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城镇化背景下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换能力的影响因素

范晓莉，叶春钰

（天津城建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天津 300384）

2016 年，习近平总书记作出指示，提出新型城镇化的核心是人的城镇化，以人为核心才是城市建设与发展的本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加快改革户籍制度，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努力实现城镇基本公共服务常住人口全覆盖[1].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1980 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已经成为农民工中的主力，占比达到50.6%[2].新生代农民工对农业生产较为陌生，在生活理念以及消费习惯上更接近于城市居民，市民化意愿更强，再加上其受教育程度和职业技能较上一辈有了较大提升，因此具备了实现人的城镇化的前提，对于推动新型城镇化的高质量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但受二元市场分割和户籍地域歧视等问题影响，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层次普遍较低且职业转换频率显著高于城镇居民[3]，主要从事劳动强度大、晋升机会少、工作环境差的建筑业和制造业等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难以为其市民化提供持久的物质支撑和向上流动的动力，这显然不利于其资本积累以实现市民化.

在新型城镇化建设背景下，新生代农民工既需要面对以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为代表的技术环境变化，还需要面对更加复杂多变、充满挑战的职业环境变化，因此他们需要不断提升职业技能水平.无论是为了获得更好的薪资待遇和职业发展机遇，还是适应技术环境和职业环境变化，新生代农民工都需要在其职业生涯中不断进行职业转换，这意味着新生代农民工只有具有能够满足自身职业发展的职业转换能力，才能顺利进行职业转换，为其市民化获取更多的物质保障和心理支持.

目前学术界关于农民工职业转换的研究，多从个体特征、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心理因素等方面开展分析.一是个体特征：一种观点认为年龄和性别等个体特征能够显著影响职业转换频率，认为年纪越小就越容易工作转换[4]，女性由于承担更多家庭事务相比于男性职业转换频率更低[5]，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性别、年龄、户籍等个人因素对职业转换频率影响不显著[6]；二是人力资本：受教育程度往往与职业转换频率呈负相关，而职业技能水平有助于农民工获得更高的经济收入和职场竞争力以实现向上的职业转换；三是社会资本：社会资本被认为是农民工城市生活的重要资源，社会资本的积累将对农民工市民化起到积极作用[7]，其中“跨越型”社会资本更有利于促使农民工收入增长[8]；四是心理因素：学者们主要从市民化意愿方面研究，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中的职业发展过程越顺利，其市民化意愿越强烈，同时，市民化意愿又通过正向激励新生代农民工主动提高职业能力以实现城市融入[9].

在关于农民工职业转换影响因素的研究中，已有文献从多个角度分析对其职业转换能力的影响，但对多个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研究不够深入.权利资本是法律赋予的获得社会保障、参与政治生活、接受职业培训的权益.一方面能够保障新生代农民工获得经济收入的稳定性.另一方面，能够使新生代农民工在心理上有安全感，提高工作积极性进而提高职业能力.但以往研究较少将权利资本纳入模型分析框架分析其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换产生的影响，因此，本文将权利资本纳入分析框架，构建合理的职业转换能力理论模型（如图1）.本文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对900 名新生代农民工进行调研，运用SEM 模型对相关结构变量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并根据实证结果提出相应政策建议，为政府推进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提供决策参考.

1 数据来源与样本描述性统计

1.1 数据来源

笔者于2019 年9—11 月在选取农民工数量较多的典型省份河北省、河南省、浙江省进行职业转换能力的实地调查.本次研究对象为出生于1980 年及以后的农民工，在三省共发放问卷900 份，回收有效问卷827 份，有效率为88.83%.

