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名的性质和语文词典专名词条收立的问题
2022-05-24周荐
摘 要 专名词条,语文词典编纂时有的收,有的不收,有的多收,有的少收,做法不一。对专名词条弃取态度不同,反映出词典编者对专名性质的认识有殊。“专名”“专有名词”“名词”“术语”之间意义的纠葛需要厘清,因历史时期不同、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不同,词典反映出的对专名条目的不同態度,尤其需要认真对待和审慎处理。
关键词 专名词条 语文词典 海峡两岸
一、 “专名”等概念的纠葛
“专名”,惯常的理解是“专有名词”的又称。但从各词典对两词的收立和释义情况看,“专名”“专有名词”并不都处理为等同的关系。《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第7版收录“专名”一词,释义如下:
①专有名词,指人名、地名、机关团体名之类,如“鲁迅、淮河、北京大学”。②特指某些专有名词中反映个体属性的部分(区别于“通名”),如“淮河”这个专有名词中“淮”是专名。
从义项①看,以“专有名词”释“专名”,“专有名词”与“专名”是等同关系;从义项②看,“专名”所指只是“专有名词”所指的一部分。“专有名词”何意?此“专有名词”仅在“专名”这个词的释义中就出现三次(一次表明“专有名词”与“专名”是等义关系,两次表明“专有名词”与“专名”是包含与被包含关系),但“专有名词”却未被《现汉》收录。
“专有名词”,台湾地区网络版《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台湾商务印书馆,2015;以下简称“网络版《修订本》”)收录,释义如下:
属于人、地、事、物所专用的名称。如孙中山、广东、兴中会等。相对于普通名词而言。缩称为“专名”。
“专名”网络版《修订本》也出条,释义如下:
专有名词的缩称。参见“专有名词”条。
可见网络版《修订本》中的“专有名词”和“专名”,就是《现汉》中的“专名”义项
①所指的那种全称和略称的关系。
二十世纪上半叶出版的汉语词典,“专有名词”“专名”出不出条,情况不一。《王云五大辞典》(商务印书馆,1930),既不收“专有名词”,也不收“专名”。《国语辞典》(商务印书馆,1948)不收“专有名词”而收“专名”,“专名”释义为:
[语]对公名而言,为特殊人、地、机构所专用之名,亦称特有名词或固有名词。
《国语辞典》这里所说的“特有名词”“固有名词”似不如“专有名词”更为人知,因此一般词典多不出条。
二十世纪中叶后,“专有名词”“专名”的收立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在中国大陆,《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1957)的“重版说明”表示,该词典是《国语辞典》的“删节本”,因此一些条目被完整地继承下来,《国语辞典》收“专名”条以及对该条的释义被《汉语词典》继承的情况即是如此。《现汉》的情况上文已述。中国台湾地区出版的语文词典中的一些,“专名”或“专有名词”是出条的,如《国语日报辞典》(国语日报社,1974)不收“专有名词”而收“专名”,释义为“专有的名称”;《国语活用辞典》(五南图书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87)不收“专名”而收“专有名词”,释义为“在文法上属于人、地、事、物专门使用的名称”,它还特意提示读者参考该词的反义词“普通名词”。由此,不难看出“专名”“专有名词”在台湾地区所出版的词典中是存在着出条的参差和意义的纠葛的。
“专名”与“专有名词”在意义上存在纠葛;此二词与另一词“名词术语”(或“名词”“术语”)似也存在着意义上的交叉关系。
