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播弄》中Tricks的主客观解析

摘 要：《播弄》是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所著短篇小说，收录于短篇小说集《逃离》中。“Tricks ”不仅被用作本篇小说的题目，还是贯穿主人公充满戏剧性的人生经历的线索。本文选取小说中“tricks”一词，从主客观角度出发探讨其内涵、意蕴以及门罗运用其揭示小说主题的叙事策略。

关键词：播弄;主客观;命运;现实意义

作者简介：赵颖莹（2000.10-），女，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外国语言文学。

一、引言

小说题为《播弄》，在英文中仅一词“tricks”，简单凝练却意蕴丰富。作为贯穿全文的重要线索之一，“tricks”对小说情节推进、人物刻画、主题显示等方面都具有重要作用，对于我们深入理解和分析小说极具价值。然而，现有研究中鲜有专门探究tricks的多层次内涵及意义的。基于上述情况，本文从主客观两个角度对《播弄》中“tricks”的内涵、意蕴进行探究，探讨“tricks”对推动小说情节发展和体现小说主旨的重要作用，揭示小说女主人公等待、焦虑、幸福、失望、受伤、终死的一生，进一步增强小说的可理解性和可读性。

二、背景介绍

（一）作者简介

爱丽丝·门罗（Alice Munro），加拿大女作家，代表作有《逃離》等。1968年发表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快乐影子之舞》（Dance of the Happy Shades），并获得加拿大总督文学奖，后来共创作了14部作品并多次获奖，同时作品被翻译成13种文字传遍全球，获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

门罗继承了心理现实主义这一创作方法，通过心理刻画来塑造人物的形象，进而以反映客观世界所处时代的精神面貌。在她的小说中，门罗刻画了女性经历暴力与磨难之后，在伤痛中寻找自我与人生意义的心理过程，通过对女性意识在婚姻暴力中成长历程的描写，揭示女性自我追寻的深层内涵。

（二）作品简介

《播弄》由著名短篇小说作家爱丽丝·门罗所著，全篇采用第三人称全知视角，运用了插叙的叙事手法，语言简洁明晰，对人物的心理刻画生动流畅，充分显露出作者门罗别具一格的写作风格。

在故事一开始，女主人公罗宾正准备成为一名护士，她与残疾的姐姐乔安娜相依为命。罗宾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她追求艺术和浪漫，留存着对自由的憧憬。她似乎是当地唯一一位会去斯特拉特福德看莎剧演出的人，这是她最重视的一项爱好。正是在一次观剧后，由于意外丢失钱包，罗宾被好心的过路人丹尼尔领回了家。这一奇遇在两人心中都点燃了火花，他们相约来年夏天还在同一个地方见面。怀揣着这个浪漫而神秘的约定，罗宾独自回到家，心里所思所想一直紧紧围绕着丹尼尔。她忍不住畅想着他们的未来——逃离当下沉闷世俗生活的未来。谁知，一年之约如期而至，罗宾却由于意外没能穿同一条绿裙子赴约，而更令她羞愤绝望的是，丹尼尔一改当年的温柔，冷酷粗暴地拒绝了她的见面。故事随即跃至四十年后，罗宾此时已在一家医院工作，独身一人，始终未婚。当年那段短暂的奇遇始终困扰着她的心，但时间和生活似乎足以将她曾经浓烈的欲望与伤痛磨平。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揭开了当年的秘密，可逝去的一切早已无可挽回，真正的丹尼尔已经去世，罗宾也意识到哪怕当初的误会没有发生，两人也不一定拥有破除万难的勇气去奔赴彼此。最终，她选择对这一切释怀，放下了往日的纠缠，只是希望能把这个故事说给什么人听一听。

一个无比偶然的巧合被命运设下，无情地播弄着罗宾的一生。爱人错过、生活压迫、孤单冷落，罗宾纵然最终揭开了困扰她数十年的谜团，但逝去的时间已不可追回，她还是为当初的缺乏勇气付出了代价。故事的最后，知晓真相的罗宾选择放下过去，与自我和解，收获了心灵的平静与自由。此刻，罗宾已经完成了她的人生蜕变：从故事一开始时那个妄图凭借虚幻想象逃避压抑现实的女孩，成长为能够积极勇敢地面对生活所施重压和挑战的女人。虽然逝去的青春无法被弥补，罗宾的结局仍然向读者揭示出积极的人生哲理：命运无常，每个人都逃不过它的捉弄，但我们可以主动选择去坦然而理性地面对它，以无畏的精神和实实在在的力量去迎接命运的挑战与播弄，活出自己独一无二的璀璨人生。

