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传承影响因素——基于五祖拳的扎根理论分析

唐小花，林剑，卢蕙娟

（1.泉州信息工程学院 通识教育中心，福建 泉州 362000；2.泉州师范学院 陈守仁商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3.泉州职业技术大学 通识教育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2020年10月，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指出，到二〇三五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要“建成文化强国、教育强国、人才强国、体育强国、健康中国，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达到新高度，国家文化软实力显著增强”。结合国家文化与体育发展战略，传承和推广优秀中华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保护和开发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体育非遗”），是新时代实现体育与文化深度融合的重要举措。活态传承是衡量非遗保护现状的主要依据[1]。目前，我国体育非遗面临传承手段单一、保护境遇不平衡、社会参与少、传播力度不足等方面问题[2]。如何让体育非遗真正“活”起来成为产官学界关注的焦点。五祖拳是福建省最具代表性的传统武术拳种，于2008年成功进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以五祖拳活态传承影响因素梳理与理论构建为突破口，运用扎根理论研究方法，剖析五祖拳传承的现实情况并识别影响因素以及各因素之间的互动机理，力图为构建具有科学性和操作性的体育非遗传承与创新机制提供理论和现实依据。

1 相关文献探讨

活态传承是“家园遗产”的重要内核，既区别于数字技术手段的记录与保护，也与旅游休闲、演艺等商业开发方式有明显区别[1,3]。关于“活态传承”，学界并没有权威的解释。体育非遗活态传承突出了文化传承人的现实性关照[4]，以遗产文化的传承与原真性保护为原则，基于传承人的扶持和培养、文化生态空间的保护与优化、适当的生产性保护等路径，让非遗在保护与抢救的基础上实现传承、利用与发展，并最终回归民众的生产生活中[5]。体育非遗是个人、群体和历史选择的结果，深受主观性、权力话语、历史记忆、民族主义的影响[6]。要做到永续活态传承就要对其内部影响因素进行不断调适，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外部生态环境[7]，包括传承人与传承群体、活态存在、传承制度和人文生态环境几个方面[7]。而政治、经济、社会、生态与文化的协同发展是体育非遗活态传承的内驱动力[8-9]。

关于五祖拳，翁信辉等较早从命名、创始人、流派等方面对五祖拳进行历史溯源[10]。于明礼对五祖拳套路、技术风格特点以及重要拳种展开论述[11]。具体到活态传承方面，刘晓云从非遗教育以及体育教师职业素养提升方面提出传承思路[12]；杜德全等针对文化保护价值和传承思路的探索[13]；王伯余等从行政体制因素、传统武术自身因素和社会因素对南少林武术传承影响因素进行了较为系统研究[14]。

通过前文的梳理和回顾，不难发现，学界对非遗传承应由单纯的“静态”保存与保护到融入民众生产生活的“活态”呈现这一转变基本达成共识。但是聚焦体育非遗活态传承的研究仍处于起步探索阶段，专门针对五祖拳的活态传承研究更是不多。从探索性案例研究角度，基于实证数据，对五祖拳的非遗活态传承影响因素的系统深入研究还比较少，因此，以五祖拳为典型案例，基于扎根理论研究方法来解构活态传承影响要素之间的内在互动关系，力图让五祖拳回归本土民众文化生活，真正活起来。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概况

五祖拳是南少林五祖拳的简称，于19世纪中叶由福建晋江人蔡玉明所创，盛行于厦漳泉、台湾及东南亚一带，既是福建省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武术拳种，又是中国武术发展最好的拳种之一，于2008年成功进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13]。近年来，在“一带一路”战略的推动下，五祖拳身份地位得以确认，对外交流规模不断扩大。2019年11月，在泉州举办的国际五祖拳暨南少林传统武术大赛更是吸引了来自菲律宾、美国、澳大利亚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上千名五祖拳民间好手参加。五祖拳已经逐渐成为新时代闽南社会、经济和文化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在弘扬地方武术文化、拓展两岸交流合作以及扩大“海丝文化”国际影响力上发挥了重大作用。