《现汉》不收“名词术语”,收的是“名词”和“术语”。“名词”《现汉》第7版收三个义项,义项②释义为:“术语或近似术语的字眼(不限于语法上的名词):化学~|新~儿。”
“术语”《现汉》第7版的释义为:“某一学科中的专门用语。”但是,“专门用语”是什么?该条又未被《现汉》所收。网络版《修订本》为“名词”所做的释义与为“专有名词”所做的释义类似:“表示人、地、事、物等名称的词,如王阳明、台北、教育、树木等。分专有名词、普通名词二种;或分具体名词、抽象名词二种。”网络版《修订本》为“术语”所做的释义,跟《现汉》第7版接近:“学术上用来表示特殊意义的专门用语。”无独有偶,网络版《修订本》和《现汉》第7版一样也未收录“专门用语”。
词典在“专名”和“专有名词”,“名词术语”和“名词”“术语”上存在的收条立目的参差和释义的纠葛,很值得研究,因为它反映着通名、专名两个概念的关系问题。
专名(专有名词),所指的就是专门的、独一无二的概念。专名与通名是相对的,例如“皇帝”相对于“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等来说,“皇帝”是通名,“秦始皇”等是专名;“职官词”相对于“皇帝”“宰相”“尚书”“太守”等来说,“职官词”是通名,“皇帝”等是专名,尽管皇帝本人可能不认为“皇帝”是职官,可在百姓看来“皇帝”也一样是官,所以近代通俗文学中才有“皇帝老官”的谐谑说法。再如“年号”相对于“开元”“景德”“崇祯”“光绪”等而言,“年号”是通名,“开元”等是专名;“名号”相对于“年号”“庙号”“尊号”“谥号”等而言,“名号”是通名,“年号”等是专名。通名须具一定的概括性,符合词义概括性的特征,因此一般的语文词典都会注意收立。一些事物,只具通名,没有专名。比如“砖”“瓦”这些日常事物对象,它们就只是通名,而无某一砖、某一瓦的专名。这与人不同。“人”是种高等动物的通名,“张三”“李四”是这种高等动物每一个个体的专名。落实到某一个具体的人或物身上的专名,该不该为《现汉》这样的语文词典所收,是该词典开始考虑编写即面临的一个问题。郑奠等(1956)《中型现代汉语词典编纂法(初稿)》(以下简称《初稿》)对语文词典收取专名发表过非常重要的意见,成为之后《现汉》编纂六十年的一项指南,始终为该词典的编者们所遵循。该文认为《现汉》应该收取的专门术语有“现代汉语普通话里仍然使用的汉语历史上最重要的术语,表明各历史时期汉族生活和文化特征的语词及职务名称,叙述重要的世界历史事实的语词”,“流行较广的与宗教崇拜或宗教生活有关的名词或术语”,“标识着现代不同的民族首先是国内各少数民族生活特征或职务名称的词”,尤其是“专名除种族、部族或民族的名称以外,姓氏、人名、地名、山名、水名、国名、年号及书名等等,现代汉语词典里不收。朝代名称也不收,但概括性的时代名称应该收入,例如‘春秋、战国、两汉、三国、南北朝’。人名、地名中除本身具有人名、地名的意义以外还有其他意义而变为普通名词的,也应该列为条目,例如:‘诸葛亮’(例如说‘三个诸葛亮’)、‘华尔街’(美国财政垄断集团的同义语)、‘龙井’(通称该地出产的茶)、‘茅台’(通称该地出产的酒)”。这样的意见无疑是重要的,也非常正确。但是,重要而正确的学术意见是否能被落实到词典的收条上,就是需要研究的问题了。
《初稿》论到专名时,进一步区分出“概括性的”“非概括性的”两个概念。将专名分为“概括性的”和“非概括性的”颇中肯綮,这样的一种认识也对我们今天的研究深具启迪意义。例如“王致和”是专名,无论是人还是品牌都是专名,是非概括性的,它仅指专门的一人一物,语文词典不应收条;但是“臭豆腐”,雖仍属专名,概括性却比“王致和”要强一些,它可指南北各地不同类别、口味的臭豆腐,语文词典似可考虑收条。当然,概括性也好,非概括性也好,也都有一个程度强弱的问题,存在着相对性。说“王致和”具非概括性,其实也是在与具有一定概括性的“臭豆腐”相比较后得出的;同理,说“臭豆腐”具一定的概括性,其实也是在与不大具有概括性的“王致和”相比较后得出的。
