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辽代皇位继承制度看契丹族的汉化

【摘要】 契丹族在建立辽朝后，积极推行的一项核心国策就是倾心汉化。通过不断汉化，辽朝的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辽朝也进入了它的强盛时代。契丹族汉化的一个明显表现就是它的皇位继承制度的变化。辽朝的皇位继承制度在经历了早期的原始社会选举制，中间的动荡时期后，到了萧太后掌权时期正式实行汉族封建王朝的嫡长子继承制。本文通过对辽朝皇位继承制度的变化的研究，来探讨契丹族的汉化

【关键词】契丹族；皇位；继承制度；汉化

【中图分类号】K8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2）04-208-03

【本文著录格式】武威 .从辽代皇位继承制度看契丹族的汉化[J].中国民族博览，2022，02（04）：208-210.

一、辽朝皇位继承制度的变化

辽朝在中国历史长河中对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建立辽朝的契丹族在它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始终注意吸收汉民族的先进文化，倾心汉化，从而使辽国走上了富强之路。契丹族的汉化过程从它的皇位继承制度的变化上就可见一斑。受到契丹族汉化的影响过程的反复，辽朝在皇位继承制度的变化上经历了三个时期。

（一）原始选举制度时期

第一时期是原始选举制度时期。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要想得到稳定长久的发展，领袖人物的继承制度非常重要，因为它是发展的有效保障。在建立辽朝之前，契丹族跟其他民族一样，实行的也是氏族公社部落联盟时期的原始选举制。在契丹族的早期，作为各种部落的综合联盟，契丹族的统治者实际上只是契丹各部落的联盟首领。契丹族每三年都会举行仪式，从这些部落的统领中推举一位首脑性人物，然后举行燔柴礼，之后这个人就正式成为契丹族部落联盟首领——可汗。在这样的选举制度选出来的领导者，无疑是经历了血与火的斗争之后才诞生的。但这位首脑性人物作为实际领导者，他的控制力实际上却是非常有限的。因为他很多时候只是契丹族名义上的首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有实权的统治者。而在选举的过程中，往往会发生内斗问题。例如耶律阿保机在选举可汗的过程中，就曾经发生了诸弟之乱。这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契丹政权内部的消耗，不利于契丹族的发展。因此改换学习中原汉族封建政权的皇位世袭制，实现政权的平稳过渡，也就成了当时那些契丹族有眼光政治家们的共识。

辽朝开国皇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成为契丹族可汗。耶律阿保机一开始也是通过部落选举的方式成为契丹族可汗。在耶律阿保机的领导下，契丹族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逐渐在北方草原地区崛起。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耶律阿保机的雄心壮志尚未全部实现时，三年可汗任职期限就到了，心有不甘的耶律阿保机不愿让出汗位。在他看来，三年一选的原始部落首领选举制已经有些不太适合此时的形势。因此，在耶律阿保机身边的一些有知识的汉族谋士看来，契丹族的可汗继续采取这样的方式已经变得不合适了。怀有大志的耶律阿保机在这些汉族谋士的影响下，就开始想改变这种选举制度。

耶律阿保机开始寻求一种新的方式，一种能够推动契丹政权发展、对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有着积极作用的方式。于是，耶律阿保机通过发动盐池之变，除掉其他契丹部落中的反对势力，统一原来分为八个部落的契丹族，正式建立封建帝制政权。也就是从这时起，对于辽朝皇权的稳固有着充分积极作用的封建帝制世袭制逐渐取代了原始部落的选举制。原始社会部落的选举制从此被时代所抛弃。一种新的方式、一种被耶律阿保机所谋求的方式，也是契丹族吸收汉族先进文化后，契丹政权发展之成为一个封建帝制政权后所必然要采取的继承制度方式——世袭制度从此登上辽朝政治舞台。从这时候起，契丹族作为一个文化比较落后的少数民族，开始向在文化上处于先进地位的汉族的取经。受其影响下的契丹政权的继承制度也就正式开始从原始部落时期的选举制向封建社会的皇位世袭制度转变。