1.2 调查样本描述性统计

统计发现，样本男女比例基本均衡，年龄多在21～35 岁之间，学历多为高中和中专学历，主要从事生产制造业、住宿餐饮服务业等行业，所在企业多为0～50人和50～100 人的中小型企业.具体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样本统计性描述

2 变量与结构方程模型的提出

2.1 职业转换能力

Herr（1992）提出劳动者的职业技能、人际交往能力、内在发展动力是影响其工作转换的重要因素[10].职业建构理论认为职业人格、职业发展动力以及适应能力影响劳动者的职业转换.Ghosh 和Fouad（2016）认为环境适应能力对职业转换有一定的预测作用，有明确职业目标并愿意投入准备的劳动者能够顺利实现职业转换的概率较高[11].从主观上看，新生代农民工思想观念更为开放多元，职业期望较高，往往不满足于当前工作状态，期望寻找更好的职业发展机会以实现自身价值.因此，在新型城镇化的动态发展过程中，职业转换需求将越来越旺盛.郑爱翔等（2018）认为在技术升级和产业转型的大环境下，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转换将成为职业常态，只要具有快速适应环境变化和强大的学习吸收能力的动态职业能力，就能够获得更好的职业发展以实现市民化[12].职业转换能力是指职工在职业转换后能够快速适应并胜任新职业的能力，主要包含职业技能水平、适应能力、学习能力、工作搜寻能力等.

2.2 人力资本

舒尔茨提出的人力资本经济增长理论认为，人力资本的增长能够提高个体劳动效率和生产能力，有利于整个社会经济的发展和进步.Pissarides（2000）认为员工的人力资本水平和工作岗位不匹配时会引发劳动者主动或被动进行职业转换.俞林等（2016）认为职业技能培训与学历对职业转换能力有正向影响[13].石智雷（2017）研究发现，受教育程度、工作年限是影响农民工职业发展的主要因素[14].新生代农民工通过专业技能的提高增加人力资本增量，降低职业转换难度，提升职业转换能力，增加劳动收入.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人力资本与职业转换能力具有正向路径影响.

2.3 社会资本

Portes（1995）认为社会资本是个体在其所处社会结构中获取资源的能力[15].孙奎立（2014）利用二元Logistic 回归模型研究表明，社区文化参与、公益参与以及表达参与对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能力影响显著[16].邵宜航等（2016）认为关系社会资本有助于劳动者职业阶层向上一层流动，但不利于从底层的职业阶层向最高层的跨越式流动[17].魏万青和高伟（2019）认为同质性的社会资本对农民工求职方面具有积极影响，但想要融入城市需要积累更多跨越型的社会资本[8].新生代农民工找工作时更倾向于通过常联系的亲朋好友来获取职业信息与心理支持，因此在城市中社交网络规模越大，联系越密切，其向上的职业转换的可能性就越大.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社会资本与职业转换能力具有正向路径影响.

2.4 权利资本

福利经济学家阿玛蒂亚·森（1981）认为权利具有资本属性与工具性价值.栾卉等（2017）通过实证调査认为，权利保护有助于农民工的职业稳定[18].佐赫和孙正林（2017）研究认为工作环境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较大[19].新生代农民工的权利资本包含多个方面，如劳动权益、政治权益和社会保障等.权利资本能够帮助新生代农民工增强工作稳定性，有助于新生代农民工持续稳定获得经济收入，此外，还能为其带来心理上的安全感，增强其职业发展的自信心.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权利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2.5 市民化意愿

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意愿主要通过户籍转移意愿、定居意愿、自我身份认同等方面体现.苏群和李潇（2019）认为农民工的生存和发展能力与定居意愿呈现显著正相关[20].由于市民化愿望的内在驱动，新生代农民工会主动寻求新的就业岗位或职业升迁，进而提高职业转换能力.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4：市民化意愿与职业转换能力具有正向路径影响.

有研究表明，受教育水平、医疗保险、社区活动参与度等因素度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正向相关.梅建明、袁玉洁（2016）通过研究认为，受教育程度、社区活动参与度和社会保障机制等均能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产生正向影响[21].陈典和马红梅（2019）通过西南三省调研数据表明人力资本、社会资本都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具有正向影响[22].梁土坤（2020）认为职工医疗保险和居住证制度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均具有显著的直接影响[23].新生代农民工的受教育程度、社区活动参与程度和工作保障程度越高，在心理上对于城市的归属感越强，越能推动新生代农民工努力工作以实现市民化.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5：市民化意愿在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权利资本与职业转换能力之间起到中介作用.