不难看出,两相接近的“专名”“术语”是容易混淆的,词典收条也存在着标准广狭的不同。“姓氏、人名、地名、山名、水名、国名、年号及书名等等”,《初稿》先是作为“术语”的一部分来谈的;嗣后,谈到“专名”时,又将“姓氏、人名、地名、山名、水名、国名、年号及书名等等”拿出来谈,很显然,“术语”“专名”在该文作者们看来是存在交混的。“专名”“术语”之分混姑且不论,《初稿》论到“术语”,选收的标准既存在广狭的不同,词典收立的选择权也交予社会大众和专家两者,反映出作者们对“术语”的认识尚存需进一步深化的空间。《初稿》是这样说的:“术语的选择以它在社会上应用范围的广狭为标准,不以它在该科学技术部门中的重要性为标准。那些冷僻的,只有各科少数专家才知道的专门术语,本词典一概不收。在编纂过程中,编者对于专门术语的选收和释义都应该听取各科专家的意见。”这一做法在半个世纪前是值得首肯的,而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我们显然要与时俱进,用新科技使术语的选收和释义更具权威性和科学性。
二、 《国语辞典》及台版辞书对专名的收条
现代词典产生以来,专名收录与否似无定规,有的词典收,有的词典不收。二十世纪上半叶出版的声名赫赫的语文词典如《王云五大辞典》收录了很多人名,仅“秦”字打头的表人的专名,就收录有“秦琼、秦穆公、秦良玉、秦始皇、秦蕙田、秦观、
秦桧”;地名也收了不少,仅“苏”字打头的表地的专名,就收录有“苏斐亚、苏伊士、苏州、苏格兰、苏丹、苏门答腊”。比《王云五大辞典》晚十七八年出版的《国语辞典》,在收词立目上的特点很值得研究。《国语辞典》收立了许多口语色彩较重的词,如:“收小的”,释义为“谓收生,如‘又会收小的,又会抱腰’,见明人小说”。类似的口语词非常之多,再举数例如下:
打扁儿 打冰出溜儿 发小儿 废帝 番戍 翻戏 翻车鱼 凡童 凡近 饭巴粒儿
饭米粒儿 芳卿 芳札 夫马 夫马费 夫己氏 夫兄弟 伏莽 伏地扣子 伏地圣人
伏腊 伏礼 伏剑 伏谒 满盘子满碗 满没听提 满应满许 慢打法器 门馆先生
盲目不盲心 矇着锅儿 米禁 密集队 蜜里调油 妙手空空 母范
《国语辞典》尤其重视收立近代口语词,例如“拿三搬四”“杀鸡儿抹脖子”(见《红楼梦》),“杀鸡扯脖”(见明人小说),“甜鞋净袜”(见《清平山堂话本》),“推潭仆远”“屯街塞巷”(见《水浒传》),“拿刀动杖”(见《儿女英雄传》),“脑箍”“喃喃笃笃”(见《元曲选》),“泥涂”(见范仲淹文)。而在专名收立问题上,《国语辞典》明显谨慎得多。例如该辞典收“诸宫调”,不收“诸葛亮”“诸葛”;一些著名的历史人物如“专诸”“颛顼”“庄周”“嗤尤”“程颢”“程颐”“崇祯”“石敬塘”“佘太君”,也都不收。《国语辞典》收了一些乍一看很像专名的词,但从释义上看却并非专名词,或所释并非该词的专名义,例如:收“庄子”,释义是“农村之大宅”;收“婵娟”,释义为“形容人物美好之态度”。《国语辞典》还收了一些看上去很像专名的词,但实际还是着力从文化角度上去释义的。例如:收“嫦娥”,释义并非那一个女子,而是“相传月中有仙女曰嫦娥,本作姮娥,见《淮南子》”;收“毛诗”,释义为“即《诗经》,以今本为汉时毛亨所传”;收“绍酒”“绍兴酒”,也都是从酒的品类角度着眼的。《国语辞典》也的确存在一些词条收立不妥的问题,如收了“名父”“母的”“怀儿来着”,甚至收了一些纯粹的方言词,如“家主公”“家主婆”这样的吴方言词。但瑕不掩瑜,个别词语收立欠妥,并不能掩盖它在词语收条上所取得的巨大的成就。
