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特金色绘画风格的影响与再现

赵欢（西安美术学院美术史论系）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是象征主义流派的杰出大师，他创造性地将拜占庭式的马赛克镶嵌风格与油画创作相结合，同时结合金箔金粉等综合材料，形成了他独特的绘画风格。克里姆特艺术风格分为早期古典主义绘画风格、中期金色绘画风格以及晚期印象主义绘画风格，本文尝试从创作理念及创作实践两方面论述克里姆特金色风格绘画产生的影响。

克里姆特出身于金匠手工艺家庭，受父亲的影响，从小便接触金制手工艺品，同时用金制作艺术品，为他此后的艺术生涯奠定了基础。在家庭氛围的熏陶下，克里姆特从小就与金色产生了不解之缘，金色风格时期在他小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后来在意大利拉文那地区参观了中世纪的拜占庭教堂，受到中世纪圣像画和拜占庭式马赛克镶嵌工艺影响，更加激发了他对金色的浓厚兴趣。

千百年以来，我们一直用黄金来崇拜最神圣的事物，有古埃及用黄金祭拜崇高的太阳神，有中世纪用金箔绘制圣象画，光芒四射象征圣光，黄金也一直都是财富与地位的代名词。克里姆特将黄金，将金色大篇幅引进绘画，表达出在他心中黄金是最庄严、最神圣、最超乎平凡的东西。金色成就了“克里姆特金”，成就了他的“金色风格绘画”，成就了他的“金色时期”。

一、创作理念的影响

金色绘画风格是克里姆特艺术创作生涯里对后世影响最大的风格，金色风格这一概念，最早见于前述斯蒂芳诺的《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新艺术主义大师》（2010），书中指出克里姆特“黄金风格”画面的金叶等装饰部分所采用的黄金都是赤足的，同时，黄金在他的作品中还承担着结构性作用。

笔者认为，克里姆特的金色风格概念定义是基于两点，一是他是使用真金白银作为绘画材料，不论金箔还是金纸金粉，都是赤足的黄金制作而成，二是通过对真金材料的叠加平涂等不同的使用手法，画面产生了熠熠生辉、金碧辉煌的效果，这是用一般黄色颜料不能达到的效果，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色风格绘画”。

克里姆特在绘画中引入了中国民间元素、日本浮世绘元素等众多异域元素，他将个人的绘画创作理解与审美情趣结合一起，特别是他对于金色的喜爱以及独到的运用，使金色成为他油画创作的一个标志。克里姆特的艺术创作尤其是他的金色风格绘画产生的影响是广泛而深刻的，不仅奥地利表现主义艺术家埃贡·席勒（Egon Schiele）最直接地受到了他的影响和启发，而且对在20 世纪的包括表现主义及象征主义等一批新艺术流派在内的艺术家们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922 年艺术评论家莫雷尼（Moraini）在其艺术手册中也提到，意大利许多艺术家仍然以源自克里姆特的装饰手法来进行创作，马继涛在其硕士论文《金属材料在漆艺创作中的综合运用》（2017）一文中也有提到：“当代漆艺家创作运用技法和材料来表达所思所想，并且不断吸收其他画种的材料语言，其中金属材料的引用很大程度上是借鉴了中国古代壁画、西方拜占庭艺术以及克里姆特艺术等绘画中的金属材料的运用。”克里姆特绘画风格产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创作理念以及创作实践两方面。

创作理念方面影响又可以分为三个点，一是作画时画面颜色并非一定要根据固有色环境色等颜色来上色，也可以根据作画者个人对画作的设计以及个人的审美情趣来把握，这样创作出来的画作更能传达出画家的思想、情感；二是画面可以选取一个大片使用的主色调，其他颜色小面积作衬托辅助，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代表色；三是绘画创作的综合材料运用，油画创作不仅局限于油画颜料，同理国画水彩创作同样也都不仅局限于国画水彩颜料，是不是也可以在其中掺杂金粉金箔等材料，或者说是不是也可以在其他画作之上掺杂金箔、银箔、贝壳等多种材料。总体来说就是绘画创作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作画模式，而是可以根据个人审美情趣以及兴趣爱好思想理念进行创作，创作不再是单一守旧传统的，而是多样创新进步的。总体而言，克里姆特的作品主题具有明显的寓意性，视觉装饰感强烈，扭曲的人体、辉煌灿烂的色调、浓厚的个性浪漫气氛，在中西方的绘画创作以及设计行业都引起了巨大反响，影响可谓深远。

