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巨(四十一)

○赖仲达

第十九章 情伤

天上笼罩着淡淡的乌云，仿佛纯白的牛奶里漂上了一层灰色的咖啡。

安文浩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了徐玉家门前。那栋装饰考究的大洋楼依旧保持着古朴的风貌。这栋楼的平面面积非常大，因此，当安文浩穿过花园，走进城堡般的大楼时，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里，他依然被这迷宫般的复杂结构所震撼，一点都不亚于第一次拜访徐玉时所受到的震撼的程度。

穿行在长长的走廊里，安文浩在心中盘算着此次会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目前，自己已经和徐佳欣和解了，而且为了赔礼道歉，还答应陪她共进一顿大餐。徐佳欣也明确表示，她其实很爱自己，并不是想真分手，只是前阵子发生的事让她自己觉得没有安全感，所以就任性地闹了一阵。从她的表情当中，安文浩也可以确定这点。所以，徐玉的这次约谈，应当不是和自己谈和他闺女闹分手这事。既然跟自己的感情生活无关，他在心里暗暗嘀咕，那么约谈的唯一可能，恐怕就是跟公司或者上次那件事情有关了。

到了客厅，安文浩见到了徐玉。徐玉看见安文浩进来却一言不发，只是从身旁拽来两张椅子，自己坐下后，伸出手示意安文浩也坐下。接着，徐玉转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袋。安文浩注意到包装袋的上面有当地一家医院的标识。徐玉将包装袋当中的几份文档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过身面向安文浩。

“喝茶。”徐玉这时指指面前的桌子，嘴里才吐出两个字。

“徐叔，今天找我过来，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见徐玉如此的沉默寡言，安文浩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有。”徐玉简短回答，然而这种简短却让安文浩感到更加紧张。

“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徐玉瞪着眼睛质疑般地看了安文浩几秒钟。

“这件事，”随后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跟我女儿有关！”

“啊？”

“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在和我女儿谈恋爱？”

安文浩心里一惊，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徐叔，我……”

“你就说是不是？”

“徐叔你听我解释……”

“我只要你回答，是还是不是？”

“好吧……是。”

在徐玉凌厉的攻势下，安文浩招了。他没想到，今天的事还真涉及徐佳欣。

徐玉用有些恼火的神色又看了安文浩片刻，然后用有些愤怒的语气说：“安文浩，你知不知道我女儿被你害惨了？！”

“啊！”安文浩突然心慌起来，“不，不会吧？佳欣、佳欣她怎么了？！”

徐玉把桌子上的那几张纸使劲甩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

安文浩此刻已经十分恐惧，他用有些发抖的手从桌上拿起档案，随即小心翼翼展开，看到上面潦草的诊断记录：大脑电流异常。

“佳欣、佳欣她究竟怎么了？”安文浩失声叫道。

“她原本有失忆症，这是大脑电流紊乱导致的。这种失忆症最怕受到原有记忆的刺激，一旦受到这种刺激，很有可能引发严重后果。”

此时的徐玉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说：“你和她恋爱，却让她想起了过去那些事。结果现在她旧病复发了，而且出大岔子了。”

“佳欣究竟出了什么事？”安文浩的语气近乎哀求。

“现在她的记忆开始混乱了，而且医生认为她的大脑出现了损伤，让我们尽快准备手术。”

“啊？”安文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没喘过气来。

“所以，你真的不能再和她谈下去了，要不然，你会害死她的！”

“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和她谈恋爱……”

“可我……”

“安文浩，我就问你，你这叫爱她吗？你这是想害死她啊！”

“可……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徐玉站起来，瞪大两眼直视安文浩，说：“没有了！你要是不信，可以拿着这张报告去医院咨询。”

“可我真的不想……”

“安文浩！”徐玉又开始冒火，冲着安文浩喊，“我就问你，你真的有考虑过你所爱的这个人吗？你真的爱她吗？”

安文浩沉默了。他觉得自己的爱确实有点自私了。

“趁她现在还没事，你赶紧和我女儿分手吧！我准备带她去美国进行治疗。”徐玉这时坐了下来，挥了挥手。

“我……”安文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徐玉的逐客令打断了。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徐叔，我……”

“我叫你走啊！”

安文浩抿了抿干枯的嘴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闭双眼。过了一小会儿，他握紧了拳头，十分痛苦地缓缓起身，迟疑了片刻，拖着沉重的双腿朝外面走去。

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安文浩忽然感觉天地猛然旋转起来，双腿一软，差点儿瘫倒在路边。他扶着墙来到附近的一处坐凳，慢慢地坐了下去，像是体力被透支完了一般虚弱无力，过了好一阵儿才缓过劲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这时他满头虚汗、喘着气，自言自语着。

安文浩突然明白：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切都将变得不重要了，仿佛天地间全都是梦幻泡影，只有她，才是最永恒的那个真实。然而，当那个真实突然间在你面前消失不见的时候，你发现，整个世界此刻在你眼前，全部崩塌了。

现在，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