2.2 研究方法选取

采用扎根理论的技术路线探寻五祖拳活态传承影响因素互动机理，扎根理论是由Glaser和Strauss提出的一种用程序化思路进行系统分析的定性研究方法，能够较好地从真实有效的数据资料中提炼出观点、发现内在逻辑关系并构建研究框架，弥补传统文本分析中资料分析慢、理论形成难、研究结论缺乏说服力的缺点，被广泛运用到人文社科领域研究中[15]。

文献搜集、深度访谈和参与式观察是本研究基于扎根理论进行资料采集所使用的方法。（1）文献收集法：是指收集、分析研究资料和报道资料来获得情报信息的一种方法。在中国知网以“五祖拳”“南少林”“体育非遗”等为主题词对相关文献进行检索与遴选；同时收集非遗保护相关政府部门官网以及权威网站上发布的有关五祖拳传承人的相关采访报道视频、文章。（2）深度访谈法：是一种无结构、直接、个人的访问，旨在通过与被调查者的对话信息来揭示对某一问题的潜在动机、信念、态度和感情。通过电话、微信以及互访交流等途径对五祖拳爱好者、非遗工作管理者及当地民众进行对话，以获取相关一手信息。（3）参与式观察法：是研究者在不暴露研究身份的前提下，实际参与到研究对象的工作生活场景中进行隐蔽性的观察。通过课题组成员深入传习所学习技艺以及到中学开展五祖拳教学来展开参与式观察。

除此之外，为了提高研究数据的信度与效度，一方面使用NVivo12定性软件工具辅助进行数据编码，另一方面先安排课题组2位成员对同类数据进行编码，最后再将两类结果交由专家进行审阅，并加以修改与完善。

3 研究过程

3.1 开放性编码

开放性编码是对所收集资料进行解析、提炼进而概念化与要素化的过程。初始编码中，以尊重原文、原话为准则，通过多次类比分析、合并删减形成15个具有一定逻辑关系的概念。初始范畴与原始语句节选如表1所示。

表1 开放性编码范畴化Tab.1 Categorization of open coding

3.2 主轴性编码

主轴性编码指的是将初始分解后的资料根据“条件-行动”或“行动-结果”的逻辑关系重新进行整合的过程，能够使范畴归类更加合理与严密，为后续构建理论模型提供基础。通过进一步的编码分析，对初始15个范畴重新梳理，归纳到5类主范畴当中。如表2所示。

表2 主轴编码结果Tab.2 Results of open axial coding

3.3 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是指在围绕核心范畴的基础上，寻找主范畴之间的内在联系并构建理论模型的过程。确定的核心范畴是“五祖拳活态传承影响因素”，以体育非遗与活态传承理论为指导，最终构建由传承主体、非遗教育、文化氛围、政府保障和社会支持5个维度构成的影响因素模型。如图1所示，传承主体是五祖拳活态传承的核心影响因素，与政府保障、非遗教育、社会支持以及文化氛围各要素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其中，政府保障措施的完善能够为非遗教育的实施推广提供可靠的政策依据与物质支持；根植于青少年的非遗传承又能够为地方文化氛围注入新的活力，进而营造出全社会共同传承与弘扬五祖拳文化的生态氛围，进一步推进政府文化服务建设。

图1 五祖拳活态传承影响因素逻辑模型Fig.1 Logic model on influential factors of the live inheritance of Wuzuquan

4 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活态传承是当代非遗传承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新思路，五祖拳的活态传承受到诸多复杂因素的影响。通过上述资料的编码与分析，基于理论研究的支撑并结合课题组的实地走访以及部分深度访谈对象的反馈，发现五祖拳活态传承仍面临着保护手段单一、社会参与面小、传承体系不完善等深层问题需要解决。未来，只有传承人、政府以及社会各界力量的共同参与，才能真正实现五祖拳的永续传承与创新发展。