这篇短篇小说所讲述的故事，是关于一位已具备女性独立意识萌芽的年轻女性，在来自家庭、社会的压迫下，由于自身缺乏将挑战现实付诸行动的勇气，最终未能成功抵抗命运播弄的故事。小说呈现了罗宾悲剧性的一生，其背后蕴含的现实意义值得读者深思。

（三）作品的现有研究

对《播弄》这篇小说的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全知视角、叙事艺术、女性主义、悲剧主题这四个方面。

作者通过全知视角叙述推动人物性格塑造、信息复制等后，巧妙地将全知视角隐藏，留人物展示各自命运，增强故事的悬念，为小说赢得独特的张力与美感。门罗通过打乱时间、淡化故事情节、设置悬念等叙事策略，将女主人公意图与矛盾的冲突写得淋漓尽致，引导读者在与罗宾共忧伤的同时，思考个人与社会、束缚与抗争、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冲突。在《播弄》中，父权意识和性别歧视时不时出现，它们不仅扎根于男性，而且深深植根于女性中，一次次阻挠着罗宾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的步伐。罗宾的一生是充满悲剧色彩的，她执着地沉溺在自己编织出的幻想中，却无法逃离真实世界中必然的人生悲剧，无法逃离虚幻与真实的播弄，只能接受挣扎于其中的悲剧命运。

笔者通过对已有研究材料的学习和剖析，在加深对小说理解的基础上，进一步从主客观两个角度展开对“tricks”不同层次内涵的分析探究。

三、Tricks的主客观解析

就笔者而言，《播弄》这篇小说的题目虽只使用了一个单词“tricks”，却能够充分体现出小说的内涵与深意，将凝练精悍体现得淋漓尽致。如题所示，小说全文充满了造化弄人的戏剧性色彩，让读者充分感受女主人公罗宾令人唏嘘的一生。正如现有资料中所探讨的，“通过心理现实主义的描写，门罗拉长了小说，使小说不再仅仅是一个受命运捉弄的故事，而是展现了一个女人等待、焦虑、幸福、失望、受伤、终死的一生。”由此，在阅读和分析小说后，笔者从主客观两个层面入手，分别对罗宾一生出现中的主要几项“tricks”进行分析，以期进一步增强对文章的把握。

（一）客观角度分析

客观上，文中的“tricks”可以从表面和深层两个层面进行解读，以揭示主人公生存的荒诞性。

1.表面：丢失的钱包和错误的裙子。罗宾的人生表面上看来主要是由两起意外事件而改变：一是看戏后丢了钱包;二是赴约时没能穿当初那条绿裙子。前者是罗宾与丹尼尔相识的契机，后者则预示了二人最终注定分道扬镳的结局。

初见时，罗宾看完莎剧意外丢失了装着钱和车票的钱包，因此不得不向路过的丹尼尔求助，被他带回了家里，由此展开了二人的命运纠缠。他们因此相识，并在短暂的攀谈交往中滋生出感情，从而在分别时定下一年后重聚的约定。等到一年期满，罗宾迫不及待要去当初相遇之地斯特拉特福德赴约时，洗衣店老板娘的孩子却恰好生病了，导致她无法按时拿到那条初遇时穿过的裙子，而重见之日要穿同一条绿裙子，正是当年临别时二人的约定。与丹尼尔错过后，这条绿裙子一直在罗宾脑海中反复浮现，精神受到冲击的她甚至把那桩意外的变故归咎于此。

对囿于枯燥现实却心怀浪漫幻想的罗宾而言，丢失的钱包为她平淡无波的生活撕开了一道透出诱人光亮的裂口，似乎指引着她走向一条完全颠覆的道路。而年轻稚嫩的罗宾尚未做好迎接未知前路的准备就贸然踏上了旅途，那条错误的绿裙子便只能成为她希望破灭的预示。

2.深层：命运和现实无情的捉弄之手。事实上，罗宾在事后不断怪罪那条错误的绿裙子，充其量也只能将其当作聊以自慰的借口，其背后是她无法预知的命运和无力改变的现实，正是这二者无情的播弄最终造成了罗宾悲剧的一生。

不仅是罗宾，丹尼尔也同样拥有着一个不甚美好的家庭。罗宾的姐姐乔安娜与丹尼尔的弟弟亚历山大，一个是青春期就停止了发育，一个是聋哑智障。他们二人正是现实压在罗宾和丹尼尔身上最沉重的担子，让他们无法挣脱。罗宾和姐姐的关系并不亲密，她得不到亲人的温情与分担，还要早早地开始工作，努力支撑起家庭，甚至为此放弃了自己身上的诸多潜力。直到四十年后，罗宾再次回望整桩事件时，她仍然不知道当初到底该如何应对来自家庭的现实压力。