2.6 结构方程模型的提出

基于上述所有假设，根据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权利资本、市民化意愿和职业转换能力这5 个潜变量之间的内在联系构造初始模型，如图2 所示.

3 市民化进程的结构方程模型检验

3.1 信度检验和效度检验

3.1.1 信度检验

为了衡量问卷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信度检验.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权利资本、市民化意愿和职业转换能力的克朗巴赫α 信度系数依次为0.804，0.783，0.815，0.792，0.859，皆高于0.7（见表2），说明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具有良好的信度.

表2 验证性因子分析

3.1.2 效度检验

计算出KMO＞0.8，且p＜0.001，Bartlett 的球形度检验的显著，说明适用因子分析.利用因子分析进行量表结构效度检测，各变量因子载荷均满足大于0.6（见表2），AVE 均大于0.5，KMO 值为0.873，C＞0.8，均满足条件，量表通过检验.

3.2 结构方程模型检验

利用AMOS 软件进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模型的拟合度指标如表3 所示.结果显示，评价指标均符合适配标准，模型适配度较好.

表3 模型拟合指数

3.3 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进一步验证市民化意愿在“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权利资本→市民化意愿→职业转换能力”路径中的中介作用是否存在，需要进行中介效应检验.本文使用Bootstrap 方法进行检验.结果显示，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权利资本对职业转化能力的影响显著（B=0.48，t=19.30，p＜0.001；B=0.40，t=16.95，p＜0.001；B=0.19，t=11.52，p＜0.05），且放入中介变量后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权利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的预测作用仍然显著（B=0.36，t=10.95，p＜0.001；B=0.30，t=8.14，p＜0.001；B=0.07，t=6.32，p＜0.05）.此外，市民化意愿的bootstrap95%置信区间的上、下限均不包含0，表明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权利资本能够通过市民化意愿的中介作用影响职业转换能力（见表4），因此“社会资本/人力资本/权利资本→市民化意愿→职业转换能力”路径成立.

表4 潜在变量之间的影响系数

至此，研究假设H1-H5 均得到证实.

3.4 SEM 模型路径与结果分析

使用Amos 软件对SEM 模型进行分析，结果如图3 所示.

根据SEM 模型的路径系数图，提出以下结论：

（1）人力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的总效应为0.48，包括直接效应（0.36）和通过市民化意愿发挥的间接效应（0.12）两部分，表明人力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换能力不仅有直接显著正效应，还能通过影响市民化意愿间接作用于职业转化能力，研究假设H1 得到证实.本文选取的测量指标中，新生代农民工的受教育程度（0.80）、职业资格或技术等级证书（0.72）、工作类型（0.76）均对人力资本的荷载系数较高，说明受教育程度越高、参加培训及取得技能能级证书越多，人力资本积累越多，越容易获得就业机会.同时，受教育程度较高、从事较高技能工作和管理工作的新生代农民工通常更受人尊敬，能够增强个体的职业发展自信心，从而间接驱动新生代农民工提升其职业转换能力.

（2）社会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的总影响系数为0.40，其中，直接效应为0.30，而通过中介变量市民化意愿发挥的间接效应则为0.10，且直接效应值低于人力资本的0.36，研究假设H2 得到验证.在选取的测量指标中，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中的亲朋好友交流的次数（0.74）和可以求助好友的数量（0.72）的荷载系数较高，新生代农民工在离乡入城后往往通过亲戚、熟人和同乡来拓展自身的社会关系，与城市中的亲朋好友的交流沟通能够了解更多求职、创业相关信息，增加求职创业的成功率.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网络体系的规模和密度越大，其能够获取信息质量越高，调动的资源越多，就能获得更多向上的职业流动机遇.此外，社会资本具备“强化效应”，与社会网络体系中成员的交流沟通能够增强心理融合能力，有助于提升其职业转换能力.

