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出逃,蒋介石开展“危机公关”
2022-05-17杨天石张殿兴
□ 杨天石 张殿兴
1938 年年底,随着抗战进入到相持阶段,本就对抗战前景悲观失望的汪精卫逃离重庆,来到越南河内,在此发表了臭名昭著的《艳电》,对日摇尾乞怜。此外,他还极力拉拢地方实力派,以期为己所用。针对汪的这一连串动作,蒋介石也绞尽脑汁,进行“危机公关”。
曾想“挽救”汪的“政治生命”
卢沟桥事变后,汪精卫即反对抗战,认为抗战必败。到了1938 年10 月25 日,国民政府自武汉撤退,汪精卫更加丧失抗战信心。11 月29 日,汪急召陈公博到重庆,对陈说:“中日和平已经成熟”,他向陈透露,准备离开重庆,以个人身份出面,与日本交涉。
此时蒋介石在湖南部署继续抗战,直到12 月8 日才到达重庆。这一天,本来是汪精卫预定的出逃之日,但因蒋的到来,不得不改变计划,于18 日上午以赴成都讲演为名,乘机直飞昆明,旋即又由昆明飞往越南河内。
在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内部,汪精卫资格老,地位高,关系多,其出走是具有严重意义的大事,蒋开始估计其影响,在日记中特别写下:“汪去后,对党政军以及各地之关系,应特加慎重”,“外交与对敌或有影响乎?”他决定对汪表明态度。
这时,日本首相近卫文麿发表第三次对华声明,在声明中,近卫要求中国承认“满洲国”,允许日军在华北及内蒙驻兵,给予日本臣民特别开发上之便利。
12 月24 日下午,蒋介石约集党政首长会谈。此时的他在对汪精卫的态度上陷入矛盾。一方面,他仍有“挽救”汪的“政治生命”的想法,但他一想起汪与自己过去的不良关系,又觉得不应援手,便谒见国府主席林森,通报“汪兆铭通敌”一事。之后,蒋介石发表了驳斥日本首相近卫的长篇声明。
汪精卫的表现和蒋介石迥然不同。他赞成并拥护近卫声明,还从河内致函蒋介石,要求蒋把握“不可再失之机”。后又发表公开信,主张对近卫所提善邻友好、共同防共、经济提携三点,“应在原则上予以赞同,并应本此原则,以商订各种具体方案”。此函通称《艳电》。《艳电》的发表,立即激起了一片愤怒的声讨波澜。
先劝汪赴欧,后实施肉体消灭
汪精卫出逃后,引起了国内外的种种猜测。为敷衍舆论,12月23 日,国民党中央新闻机关发布消息称,汪精卫是在赴成都讲演时,应云南省主席龙云之邀到昆明游玩,却“因高度飞行,在机上即感不适,下机后脉搏间断,延医诊视,谓系旧疾复发,须认真调治”,于是到了越南河内,请当地一位与他是老相识的法国医生医治,等到身体稍有好转,便马上返回重庆。
而在汪精卫的《艳电》公开发表后,其主和附敌面目已大白于天下,再也替他遮掩不了。于是,1939 年元旦,蒋介石在遥祭中山陵之后,召开谈话会,讨论汪精卫的《艳电》。下午,召开国民党临时中常会暨驻重庆中央委员会议,决定开除汪精卫党籍,解除其一切职务。
汪精卫被国民党中央开除党籍后很沮丧,其妻陈璧君等则很愤怒。1 月4 日,刚刚发表对华第三次声明的近卫文麿辞职,平沼骐一郎继任首相,另组新阁。一时之间,汪精卫与日方断了联系,计划到欧洲或其他国家旅行。7 日,龙云致电蒋介石,报告从陈璧君之弟陈昌祖处所得汪精卫消息,建议由蒋派汪的亲信一二人到河内,以私人名义劝汪回国,或在重庆,或在国内任何地方居住,避免与日本勾结。
蒋介石坚决否定让汪回到国内的意见,认为日方将借此造谣,国内外也会发生怀疑与惶惑。他决定派汪的老部下谷正鼎赴越,同时送去护照和旅费50 万元,劝汪去法国等地疗养。