最直接继承《国语辞典》的是台湾地区版《重编国语辞典》(台湾商务印书馆,1981;以下简称《重编本》)及其《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台湾商务印书馆,1994;以下简称《修订本》)。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国语辞典》影印本出版前言说:“1982年,台湾商务印书馆也推出《重编国语辞典》,收词量扩大很多,为台湾地区新时期推行国语做出了积极贡献。”比较《国语辞典》《重编本》及《修订本》,“收词量扩大很多”这话说得不错;但是否“为台湾地区新时期推行国语做出了积极贡献”,就很值得研究了。到台湾地区后的重编本以及之后的修订本在收词上的表现,很有问题。1947年大陆版的《国语辞典》(以下简称《初编本》),“只收10万多条复词”(张正男 2012)148。台湾地区有关方面以1947年大陆出版的《初编本》为底本重编,删并原书条目1万余,新增2万多条,1981年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是为《重编本》。“《重编国语辞典》的字词总数比《国语辞典》多出50%,计收单字11412个,一般语词74416条,加上学术名词、人名、书名、地名,共计收122889条。”(张正男 2012)148《重编本》1994年又出《修订本》,后推出网络版,篇幅进一步扩充。“成果收录单字一万一千多字,词目十六万条。”(张正男 2012)301《初编本》到台湾后一再变身,最大特点是增收了大量的“专科名词”,这些“专科名词”是表示国家名、朝代名、人名、地名、天文星象、文学技艺、科学技术、地方行政、地理类、生物类等的词语。如此看来,“专科名词”的比例明显偏高,收条有失衡之虞。我们将《重编本》与《初编本》所收“天”字打头的词语加以比较,或可看出《重编本》“专科名词”增收的情况。《初编本》所收“天”字打头的词语共356个。其中,有专名义项的词是“天宝、天命、天府、天灯、天禄、天狗、天官、天河、天和、天蝎、天后、天汉、天皇、天街、天衢、天泉、天香、天授、天赐、天听、天孙、天佑、天王”共23个,纯粹的专名词是“天保、天泡疮、天彭阙、天平山、天麻、天马关、天门谣、天姥山、天目山、天妃、天方、天凤、天福、天辅、天赋人权说、天复、天督、天对、天台、天台宗、天坛、天体力学、天体学、天童山、天狼、天历、天鷚、天禄琳琅、天禄阁、天官书、天可汗、天康、天贶节、天嘉、天厩、天监、天津、天津条约、天净沙、天启、天琴、天枪、天庆、天全、天禧、天玺、天下乐、天下郡国利病书、天仙子、天兴、天雄、天镇、天章阁、天竺、天竺书、天柱、天中节、天长、天长节、天成、天厨、天寿山、天山、天上谣、天圣、天水、天顺、天册、天册万岁、天策上将、天蛾神曲、天安门、天医、天医节、天一阁、天乙、天文学、天问、天王河、天王星、天庾”等81个,两类加在一起共有104个专名词,占该辞典所收“天”字打头词语总数的29.2%。
《重编本》,收以“天”字打头的词语共390个。相较《初编本》,《重编本》有了一些变化,首先是有1个词的写法有异,那就是《初编本》中的“天泡疮”,《重编本》写成了“天疱疮”;其次是《初编本》中的一些条目《重编本》删除了,它们是“天门谣、天杪、天幕、天督、天对、天体学、天天(儿)、天鹿、天患、天宦、天桥(儿)、天序、天竹、天竺牡丹、天竺桂、天垂线、天上一脚地下一脚、天鼠、天然痘、天然地理、天然果实、天蛾神曲、天涯地角、天文镜、天文生、天文日、天王河”共27个词语;再次是《重编本》新增了《初编本》所没有的一些条目,它们是“天门冬醯胺酸、天门冬胺酸、天方夜谭、天赋人权、天道、天地一沙鸥、天顶、天顶仪、天坛宪草、天体坐标、天籁集、天路历程、天律不变原理、天工开物、天公地道、天际、天气改造、天气学、天气预报、天球赤道、天球子午圈、天下一家、天下为公、天线、天行中风、天轴、天竺草、天市、天然堤、天然造林、天然彩色、天然色素、天然铀、天然铀反应器、天然瓦斯、天人合一、天择说、天峨、天鹅湖、天涯若比邻、天演论、天文导引、天文单位、天文潮、天文数字、天文物理学、天雨花”共47个词语。值得注意的是,新增的词语多数是科技术语(如“天门冬醯胺酸”“天门冬胺酸”“天然铀”“天然铀反应器”)和专名词语(如“天方夜谭”“天鹅湖”“天演论”“天地一沙鸥”)。