4.1 传承主体是五祖拳活态传承的核心因素

传承主体是具有重要价值的技艺与绝活的承担者和传递者，不仅对非遗项目的活跃度有显著影响，同时也是其他影响因素发挥效应的桥梁和纽带[5]。根据泉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库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五祖拳各类传承人共9人，其中国家级1人，省级2人。通过编码发现，传承主体在影响因素中处于主导地位，代表性传承人年龄老化这一普遍问题依然存在，但以泉州南少林寺方丈常定大和尚为代表的新一代传承人为五祖拳的主动传播推广做出了很多新的尝试，并取得成效。除此之外，传承主体的传承意愿普遍较强，对自己身份与使命有较高的认知，乐于推动项目的世代相传与发扬光大。需要指出的是，体育非遗传承主体不应局限于单独个体，还包括有共同利益诉求的相关群体，这也与国家提倡的全民健身理念有相通之处[16]。五祖拳传承归根结底反映的是民众对闽南传统文化的适应与认同，是对重乡崇祖、爱拼敢赢、重义求利、山海交融等精神品质的追求与诠释[13]。

因此，政府要不断完善传承人认定制度，建立动态管理机制，畅通晋升渠道，探索五祖拳代表性传承群体认定的试点，解决传承人老化与年龄断层问题，扩大传承人规模和数量。除此之外，有针对性的与高校、文化机构等合作开展实施传承人研培计划，通过理论学习、技艺交流、创新创业辅导等方式促进传承人个人技艺、传习教学、传承使命与理论知识等胜任力的全方位提升，助推五祖拳高质量传承。

4.2 非遗教育是五祖拳活态传承的创新模式

教育作为人类文化传承的主要手段，普及范围广、形式多，能够从源头上培养学生的兴趣爱好和文化认同。非遗进校园是目前五祖拳传承现代化的重要形式。早在2012年，泉州市教育局、泉州市体育局、泉州市武术协会等部门联合推动南拳进校园的工作，经过多年实践，五祖拳操逐渐发展成为中小学的课间操与常规体育项目。这一举措，不仅让五祖拳文化得到广泛传播，同时也让校园体育活动更加新颖，深受学生的喜欢，对学生的身心健康全面发展也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12]。然而，五祖拳与地方高校的融合却不那么紧密。课题组调查发现，泉州地方高校开设五祖拳课程的不足10%,非遗进校园的范围仍有待扩展。据一位高校从事非遗文化教研的老师反映，目前国内针对五祖拳展开系列研究的专著与论文比较少见，理论研究十分欠缺，制约了五祖拳的深层次保护和开发，导致活态传承缺乏科学依据。高校作为我国教育体制中最为特殊的文化传播阵地，应当而且必须成为体育非遗项目的教育场所。

有鉴于此，首先，应当扩大高校非遗教育范围，除了引导地方院校开设五祖拳体育通识课程之外，要推进五祖拳与高校现有专业（如体育教育、文化产业、历史学等）进行深度融合，开设相关特色课程。其次，建立五祖拳文化研究中心，开展专项课题研究，以此促进五祖拳的深层保护与发展。最后，延伸大师进校园深度，在校内设立传习基地、大师工作室等，既为学校非遗教育提供师资保障，又能够为非遗大师综合传承能力的提升提供平台支持。

4.3 政府保障是五祖拳活态传承的支撑力量

政府是非遗活态传承的支撑力量，一般通过制定政策、经费资助、提供场地等措施来提供保障。通过编码显示，五祖拳的政府保障围绕着数字保护、政策支持与传承基地三个方面展开。目前五祖拳的数字化主要体现在技艺拍照、摄像和访谈等基础数据采集建档，还有部分VR技术的互动体验，后期存储、更新、加工以及数据挖掘等内容涉及的比较少。加之各个部门、单位的数字系统缺乏统一的建设标准和技术规范，容易形成信息孤岛。政策方面，非遗传承人已纳入泉州高层次人才体系中，享有住房安居、子女入学、医疗保健、金融扶持等多项生活优待。但相较于太极拳、咏春拳在保护利用与开发方面的成功经验，五祖拳的政府支持力度略显不足，缺乏针对性的政策法规，“重申报、轻保护、少开发”现象比较明显，人员配备、经费资助、场地支持上的政策有待完善。值得一提的是，2019年11月，泉州市五祖拳传习所正式开馆，传承人可在此开班授课、表演展示，为五祖拳走进老百姓、融入群众生活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