在派人劝汪赴欧“疗养”的同时,蒋介石也在作从肉体上消灭汪精卫的准备。终于,在越军统人员于3 月19 日接到戴笠的“行动”命令。21 日夜,军统人员越墙进入汪在河内的住所,开枪射击,但是阴差阳错,误杀了汪的助手曾仲鸣。
曾仲鸣之死使汪精卫更加仇恨蒋介石和国民政府。他要进行反击。但在处境狼狈,无一兵一卒可用,无一寸地盘可据的情况下,反击的办法就是一方面揭露蒋与日本的“和谈”内幕,以骗取舆论的同情,同时加紧与日勾结,加快成立傀儡政权的活动。于是便有了《举一个例》的发表。
二人对龙云展开拉拢与反拉拢
《举一个例》系汪精卫所写,在香港报纸上发表。汪写此文,除哀悼曾仲鸣之死外,其主要目的在于公布国防最高会议第五十四次常务委员会会议记录。据该记录,1937 年12 月6 日,国防最高会议在汉口中央银行开会,由外交部次长徐谟报告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调停中日战争情况,其中谈到12 月2 日下午,徐谟与蒋介石、顾祝同、白崇禧、唐生智、徐永昌会商日方所提和平条件。白称:只是如此条件,那么为何打仗?徐永昌表示:只是如此条件,可以答应。顾祝同也表示,可以答应。蒋称:如此尚不算亡国条件。嗣后,蒋介石会见陶德曼,表示相信德国及感谢德国好意,可以将各项条件作为谈判之基础及范围。汪精卫企图以此说明,主和并非自己一个人,是“最高机关,经过讨论而共同决定的主张”。他质问说:何以别人可以“主和”,而他汪精卫不行?
值得一提的是,汪精卫还将发表在港报上的《举一个例》交给了云南省主席龙云,以对其进行拉拢。
原来,龙云在《艳电》发表之后不仅没有参与对汪的声讨,仍与汪往来频繁。刺汪事件发生后,龙云派人到河内对汪表示慰问。此人返回昆明时,汪精卫让其带回致龙云亲笔信和《举一个例》一文,表示如果龙云能毅然公开表示同意《艳电》主张,他将前来昆明,请龙云“予以决定答复”。
龙云系云南地方实力派,1938 年年底,汪精卫发表《艳电》,全国纷纷声讨,但龙云却保持沉默。这给了汪精卫遐想的空间。
为防止龙云为汪利用,蒋介石在派“在滇中有相当历史,且馨望素著”的李协和(烈钧)前往云南,“借以防患未然”的同时,还派唐生智赴滇做龙云的工作。关于对汪的问题,龙云与唐生智商定:由龙云发表谈话,“拥护领袖抗战到底,指斥和议,始终唯领袖之命是听”,但不提汪精卫致龙云密信一事。如何措辞,特请蒋介石拟定原则或全文,由唐转龙云签名发表。
很快,蒋介石与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共同创作了《对汪精卫(举一个例)的进一解》一文,指斥汪精卫泄露职务地位上所管的秘密文件,已是犯罪。此文经龙云签名后在云南各报上公开发表,汪见拉拢龙云无望,且日方营救人员已抵河内,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不得不转赴上海,投入组织傀儡政权的准备活动之中,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龙云的转变使动荡的局面趋于稳固,对保证抗战胜利有重要作用。至此,追随汪精卫叛逃的只有陈公博、周佛海等一小撮人,不仅龙云,汪精卫寄以希望的薛岳、张发奎等将领谁都没有跟着走。民族大义毕竟是一道区别人鬼的重要分水岭。在它面前,任何人都必须慎于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