（3）权利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化能力的正向促进作用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权利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的总效应为0.19，其中，直接效应为0.07，而通过市民化意愿发挥的间接效应相对较高，为0.12，研究假设H3 得到验证.权利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的直接效应（0.07）低于间接效应（0.12），说明权利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的直接影响较小，主要通过影响市民化意愿正向影响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化能力.本文选取的权利资本测量指标中，工作环境、保险种类、签订合同类型、维权方式对权利资本的荷载系数相近，均可在较大程度上保障新生代农民工的劳动权益.良好的工作环境能够保障其生命安全、充分激发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潜能；劳动合同的签订意味着在签订期限内的工作和收入更稳定；维权意识增强有助于其合理合法地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参与保险能够使其在罹患疾病、失业时提供经济保障，有助于其经济能力的提升.这些均有助于新生代农民工在心理上增强城市融入的愿望和信心，利于其职业转换能力的提升.

（4）市民化意愿对职业转换能力正向促进作用通过了0.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市民化意愿对职业转换能力的正向影响系数为0.34.此外，中介效应部分成立，“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权利资本→市民化意愿→职业转换能力”的间接效应路径经检验存在，验证了研究假设H5.本文选取的市民化意愿测量指标中，就业意愿（0.75）、定居意愿（0.74）、转户意愿（0.70）、自我身份认同（0.72）对市民化意愿的荷载系数相近.

4 结论与对策建议

本文在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换概念模型提出的基础上，运用SEM 模型分析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换能力的影响因素.研究显示：人力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换能力正向驱动作用最强，总效应为0.48，其直接效应相对较高；社会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总效应为0.40，低于人力资本，其直接影响仍显著高于间接影响；权利资本对职业转换能力的总效应为0.19，其直接效应较弱，主要通过中介效应对职业转化能力产生正向影响；市民化意愿对职业转换能力正向驱动作用，且发挥着重要的中介作用.基于此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1）强化教育培训机制，疏通人力资本投资途径.从培训补贴、合法权益保障、市场监督、就业指导等方面进行职业技能培训机制建设，以市场需求为导向，鼓励社会教育机构、职业学院、高等院校等有针对性地开展职业培训.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建立由政府、企业、个人共同承担的职业技能培训资金筹措机制；同时，加大对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就业阶段的关注力度，搭建校企培训与就业衔接平台，构建培训、就业一体化的服务机制；推进企业实行职业技能与薪酬挂钩制度，将培训效果、评估结果纳入员工个人和部门的绩效考核中，提高培训经费补贴，降低其人力资本投资成本.

（2）搭建信息交流平台，优化社会资本网络体系.利用“互联网+”建立完善的网络服务体系，搭建就业创业服务平台，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创新创业、权益维护等多方面的信息服务内容.同时，还应优化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网络体系，降低党组织、工会等正式组织的参与门槛，并发挥自管组织或协会在信息交流、心理疏导、权益维护等方面的介入功能，帮助新生代农民工有意识地拓展社交范围，积累新型社会资本.

（3）推进公共服务均等化，强化基础权利资本保障.合理配置现有公共医疗教育资源，理顺医保的转移接续工作，推进城乡居民医保的电子信息化建设，切实解决农民工群体教育医疗问题；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创办农民工子弟学校；另外，要强化新生代农民工劳动保障与监管工作，并积极构建平等的政治参与机制，降低“异地参选”难度，保障农民工的政治参与权利.同时，还要完善农民工群体的权利救济程序，维护农民工切身利益.

（4）加强土地改革和住房保障，提升市民化意愿.一方面，要持续加大农村土地改革力度，完善土地流转方面相关的法律，有效降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机会成本和心理成本.另一方面，构建因地制宜的住房保障良性政策组合，为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提供保障性住房和公租房使用权限，扩大融资和筹资渠道，增加针对农民工的住房供给，降低农民工城市融入成本，从而有效提高市民化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