二、在创作实践上的影响与再现

（一）在绘画创作上的影响与再现

克里姆特对油画创作方面的影响包括装饰性图案方面，也有金色、金箔等综合材料运用方面，本文主要选取了他对金箔运用方面的影响，最主要体现在汲取了他的表现手法的丽贝卡·亚诺夫斯卡娅（Rebecca Yanovskaya），约安·洛塞尔（Yoann Lossel）以及布拉德·昆克尔（Brad Kunkle），他们的画作都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克里姆特式的富丽金色风格。

加拿大艺术家丽贝卡·亚诺夫斯卡娅，她的画作被誉为“崇尚的艺术”，其装饰性也极强。她是一位自由插画家，从事幻想、科幻和恐怖题材的创作，经常绘制神话故事、自然和美学题材的人物形象。画面人物线条强劲有力，洋溢着强烈的自然力量，亚诺夫斯卡娅圆珠笔绘画技艺精湛，结合22k 金箔涂料的使用，让这些作品增添了一份华丽感。法国斯特拉斯堡的艺术家约安·洛塞尔的艺术创作，同样也是采取这种石墨加金箔的使用方式，洛塞尔是一位更明显地直接受到象征主义运动、拉斐尔前派以及新艺术运动影响的艺术家，他的画作在黑暗中透出耀眼的光芒，极具视觉冲击力。美国纽约艺术家布拉德·昆克尔的金色艺术创作又有别于亚诺夫斯卡娅以及洛塞尔对于金箔在极具视觉对比的黑色金箔画作上直接粘贴使用的艺术手法，他是在使用金银箔后，再配合油画颜料来降低金银箔的色彩亮度，他的这些画作乍一看和一般的画作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但是，昆克尔巧妙地改变视觉主体，创作出金银镶嵌油画。昆克尔对金银箔的处理手法，不仅没有削弱画面的风采，反而使得画面更具他所追求的“金色梦境”的梦幻般的效果。

（二）在产品设计上的影响与再现

1951年创立的FREYWILLE 是奥地利国宝级高端珐琅饰品时尚品牌，从艺术作品中汲取设计灵感，与纯粹的艺术相结合，每件精美首饰的背后都有艺术大师和作品风格为支撑，一幅画作、一首曲子都能成为它的创作源泉。FREYEILLE 曾推出过一套“纪念克里姆特”的首饰，从克里姆特《阿黛尔·布洛赫·鲍尔肖像》《希望Ⅱ》《水蛇Ⅰ》以及《吻》等作品中汲取灵感，分别创作出了FREYWILLE 的鲍尔夫人系列、希望系列、海之精灵系列以及吻系列，以华丽的图案、绚烂的色彩以及大量金色的使用，成就了这款“纪念克里姆特”系列。

2003 年奥地利发行了克里姆特纪念硬币，这枚硬币正面主图选取了一张克里姆特在阿特湖畔拍摄的照片，呈现出克里姆特在维也纳工作室内进行绘画创作的情景，置于画架上的两幅画分别是《拿扇子的女人》和未完成的遗作《新娘》，反面则是克里姆特最标志性的杰作《吻》。在2012 年至2016 年间还陆续发行了截取自《阿黛尔·布罗赫·鲍尔肖像Ⅰ》《期待》《朱棣斯》《医学》和《吻》的五枚“克里姆特和他的女人们”系列金币，歌颂了克里姆特辉煌的艺术成就，同时，纪念币上还按照发行顺序刻了“K—L—I—M—T”。

克里姆特经典画作的纪念币设计以外，还有一款很有意思的手绘手机设计，这款手机是Mobiadio 以克里姆特的《阿黛尔·布洛赫·鲍尔肖像》为灵感而设计的。Mobiadio 是其新梦幻色彩系列的第三个单元，名为Professional 3dc-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这款手机的设计也可以理解成为对克利姆特艺术作品的一种当代性诠释，它借用了克利姆特作为维也纳新艺术运动成员饱受争议时期的关注点和图像风格，其手机的黄铜框架是数控加工、玻璃珠喷砂，并镀上24k 金，且由艺术家手绘完成，最终生产出非常有特点的艺术设计作品，大蓝宝石水晶板是精密镶嵌在金色机身上，并与金漆蓝宝石按钮和镀金螺丝相结合，最为鲜明地传达出“克里姆特金”概念的还有手机的电池封面，上面选用了克里姆特著名艺术作品《阿黛尔·布洛赫·鲍尔的肖像》的微缩复制品，位于一块蓝宝石板之下，显得非常高贵优雅。