（二）新旧两种继承制度交替混乱时期

第二时期是新旧两种继承制度交替混乱时期。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仿照中原政权的模式，确立了皇位世袭继承制，这在契丹族的发展历史中是个划时代的创举。早在几千年前就已实现了皇位世袭制的中原王朝此时已经将这一制度发展成熟并且深入人心。但是不得不说，在此时的契丹族政权内部，世袭制的继承方式还并没有被广大契丹族民众所接受，原始部落时期所产生的选举制，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掌权者的思维。新旧两种继承制度的思维互相影响着辽朝统治集团内部的各种政治势力，这就导致辽朝建国初期在皇位继承上的内斗不断发生。这样的内斗之事从耶律阿保机驾崩后就发生了。

耶律阿保机驾崩后，本来应该由长子耶律倍继位。因为他是耶律阿保机生前仿照中原王朝嫡长子继承制而亲自选定的皇太子。但是，在耶律阿保机驾崩后，掌握实际权力的是他的皇后述律平。一心想要永久把持辽朝最高权力的述律平不喜欢耶律倍，她一直想让自己最喜欢的三子耶律李胡继位。只是因为耶律李胡名声不好，述律平才退而求其次，改立自己的次子耶律德光。在执掌实权的述律平的操纵下，耶律德光继位，是为辽太宗，耶律倍被迫出走。身为嫡长子，又是耶律阿保機生前就已确立的皇太子，耶律倍却没能在耶律阿保机驾崩后顺利继承皇位。皇后述律平利用自己的权力，强行改变耶律阿保机的遗愿，立耶律德光为帝。确立的皇太子不能继位，述律平凭借自己喜好就可以随意更换继承人这一点就不难看出，契丹族此时的汉化还不深，中原王朝的嫡长子继承方式的世袭继承制还并没有被广大契丹族人从心底接受。

述律平掌权后，不但根据自身喜好随意更换继承人，而且由于她本身从心底并不是十分仰慕中原汉民族文化，所以在她掌权后，契丹族传统势力略有回升，契丹族的汉化也因此有了一些曲折，嫡长子继承方式的封建王朝继承制度的推行也因此面临很大阻力。

辽太宗耶律德光驾崩后，仍然执掌辽朝实权的述律平在耶律德光也有孩子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要立三子耶律李胡为帝。从述律平的这一想法上就可以看出，述律平自身的汉化程度还不深，中原王朝世袭制度仍然未能被她所接受。只是述律平的再次根据自身喜好随意立继承人的行为，因为受不堪忍受她的专政的契丹贵族的抵制而失败。这些不堪忍受述律平专政的契丹大臣另起炉灶，一致推选了耶律倍的长子耶律阮为帝，是为辽世宗。述律平不能忍受除她之外的另一个掌权者，立即出击要消灭耶律德光。两派差点兵戎相见。后来幸亏在契丹族中素有威望的惕隐耶律屋质出面居中调和，辽朝才幸免了内战，述律平才承认耶律德光的帝位。辽太宗有子却未能继位，辽世宗被契丹贵族推选为帝的举动，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契丹族汉化程度不深，世袭制度还未能被契丹族所接受的事实，原始部落联盟时期的选举制仍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作用。

辽世宗耶律阮在出兵援助北汉的途中，遭遇察割之乱，被叛军杀死。忠于辽世宗的大臣在寿安王耶律璟的帮助下出兵平定了叛乱。察割之乱平定后，由于辽世宗的儿子年纪还小只有四岁，契丹贵族大臣怕他继位不能迅速稳定局势，所以一致推选了出兵平叛的寿安王耶律璟为皇帝，是为辽穆宗。虽然辽世宗儿子幼小，而推选耶律璟为帝，从稳定局势的角度出发情有可原。但由此证明，契丹族的汉化水平仍然不是太高，世袭制仍然不能在辽朝政治中实行。