1994年出版的纸质版的及2015年推出的网络版《修订本》,所收以“天”字打头的词语再度翻番,达639个,其中二字词249个,三字词88个,四字词231个,五字词20个,六字词10个,七字词10个,八字词10个,九字词2个,十字词6个,十二字词4个。这些增加的词语中,专名词语数量越发庞大,例如“天方教”“天地会”“天台县”“天津市”“天宝之乱”“天龙八部”“天工开物”“天照大神”“天發神谶碑”“天凤元年牍”“天龙山石窟”“天体物理学”等。
《初编本》经《重编本》再到《修订本》,说是着重于增加“非专科词语”(即一般词汇),才使词语数量达至约十六万条,其实该辞典每次修订,所增补的词语中都有相当数量的专名词语。《国语辞典》是语文辞书,理应以普通词语为主要收取对象。如今,大量专名词语的羼入,不仅违反了语文辞书不收或慎收专名词语的原则,而且也使品牌语文辞书《国语辞典》面目全非,实在令人不胜唏嘘。比较《现汉》第7版,“天”字打头的词语虽然已达191个,但除“天宝”“天启”等表示年号的词语、“天理教”“天地会”等表示组织的词语外,其他专名词语很少阑入。
《国语辞典》到台湾地区后的版本,增收了一些与中国文化大异其趣的词语,尤其值得注意。它增收不少反映美、日等西方文化的词语,如“新罕布什尔州(New Hampshire,美国一洲名)”“温布顿(Wimbledon,伦敦西南部一城市名)”“天妇罗”“榻榻米”“撒西米(日语さしみ的音译)”“天照大神”;增收了不少反映当地文化的词语,如“布袋镇(嘉义县一镇名)”“筒仔米糕(台湾一种有名的传统小吃)”“卑南文化”“台湾关系法”“北部滨海公路”“美国在台协会”“花莲善牧中心”“新竹科学工业园区”“台北捷运淡水线”“台北市喜愿协会”;增收了不少冷僻的专名词语,如“北极星飞弹”“电脑导航磁碟”“飞机派遣可靠率”“民用航空器适航证书”“国科会毫微米组件实验室”,甚至还收录了国民党内人物的词语,如“陈布雷”。
《国语辞典》到台湾后一修二改似已面目皆非,但也非一无是处,从《修订本》看,它也还有一些词条的收立是值得称赞的,例如它收了“母国”一词,释义为:“本国、祖国。如:‘侨胞莫不效忠母国’。”“母国”《现汉》第7版未收。建议《现汉》再修订时将“母国”一词收立,令其与“祖国”有不同的分工。(周荐 2021)
三、 《现汉》对专名的收条
《现汉》一开始对“专名”的收立所持的态度是非常谨慎的,但这种谨慎的态度随着时间的发展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变化。例如,1960年“试印本”并未收立“陈胜、吴广起义”“方腊起义”“黄巢起义”“宋江起义”等诸多农民起义条目,而只是收立了
“起义”“农民起义”等词条,而到“文革”后1978年的第1版,众多“起义”条目,包括
“方腊起义”“黄巢起义”“黄巾起义”“绿林起义”“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宋江起义”
“武昌起义”“李自成起义”“八一南昌起义”“陈胜吴广起义”以及“农民起义”和“起义”
蜂拥而入,再到1996年的“修订本”,更将“大泽乡起义”“广州起义”“金田起义”等遗落的条目收立,可以说将“起义”类条目一网打尽了。《现汉》第7版收“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诸条。“共产党”条从“试印本”即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为世界上很多国家都有共产党这样的政党,因此“共产党”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专名,或者说该词条具有较强的概括性。相比“共产党”条,“国民党”条就属于专名,不属于普通名词,不具有什么概括性了。“国民党”条《现汉》很长时间不予收立,但1996年修订本却将此条收立。应该说《现汉》对一些专名的收立是存在着态度前紧后松的情况的,“国民党”条开始不收后来收立,就是一个例子,它为《现汉》后来收取更多的专名开了个头。