因此，政府要着力于提升数字化保护水平，除了完善与及时更新已有的项目档案、保护档案外，要利用数字存储、信息检索、虚拟现实等技术手段实现项目保护的科学化、现代化和普及化，尤其要融入到公共文化服务的数字化建设中去。此外，要细化保护与开发措施，从“救济式”到“开发式”转变，给予精准的优惠与扶持。例如，通过租金减免、经费资助、技艺展示加之产业化引导，发展五祖拳文化产业，让项目具备“造血”能力。

4.4 社会支持是五祖拳活态传承的推动手段

体育非遗常以传统武术、竞技表演和民俗活动为表现形式，具有明显的群体性特征[5]。因此，社会支持对于五祖拳活态传承显得尤为重要。通过编码显示，民众对五祖拳的认知度并不高，加之其核心内容与表现形式与当下主流的健身休闲需求匹配度不高，参与的积极性与主动性稍显不足。课题组在泉州几个公园对参与体育锻炼的居民进行随机访谈后也发现了这一问题。大部分民众表示知道五祖拳，但是深入了解或参与的较少。目前，散见于民间的五祖拳协会、武馆、联谊会等社团组织成为社会支持的中坚力量，但仅靠传承人和爱好者的单方面努力却很难实现项目的活态传承。2015年，西部电影集团与泉州新三易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联合拍摄的电影《五祖拳》是较早有商业资本介入五祖拳的案例。2019年，又有福建本地文化企业投资拍摄电影《武动拳城》，将五祖拳的海外传播作为剧情主线。五祖拳文化的商业价值开始被关注，但其产业发展规模小而分散，经济效益也不高，融合力度有待提升。[13]

因此，全社会首先要树立“家园遗产”观念，充分利用社区资源，在新农村建设和旧城改造中，引导社区居民通过政府资助、自主筹资、企业捐赠、会员收入等多渠道筹措资金，新建或者修缮五祖拳特色非遗文化场所，打造家园文化遗产空间，唤醒民众文化记忆[5]。其次，发挥民间社团力量，通过“请体育社团进社区”、“让居民走进体育社团”等方式，将地方五祖拳协会、武术协会、俱乐部等民间自治组织纳入所在社区公共体育服务平台。

4.5 文化氛围是五祖拳活态传承的外部条件

文化氛围是体育非遗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地域文化生态圈。五祖拳发源地福建泉州是中国海洋经济繁荣的代表，宋元时期被马可·波罗誉为与埃及亚历山大港齐名的“东方第一大港”。近年来，更是凭借丰富的“海丝”文化遗存，荣获“中国首批历史文化名城”“海上丝绸之路起点城市”“世界多元文化展示中心”“东亚文化之都”四大文化品牌，地缘优势明显。2019年11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保护单位名单》公布，泉州市武术协会获得五祖拳项目保护单位资格。近年来，在国际南少林五祖拳联谊总会的影响下，已有46个国家和地区加入五祖拳武术联盟，在弘扬地方武术文化以及扩大“海丝文化”国际影响力上发挥了重大作用，成为联结华侨华人的文化纽带。然而，五祖拳对民众生活方式的影响并不大，这点不仅与社会支持维度的编码结果相互印证，在民众生活娱乐方式的编码中也得到了支持。大众娱乐、健身和社交方式的转变，让五祖拳活态传承的外部环境面临新的考验和挑战[5]。

因此，在不断丰富民众体育生活形式的大趋势下，地方政府尤其是社区应该大力宣导五祖拳的文化内涵，尤其是在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以及陶冶情操方面的优点，常态化开展大师进社区技艺展示与教学、五祖拳健身操比赛等项目，激发民众参与热情，共同营造传、帮、学、练五祖拳的人文生态氛围，让五祖拳逐渐成为民众喜闻乐见的社交娱乐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