辽穆宗因为残暴被身边厨子杀死后，辽朝皇位问题再次被提上日程。因为辽穆宗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的儿子，他没有孩子，辽太宗这一脉无人能继承皇位。所以契丹大臣们只能从继承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皇位的另一脉，也就是辽世宗的子嗣中找寻继承者。于是辽世宗的长子耶律贤被选为皇帝，是为辽景宗。辽景宗的皇位仍是推选出来，虽然这次皇位继承是因为辽穆宗无子，辽太宗一脉绝嗣，只能从辽世宗一脉挑选，但毕竟是经过了大臣推选。所以契丹族的漢化程度仍然有待提高，嫡长子继承的世袭制度的推行仍然需要时间。

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逝世到辽景宗继位的几十年间，每次遇到皇位继承之时，辽朝都要经历一次动乱，新皇帝都要经历困难才能继位。这几十年的动乱史实证明，契丹族在这一时期的汉化程度还不高，汉化还需要时间发展，传统势力思维还有很大的影响。这就导致原始部落时期的选举制和中原汉王朝封建政权的嫡长子继承的皇位世袭制，这两种制度的思想同时存在于辽朝政治生活中。两种继承制度思想交替碰撞，受其影响，辽朝多次发生动乱。这就说明契丹族的汉化发展仍然任重而道远，在这种背景下，嫡长子继承方式的世袭继承制度是很难在辽朝的政治生活中推行下去的。

（三）世袭皇位制度正式确立时期

第三时期是世袭皇位制度正式确立时期。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动荡时期后，随着辽朝政权封建化、契丹民族生活汉化的发展，皇位世袭制在终于辽景宗时期被正式确立下来。这是因为辽朝发展到了辽景宗时期的时候，随着契丹族和中原汉族封建王朝的交往日益频繁，契丹族的汉化已经不断深化。辽景宗本人就深受汉族先进文化思想的影响。特别是辽景宗的皇后，辽朝历史上著名的契丹族萧太后掌权后，大力推行契丹族汉化改革，汉族先进文化日益深入契丹族的日常生活中，中原汉族封建王朝的各种思想对辽朝的影响也不断加深加大。从原始社会时期以来的部落联盟式的首领选举制度越来越不适合辽中期的政治情况。而诞生自中原封建王朝先进汉族文化的嫡长子继承制度的思想的发展和这一制度的推行到辽景宗时已是大势所趋，成为契丹族政治生活无可阻挡的一股时代潮流。嫡长子继承形式的皇位继承制度终于在辽景宗时被辽朝君臣上下所普遍接受了。

从辽景宗时起，辽朝皇帝驾崩后都会由嫡长子即位为帝。比如，辽景宗驾崩后就是由嫡长子耶律隆绪继位，是为辽圣宗。虽然耶律隆绪即位时只有十二岁，皇帝年少，一些有野心的契丹贵族因此蠢蠢欲动，但是在掌权的萧太后主持下，很快就平定叛乱稳定局势。皇帝年少，但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帝位，虽有叛乱发生但很快平定。哪怕是位高权重的萧太后也无心改变。这就说明从萧太后掌权时开始，嫡长子继承方式的世袭继承制度已经逐渐而且也是彻底被辽朝君臣从心底所接受，契丹族的汉化也从此走上了稳定且迅速而又深入的道路。

辽圣宗驾崩后，她的皇后萧菩萨哥无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就由从元妃萧耨斤过继过来的耶律宗真继位，是为辽兴宗。辽兴宗继位后，虽然生母萧耨斤叛乱，意图废掉辽兴宗皇位，但叛乱很快就被平息。因为契丹族的汉化已经很深，嫡长子继承制的世袭制度已经被辽朝君臣接受。所以在不少辽朝大臣心中，辽兴宗是真命天子，萧耨斤是逆天行事。因此在萧耨斤叛乱时，支持她的辽朝大臣并不多。萧耨斤之乱的迅速平息就可以证明，嫡长子世袭皇位继承制度已经深入契丹族人心了。

辽兴宗驾崩后，按照嫡长子继承制，皇后萧挞里所生的嫡长子耶律洪基继位，是为辽道宗。辽道宗在位，虽然发生了辽朝第一奸臣耶律乙辛的叛乱，受其影响皇后萧观音含冤被害，她所生的嫡长子耶律浚也被废除死。但是辽道宗驾崩后，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嫡长子逝世，嫡长孙继位。所以继承皇位的是皇后萧观音的嫡系后代——嫡长孙耶律延禧，也就是辽朝末代皇帝天祚帝。嫡长子继承制在这一时期得到顺利且彻底的实施，虽然也发生了一些动乱，但都被很快平息了。这充分证明了封建王朝的世袭制已经在辽朝扎根，契丹族的汉化此时也已经深入契丹族的各个方面，尤其是政治制度方面。