图1 FREYEILLE“纪念克里姆特”系列首饰

（三）在服装设计上的影响与再现

克里姆特的情人和时尚设计师艾米丽·弗雷格（Emilie Louise Flöge，1874-1952）在维也纳有自己的服装公司，受她的影响，克里姆特对服装设计也有强烈的兴趣，他还承包了艾米丽公司的服装设计工作。克里姆特平时出场率最高的靛蓝色长袍就是出自他本人之手，有点类似中国的长袍或者是日本的戏服以及阿拉伯长袍风格，看起来舒适简洁的同时，也透露出明显的东方风格，这也是他绘画里对东方风格汲取融合在日常生活里的体现。

除了他自己进行服装设计以外，众多设计师也以克里姆特那独特的金色风格作为创作灵感来进行服装设计，有的以克里姆特的作品为设计原型，有的以他作品中的艺术元素为装饰元素。

2013 年劳伦·斯科特（L’Wren Scott）秋冬系列就是以克里姆特艺术品为原型进行设计的，她的灵感来源于克里姆特为表达对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的爱意而创作的绘画，斯科特说道：“我爱着自己正在做的事，一如克里姆特爱着阿黛尔”。对细节的关注、对剪裁的注重，以及温柔的狂野、犀利的克制，正如克里姆特对金色的痴迷和对鲍尔的爱意。斯科特用“颓废之梦”一词来形容自己的精神状态，克里姆特的艺术作品则让她找到了审美共鸣。以克里姆特《生命树》里的金色卷曲树梢纹样装饰的披肩和外套，曾饱受争议谩骂的《医学》重新复活在耀眼的礼裙上，这是对克里姆特作品的跨行业汲取运用，更是对其艺术的高度赞扬与肯定。

图2 徐一卫2018年“Love is the Only Gold真爱如金”

徐一卫（Eva Yiwei Xu）创办的时尚设计品牌All Comes From Nothing（ACFN）在2018 年联名英国著名品牌酷蔓（COOME），在美国纽约时装周情人节之际，上演了一场唯美的浪漫主义大作。他们以“真爱”为时尚灵感，设计了“真爱如金”（Love is the Only Gold）主题，分别从“金色年代”“真爱如血”“星辉之夜”以及“未来主义”四个方面进行展示和演绎，一举夺下当天纽约时装周的焦点。这组主题的设计灵感正是来源于克里姆特的艺术作品，它将克里姆特惯用的装饰元素运用在服装上。“金色年代”系列是以饱和度高低不一的金色系为主体，以克里姆特金色风格绘画为艺术创作灵感，传达出当代女性的独立精神与审美自信；“真爱如血”系列主打以饱满高级的酒红色，强烈亮眼的色彩，在向克里姆特致敬，传达出当代女性的成熟魅力；“星辉之夜”的午夜星空蓝搭配上烫金纹饰彰显当代女性理性优雅知性气质；“未来主义”的模块主要以银色为主，也以克里姆特为灵感源创造性地呈现当代女性的摩登亮丽，使艺术介入社会和日常生活审美化，充满无限可能。克里姆特大胆独特的金色运用为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赋予了七情六欲，令人物富有情绪与感染力，具有中西方教育背景的女设计师徐一卫以此为灵感，在服装设计上，用金色作点缀，并且细节的装饰感也极强，她以一种热烈独特却更显沉稳的艺术表达来展现女性的神秘优雅，让2018 的秋冬时装造型不再沉闷。

三、结语

“克里姆特的金色时代”亦被学者和公众称为“维也纳的金色时代”，这也足以见得克里姆特金色风格绘画的重要性极其广泛的影响力，不仅在创作理念上给艺术家们传达出他独到的绘画见解，也在创作实践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艺术家们以克里姆特作品为根本灵感源，或者是用自己具有创新精神的作品向克里姆特致敬。对克里姆特金色时期的金色风格绘画的进一步研究，使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克里姆特的创作理念以及蕴含其中对今天具有启发意义的艺术创新思想。人类文明不断地发展，社会也一直在持续进步，艺术作为美育的重要手段，也需鼓励人们形成独特的个性，发挥多元的创造力。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借鉴像克里姆特这样富有传统底蕴和创新激情的艺术家的出现，当然借鉴并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要通过学习其形式风格，汲取其内涵精神，创作出具有鲜明个性的作品；而创新也不是一味追求新的东西而忽视旧有的传统，而是要立足传统、面向未来，承古开今、推陈出新，这是克里姆特金色及当代艺术家传承创新的意义所在，也是本文写作的主要意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