横在罗宾与丹尼尔中间的阻碍，除了二者的家庭，还有他们在国籍、语言、年龄等许多方面的差异，这些都有可能斩断通向两人未来长久幸福的桥梁。而更为讽刺的是，现实中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明忧隐患，命运却选择绕过所有的关卡，直接设下一个误会，让罗宾轻而易举地错过了丹尼尔。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罗宾就这样被命运肆意捉弄着。

（二）主观角度探究

从主观角度进行分析，罗宾的惨淡一生与她年轻时性格上的缺陷密不可分。在家庭等因素的局限下，罗宾的性格中缺乏勇气、安全感和主动争取的意识。可同时，她又怀揣着在当地极为罕见的浪漫思想，这导致她倾向于利用丰富的幻想来逃避现实。

罗宾一直生活在姐姐喬安娜旺盛的控制欲之下，之所以无比期待去斯特拉特福德看戏，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逃离乔安娜的控制。哪怕时间短暂也弥足珍贵，因为这是她少得可怜的得以喘息的机会。正如文中所说，“明天是她去斯特拉特福德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已经生活在乔安妮鞭长莫及的地方了”。然而，偶有看戏晚归时，罗宾仍需要向姐姐提供合理的解释，甚至为此提前很久就开始心惊胆战。这一细节不仅体现出乔安娜在家庭中的专制地位，还从侧面说明了罗宾拥有的精神追求是乔安娜无法理解和认同的，而这一仅有的追求正是罗宾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在这样不被理解还深受打压的家庭氛围中、在乔安娜偏执的掌控欲下、在罗宾自己的顺从和躲避之下，长此以往，姐妹俩始终无法达成坦诚交心的沟通，彼此心灵之间的隔阂日益加深，无法弥补，这样不正常、不健康的家庭关系对罗宾产生的旷日持久的消极影响也日益加深。她虽然已经产生了挣脱现有生活束缚的意识和欲望，却只停留在躲避的层面上，无力更进一步。

不仅仅在姐妹关系上，罗宾在追求爱情的过程中，也同样缺乏主动性和勇气，不敢直面困难。与丹尼尔只有一面之缘却定下了重逢之约，这已经算是罗宾生命中的一大冒险事了。可是，在此之后，罗宾并没有想办法告知乔安娜这一事实以及自己的想法，而只是在脑海里预估了姐姐的反应，然后便开始天天往图书馆跑，搜集了许多与丹尼尔身世相关的资料和书籍，尽情地畅想着未来可能发生的种种美好机遇，但始终不去认真思考生活中那些更为实际的问题，比如日后如何继续照顾残疾的姐姐。相反，她选择了向周围人隐瞒这桩奇遇，除了在幻想中逃离沉闷乏味的生活，几乎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努力了。当期盼已久的重逢终于到来，罗宾早早做了赴约见面的准备，提前到了斯特拉特福德，却很快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误以为自己被心上人残忍拒绝。但哪怕如此，罗宾还是没有第一时间主动往前再迈一步，尝试尽快弄清事情的缘由，反而是立刻就退缩了。此时的罗宾已经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心中不断预演与丹尼尔的美好重逢，而真实情况却是对方一言未发，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关上了大门。被这样粗暴无礼地对待，罗宾却没有第一时间感到愤怒。“Shame， terrible shame， was what she felt.”她只是感到灭顶的羞耻感扑面而来，随后便悲痛欲绝地逃回了家，重新扎进那久久纠缠着她的安全地带。她的自尊心此刻使她更加自卑，以致无法理智地作出判断。

面对无常的命运和残酷的现实，罗宾尽管已经初步形成了挣脱桎梏的意识，却尚不具备足够的勇气去付出行动，她无力与之对抗，无力抵挡播弄，失去了争取爱情、幸福和自由的机会，因而无法获得幸福而理想的人生，只徒留一段空虚的回忆。

四、结语

本文从主客观两个角度出发对小说进行探究和分析，“tricks”的多重内涵和深刻意蕴在此过程中逐渐浮出水面。它以多变的形式贯穿了全文，左右着罗宾的人生轨迹，也推动着文章情节的发展。未能如约出现在斯特拉特福德的绿裙子令人念念不忘，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让人唏嘘，女主人公个性的软弱与行为的犹疑也不尽人意。罗宾被现实推搡着前进，无力抵抗命运的捉弄，却也不曾主动伸手去敲一敲爱情与希望之门。生活之不如意十有八九，命运挟来的播弄也在所难免，但罗宾若能早一些放下无谓的幻想与妄自菲薄，冷静思考，鼓起勇气，主动争取，或许结局就会大不相同，这也正是本篇小说向读者传达出的一条生命哲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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