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底下的“小金库”

◆ 苏怀恩 龚兵法/监利市审计局

秋日的阳光金灿灿的，静静地洒在监北河上，波光粼粼，鱼鸥翔集。这条流经监北两镇的河流，滋养着沿岸10多万人口，是当地百姓的母亲河、生命河。随着生态环境保护的力度不断加大，河流更加清澈，更加妩媚。根据年初工作计划安排，老刘带领的审计小组刚结束监北河上游乡镇A镇的审计，又马不停蹄地来到监北河下游乡镇B镇开展经济责任和自然资源资产审计。

初见端倪

按照工作分工，审计人员小王负责自然资源资产审计事项，在审查监北河河长制保洁费用支出时，一张领款单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笔支出附有税票、转账支票、河长制保洁包干合同、有承包人签名的领款单等，看起来手续齐全，但小王清楚地记得，监北河流经A镇的河段保洁费总金额没有这么大，难道这条河在B镇流经里程长很多？进一步仔细核对，发现该笔转账的对象与合同工程承包人不是同一个人。经过侧面了解，转账对象张某某为镇农办的一名工作人员。小王立刻找来财政所的出纳询问，据出纳反映，河长制的保洁项目一直由镇农办牵头协调，这笔费用支付时财政所也质疑过，且电话询问了工程承包人，工程承包人口头授权将上述款项先打入张某某的账户，再由张某某转交给自己。一切听起来毫无破绽，但有悖常理：钱直接进自己腰包难道不踏实些，为什么要拐一道弯呢？是否存在镇农办工作人员以工程老板的名义承揽工程的情况？

敲山震虎

带着疑虑，审计人员决定先从外围开始调查，兵分两路：一路前往监北河测量长度，实地察看河道保洁现场；一路前往银行，查询张某某的银行流水。查询发现，钱从镇财政部门转入张某某的银行卡后，隔日即被全部取现。此时，前去保洁施工现场的审计人员也回复，河道保洁确有其事，现场有挖掘机在施工，但经测量与查阅资料发现，监北河在A、B两镇流经的里程差不多，都在10公里左右。为弄清原委，审计人员决定先找当事人张某某了解情况。

面对审计人员，张某某非常热情谦逊，有问必答，说辞与财政所出纳的说法基本一致。张某某说工程款在转入自己的银行卡后，他便取出现金交给了工程承包人。小王问道：“B镇镇内监北河段保洁费为什么比A镇的高出10多万元？”张某某说，这份保洁合同涵盖的工作除了B镇监北河段保洁外，还包括多个村的小微水体管护，所以整体费用就大些。老刘进一步追问：“为什么不直接从财政转入承包人的银行卡中，或通过银行转账呢？”张某某笑称，自己与该工程老板蛮熟悉，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从小关系就非常好，该老板平时业务比较繁忙，所以由自己拿着他的亲笔签名领款单找财政所办理手续，加之农村人比较喜欢现金，所以自己是取的现金转交给他。同时张某某诚恳地表示，作为一名党员干部，本应带头遵守规章制度，工程款直接转入自己个人银行卡内是违反财务制度的，接受审计组批评，下次一定改正。

张某某的解释虽然有点牵强，但审计人员一时找不出明显的破绽，线索似乎一下子断了。但根据审计人员的职业判断，这个张某某肯定有问题，问题出在哪里？审计组通过开会商议，在没有充分证据的前提下找工程承包负责人来对质，无济于事，现在手上仅有的就是张某某的银行流水了，审计组决定对银行流水再重新梳理一遍，看能否找到新的突破口。

蛛丝马迹

在重新查看银行流水时，忽然有一笔转账进入了审计人员的视线。引起审计组关注的是该笔转账的金额——135432元，从一个叫作魏某的账户转入。张某某的银行流水除了工资之外大多资金往来都是百元整数，这个大额且非百元整数的转账到底是什么钱呢？是个人借款，还是生意往来？经过侧面了解，魏某是该镇一个小包工头，平常在乡镇接点小工程做。这一发现令审计组有点兴奋：发包方与承包方有经济往来，肯定有猫腻！既然魏某能给张某某转账，至少说明他在该时间点之前是有收益的，这收益从何而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找到更有力的证据，审计组决定先不惊动魏某。顺着审计思路，老苏记下转账的时间，决定查询这个时间段内该镇工程款的支付记录，特别是支付给魏某的。通过查询，果真有一笔支付给魏某的土地平整费用支出，金额赫然就是135432元，而钱款从镇财政部门拨给魏某的时间，正是魏某转给张某某的前一天。看到这个信息审计人员更加确定张某某有问题，于是继续在银行流水上查询，又发现了李某某、王某转入的两笔资金，分别是287526元、77042元。对照银行转账时间，在镇财政工程款支付凭证内，又找到了拨付给李某某、王某的工程款，同样就是上述金额，转账时间也是他们转给张某某的前一天。三笔资金相加，正好是50万元。

水落石出

如果张某某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为合作伙伴关系，那转账金额不应该是合同总金额，而应该只是部分款项，此时审计人员脑海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些工程或许都是虚列支出。为锁定证据链，充分掌握违法事实，审计人员立刻行动，一路前往合同所涉及的村子查看小微水体管护情况，另一路则前往魏某、李某某、王某所订合同的施工现场，实地调查工程的真实性。经实地查看和走访周边群众，发现村级小微水体既未按规定设立“一长二员”，也未树立小微水体告示牌，保洁合同实际并未执行。而另外三个承包工程纯属子虚乌有，所在地的群众未听说过。

真相显露，审计组依规找来三位工程老板，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三位工程老板承认了利用虚假合同帮镇农办套取50万元的违规事实。拿到三位工程老板的口供，审计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放下来了，接下来就是与张某某的正面交锋。面对审计组的再次问询，张某某多了很多牢骚：“你们审计太麻烦了，今天提供资料，明天下乡调查，隔三差五还找人谈话，这已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工作生活。”老刘微微一笑：“感谢你对审计工作的支持配合，今天是最后一件事找你。”说完，老刘将银行流水记录、取证拍摄的照片，以及三位工程老板交待的审计取证单，全部摆放在他的面前。面对如山的铁证，张某某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半晌说不出话来。连吸三支烟后，垂头丧气的他彻底交待了自己经领导授意，利用他人身份证件设立虚假工程合同，套取资金设立“小金库”，用于镇机关非生产性开支的事实。审计组乘胜追击，质问张某某B镇监北河段保洁费的真实情况，此时已心理崩溃的张某某，无奈承认了自己利用农办工作人员的特殊身份，与工程老板合伙承揽保洁工程项目，从中谋取私利的不法行为。审计组按照相关规定，迅速将案件线索移送纪检监察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