从通还是专的角度考虑,语文词典在众多同类词语中保留一个表示通名的词语,用具概括性的通名统摄非概括性的专名,足矣。例如“起义”类的词条,《现汉》可以考虑只收“起义”这样一个表示通名的词条,“陈胜、吴广起义”“方腊起义”“黄巢起义”“宋江起义”等诸多表示各类“起义”的专名条目,似可不收。尽收各类起义条目的任务,可交予政治学词典或历史学词典来做。
《现汉》第7版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收立为条,也是非常值得关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经过中国人民长期的浴血奋战才于1949年建立起来的一个新生政权,“是工人阶级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在世界上具有重要的政治地位和国际声望,反映该政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为《现汉》收条自是题中应有之义。相应地,“中国”一词似乎也应为《现汉》收录,因为“中国”此词古已有之,尽管它的含义发生过一些变化,但它指我们先民长期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一大片属于自己族群的活动区域,则并未发生过根本性的改变。《现汉》第7版中,仅“中国”参与构成的条目即有“中国画”“中国话”“中国结”“中国梦”“中国字”“中国象棋”“中国共产党”“中国同盟会”“中国工农红军”“中国人民解放军”“新中国”等11条;若将释义语和例句中“中国”一词出现的情况一并统计在内,数量就更加可观。“中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两条并收,互注对释,更有助于中外读者加深对建立在这个广袤国土上的人民政权的理解。
原则上说,语文词典是不收或慎收专名词条的。这是语文词典不同于专科词典的重要区别点。对一些专名词,要观察得全面些,也要有一定的前瞻性:一些专名因后天的使用而渐具一定的概括性,或概括性渐强,具有了通名的意义和作用,语文词典可考虑将其作为收取的对象;而另一些专名是非概括性的,或概括性明显不强,只有专名的意义和作用,语文词典慎收为宜。
我们这里所谈到的语文词典一般是指单语词典。像《现汉》这样的语文词典,它的服务对象主要是操汉语的人们,因而说汉语者耳熟能详的一些专名词语就比较容易通名化,具有概括性,较易为《现汉》编者考虑收入为条;而国人不那么熟悉的一些他国的专名就不易通名化,不具概括性,因此也就不大容易被吸纳进《现汉》中去。比如“中国”这样的词条,汉语语文词典是应该收立的,其他国家的国名那样的专名则不宜收立。这样做是很自然的,各国皆然,几乎是通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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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师范大学人文和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 海南 519085/
南开大学文学院 天津 300071)
(责任编辑 马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