二、从辽代皇位继承制度看契丹族的文化

在辽朝历史中，随着契丹族的不断发展，契丹人要想强盛，学习中原王朝先进文化就是必然趋势。契丹族以后的封建化过程的就是无可避免的。因为随着历史发展，辽王朝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松散的部落联盟，而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政权。既然在向着封建政权发展，封建制度的完善和发展，尤其是重要的皇位继承制度的解决就成为了必须面对的问题。

契丹族在初步建立政权时，仍然沿用的原始部落时期的选举制，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发展后，其实是徒具其形的，早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在这个时候，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作为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敏锐地意识到，原来的由原始社会形态中诞生的选举制已经不适应辽朝政治社会。辽朝要实施封建化，契丹族要汉化要发展，就必须实行世袭制。所以耶律阿保机生前就仿照封建王朝的世袭制，指定嫡长子耶律倍为皇太子，这成为辽朝实行嫡长子继承制的开始。

但是耶律阿保机此时尚未掌握嫡长子世袭继承制的真正内核，契丹族的汉化也是刚刚开始。所以在当时的契丹族内部，来自中原封建王朝的嫡长子世袭继承制度还没有为广大契丹族人民所接受。在契丹族内，传统势力、传统思想的影响仍然是非常巨大的。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驾崩后，皇后述律平擅自废除长子耶律倍的太子之位，坚持立次子耶律德光为皇帝，契丹族内公开站出来反对的大臣并不多。这就足以证明，在辽朝早期，在契丹族尚未彻底汉化的时期，嫡长子世袭的皇位继承制度是实行不了的。新旧两种继承制度也就注定要共存一段时期，在这种情况影响下的辽朝也就注定要在发生皇位继承时要经历一段动荡时期。

嫡长子世袭的皇位继承制度虽然在辽朝早期未能得到有效实行，但契丹族的汉化是历史的必然，随之而来的辽朝的封建化也是历史的必然。从耶律阿保机驾崩到辽景宗继位的这几十年里，嫡长子继承方式的世袭制度，虽未得到良好贯彻，但它的思想的影响却已经随着契丹族的汉化而逐渐加深。经历从耶律阿保机的驾崩到辽景宗继位的这几十年的动荡时期，嫡长子继承方式的封建皇位世袭制度终于在辽朝稳定下来，并成为了固定的皇位继承方式而成为辽朝封建制度不可更改的一部分。

以嫡长子继承方式为主要形式的封建王朝皇位世袭继承制度在辽朝的稳固，它背后所反映的最深层次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契丹族的彻底汉化。契丹族的汉化在辽景宗继位时，已经到了比较深入的程度。契丹族在汉族先进文化的影响下，创建了文字，完善了法律规章制度，并且逐渐从原来的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向定居生活方式转变，许多契丹人也都开始学习中原王朝先进的文化知识。这一切的变化为嫡长子世袭制度在辽国的确立奠定了深刻的基础。所以从辽景宗时期特别是在他的皇后萧太后的大力推动下，来源于中原汉族封建王朝的嫡长子世袭继承皇位制度，在经历了同维护原始部落时期的选举制的契丹族传统势力的长期斗争后，终于在辽国稳定下来并得到了彻底有效地贯彻实行。辽朝皇位继承方式从原始社会时期的选举制度到封建王朝的嫡长子世袭制度的变化，深刻体现出了契丹族倾心汉化，认真学习汉族先进文化知识，并用之以改造自身不足的地方，从而使契丹族不断前进发展的民族特点。

参考文献：

[1][宋]叶隆礼.《契丹国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2][元]脱脱.《辽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向南.《辽代石刻文编》[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武威 （1986-），男，蒙古族，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大学本科，中级馆员，研究方向为历史考古。