追求人的自我价值给予肯定,一定程度上鼓舞着当前疫情影响下处于迷惘状态中的观众勇于追求个人理想和人生目标。

从历时性角度来看,木兰传奇由诗歌走向小说、戏剧、绘画、电影、电视等以多模态形式呈现,跨越了不同的体裁和传播媒介。同时,从空间角度来看,木兰传奇由国内走向国外,以电影形式跨越了空间范围,承载着木兰的女性英雄形象,推动木兰形象走向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中国文化元素借帆出海,使中国独特的家国情怀和文化理念在世界更广阔的舞台得以传递,并得到世界其他民族的尊崇和认同。

值得深思的是,由于西方观众对中国文化的想象,先前动画版木兰故事的成功塑造,以及东西方伦理价值观念的融合,真人版《花木兰》得到了观众的广泛认可。不可否认,该片不免存在着西方对中国文化符号的拼贴现象,仍然没有跳出刻板印象的叙事窠臼,但是以之为镜,有助于我们立足当下深思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叙事策略。我们在对中国题材进行创新性发展和艺术性改写时,应当使故事彰显出中国元素、中国精神和中国气派。当前,我们应坚持以“我”为主,坚守中华文化的主体立场,加大中国文化主动走出去的力度,重视以大众媒介为载体,将已经被经典化的中国故事创造性再现,使传统与现代对接,成为新时代讲好中国故事的重要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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